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玩过无数次石头剪刀布。
最早的时候中原中也甚至还没进港.黑,两人那时都15岁。中原中也的青涩与稚气都还没开始退却,太宰治则是在面对中原中也时突然幼稚了起来。他们无数次并肩在夏日的街道中穿行,也无数次大吵一架或大打出手。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片阴凉地下,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掀了掀袖子,不用猜都知道绷带下又是一片青紫,于是便开始卖惨:“中也真是个只知道暴力的小矮人!真不知道你那么小的个子哪来这么大力气。”
他边说边用手指比出极小的一截距离嘲笑中原中也的身高。中原中也一看便又火气上头,大喊了一句“你明明跟我一样高啊混蛋”,然后糟心地别过头不再去看。
那是他暂时和太宰治联手后把他打得最重的一次。十五岁的少年还没到以后能面不改色地把太宰治打进医院的程度,中原中也听着耳边太宰治喋喋不休的指责,难得地有些心虚:”那有那么重啊,你不是很抗揍吗?“
太宰治何其敏锐,听出中原中也底气不足,立马便变本加厉地嚷道:“我哪有!中也每次都把我打得超级惨!不打算补偿补偿我吗?”
中原中也一口回绝:“你做梦!”
太宰治唉了一声,又把袖子放了下来:“中也,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啦,我们刚刚吵架吵得我嘴都干了,我只是想要中也帮我买瓶橘子汽水而已。”
“哈?吵架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中原中也不满道,“应该是你去才对吧!”
顿了顿,太宰治提议道:“那,不如石头剪刀布吧?”
这个倒还算公平。彼时的中原中也还没意识到这位临时搭档那颗大脑和诡异的观察能力究竟逆天到什么程度,点头同意,没注意到太宰治眼中狡黠的光。
——就像多年后太宰治对西格玛说的那样,他会观察对方的神情、面部细节和动作幅度来判断对方将要出什么,同时也会通过自己的动作、语言、神情来暗示、引导对方出自己想要的,中原中也压根玩不过他
果然,太宰治赢得轻轻松松,摆手道:“愿赌服输,中也快去啦。”
中原中也拍案而起,怒道:“三局两胜,再来!”
太宰治无所谓道:“再来就再来。”
他存了逗逗对方的念头,第二局故意输掉,又在第三局赢了回来,于是最后的结果仍是中原中也输。他彻底被激起了胜负欲,喊道:“五局三胜,再来!”
最后两人几乎浪费了十分钟在石头剪刀布上。太宰治眼见最后的战局要演变成五十局三十胜,赶忙使了个激将法,让中原中也气呼呼地买汽水去了。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把中原中也拐到了港口黑手党。当时两人都还没当上干部,时间也比较清闲。森鸥外美名其曰”钻石要用钻石来打磨”,安排他们住进了同一间公寓。从此两人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还是石头剪刀布的频率都直线上升。这周谁洗碗、任务报告谁写、晚饭要不要吃螃蟹……这样的争论总是在一声又一声的“石头剪刀布”中有了结果。中原中也当然输得更多,于是长大以后中原中也便开始怀疑太宰治有没有什么操纵结果的能力,拒绝一直和他用石头剪刀布解决问题,一般都是直接用刀比划在他脖子上,逼着他不准翘班,乖乖地写任务报告。
太宰治为此没少跑到Lupin酒吧里找友人诉苦。他记得那时坂口安吾敷衍地听着,而织田作之助思考良久后问道:“太宰很讨厌中原先生吗?”
太宰治不假思索道:“当然了!谁会想一直和一只黏糊糊的蛞蝓做搭档啊!”
“那么,为什么不向首领提出解除搭档关系呢?”织田作之助顿了顿,道,“听你说中原先生的异能并不需要每次都开污浊吧。而且他的体术是顶尖的,脑力也就只比你差一些,再过一段时间完全也可以自当一面吧,首领为了锻炼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同意的可能。”
一旁的坂口安吾嘀咕道:“不如说,如果是太宰实在不想和中原先生做搭档的话,就算是森首领也没有办法吧。”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笑了笑,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太宰治:“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16岁的太宰治晃着酒杯中的碎冰,眸中晦明不定。
自然是因为,某个别扭的人最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发现了自己对中原中也除了那份自认的“讨厌”,还多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是又不愿意承认,只好通过这样的方式宣之于口了。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双双叹气。他们早就听出来了,太宰治在这儿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只有一个意思——
“我超喜欢中也。”
但十六岁的太宰治傲娇又嘴硬,自从之前说过一句“我超喜欢这样的你”被中原中也吐槽“好恶心”之后,所有的喜欢就都成了“讨厌”。他提醒中原中也危险的方式是喊道:“中也!进入敌方的射击范围后中枪去死吧!”确认中原中也安全的方式则是对方的回骂。
他在27本有关中原中也的日记里写“虽然中也很讨厌,但我是不会主动移开视线的”。写完后又翻开他百忙之中一定坚持要出的周刊《本周也不服输的中也》,他随手翻开的那页只有他写的几个大字,是“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杀死中也”,因为他刻意为之的歪歪扭扭的排版,一眼看去先看出的竟然是一句“我每天都在想着中也”。
太宰治从西部回来后又溜进了中原中也的办公室。中原中也听着门锁啪嗒一声打开,丝毫不意外为什么太宰治会有自己办公室的钥匙,见怪不怪地冲太宰治扬了扬下巴,道:“有话就说,没话滚蛋。”
太宰治哼了一声,道:“当然有事——中也看这是什么?”
他手掌一翻,捧出一只圆圆的蓝宝石来。
宝石色泽温润,泛出莹莹的光。中原中也看着那颗宝石,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可能是当局者迷,他并没有意识到那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那是他眼睛的颜色。
“老规矩,中也。”太宰治道,“石头剪刀布,你要是赢了,宝石就归你。”
中原中也对这颗宝石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他一如既往地对“赢太宰治”感兴趣,于是一口答应。
“石头剪刀布!”
“呀,”太宰治笑眯眯的,手一转又把这颗宝石收了起来,“不好意思哦中也,宝石归我了。”
中原中也一拍桌子:“再来!”
“正合我意。”太宰治笑意不变,忽然凑近了些,“中也,我这次从西部回来还搞到一条宝石线呢。再来一次,你要是赢了,宝石线就归你。”
中原中也看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
此后太宰治这样夹杂着小心思的石头剪刀布越来越多。他常常故意输掉,把那些赌注的东西推给中原中也,再看着对方得意的笑。
——我这样做可不是因为喜欢小矮子哦。
只不过,身为主人,给狗狗好东西就是应该做的吧。
不过两人打闹的时间当然还是多数。某天下午森鸥外还在首领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处理文件,整栋□□大楼忽然轰地一下巨震。森鸥外手中的笔登时一歪,在文件上划出长长的一道来。爱丽丝穿着红色的小洋裙慌忙跑来,喊道:“林太郎!地震了吗!”
“不,爱丽丝酱。“森鸥外痛苦地捂住脸,叹了口气。
这应该是他家的钻石又开始打磨了。
于是没一会儿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就双双被请进了首领办公室。中原中也发丝还乱着,气息也没喘匀,乖乖地站在一旁。太宰治就没那么老实了,一脸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抹去了脸上的血丝。
森鸥外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又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想再问这次又是为什么,左右不过是“中也居然把我的**给扔了”或“太宰这家伙又偷了我的酒库钥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森鸥外沉重地报出这半年来港口黑手党为他们报销由二人打架造成的各种损失的费用,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懵道“这么多”,太宰治则是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啊,居然只有这么点吗。”
于是太宰治被扣掉的工资由半年翻倍为一年,森鸥外还是只罚了中原中也半年的量。不过谁都知道二人都不缺钱,这惩罚连个警告都算不上。森鸥外笑眯眯地道:“中也君先出去吧,我还有些事想和太宰君说。”
中原中也应了一声,退了出去。首领办公室内便只有森鸥外和太宰治二人。森鸥外坐在椅子上,没话找话似的道:“听说太宰君上周从西部搞到一条宝石线?”
太宰治懒得问森鸥外他是从哪里“听说”的。他面不改色道:“是哦。怎么,森先生想要?”
“怎么会。“森鸥外笑眯眯,“再说,太宰君不是已经给了中也君吗?”
太宰治哼了一声,没说话。森鸥外还在自顾自地感慨:“太宰君是真的很喜欢中也君呢。那条宝石线是你拿命赌来的吧,回来以后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才给了中也君。欸,太宰君要是把这些告诉中也君,他以后对你的家暴可能会轻些哦。”
太宰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拖长了调子半真不假地抱怨:“森先生——你当年一定没有好好上文学课吧,我和中也之间不叫家暴哦。”
森鸥外笑了笑,装傻道:“哎?是这样吗?”
太宰治后来回想起,那其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森鸥外最像他的“教导者”的一次了。目光里不再全都是怀疑,反而是揶揄占了上乘。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趣小辈感情之事的长辈。
当然,那也的确是最后一次。
后来的事情是老生常谈了。森鸥外对他的猜忌与怀疑终于还是到了容不下他的地步,但他却从织田作之助那边下了手。
于是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孤儿全部惨死,织田作为了报仇,也死在了敌人的枪下。他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死了,死前说希望他做一个好人。
于是太宰治从港口黑手党叛逃,中原中也在森鸥外刻意的消息封锁下毫不知情,丝毫不知道在他还在欧洲做任务时,太宰治已永远地离开了黑暗,走向了未知的光明。
中原中也回来后,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公寓,和被安了一颗炸弹的机车。
那颗炸弹炸毁的不仅是他的机车,还有他那名义上可能是太宰治同党的嫌疑。于是意料之中的监禁只持续了一周,中原中也没有受到其他任何的牵连。下面的人对此没有丝毫异议,私下窃窃私语时还常会着同情地说:“太宰先生是真的很讨厌中原先生吧,都叛逃了还要给中原先生的车上安炸弹,听说中原先生差点就没命了。”
但中原中也假装没听到。他心知肚明,不是这样。
他懒得去想太宰治在叛逃后究竟花费了多少精力调查他将要回来的时间、地点,也懒得想太宰治究竟有多了解他,才能准确无误地把炸弹安到他一眼就会注意到的地方,又精确地算好了他反应的时间,躲避的时间。于是炸弹在他躲开的瞬间轰然炸开,连范围都是被设计好的,刚好贴着他的衣角擦过去。
但中原中也仍憋着一口气。
森鸥外当然不可能跟中原中也说“是我把太宰治逼走的”,事实上,他装得无辜得很,在中原中也找上门时仍旧笑眯眯,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哦”,然后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把中原中也打发走了。
中原中也被森鸥外绕得头疼,实际有用的信息仍然为0。
他不是不知道森鸥外和太宰治之间的弯弯绕绕,只不过他最讨厌这些麻烦的人心揣测。他曾天真地以为,即使首领猜疑太宰,即使首领和太宰做不到像红叶大姐和他那样全心全意地为对方着想,也该有一些情分在的吧?
不过,情分也只能到这一步了。森鸥外旁敲侧击,太宰治识趣离开。他没有做什么可能极大扰乱□□的动作,比如毁掉他亲手设计的安保系统,比如告诉敌对组织港口黑手党的核心机密。与此相应的,森鸥外也不会再做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发出对太宰治的悬赏令和通辑令只不过是走个程序。事实上,直到很久以后太宰治作为武装侦探社的代表来送停战协议,或是作为中原干部的男朋友三天两头来找,那通缉令仍然挂在那儿,森鸥外自己都不曾认真对待过,连灰都落了一层。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仍是现在。
现在的中原中也只知道他那烦人又欠揍的搭档一声不吭从组织叛逃,毫无留恋地告别了黑暗里的所有人。
包括中原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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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所有人完全没有任何太宰治的消息。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即使高得令人垂涎的悬赏金驱使一波又一波人去寻找太宰治的下落,这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少人都以为他死了。要不是中原中也太过了解他那个可恨的计谋和生命力,说不定也要以为太宰治死在了哪个无名的角落里。
中原中也没过多久就晋升成了干部。干部的奖金什么的远远高于之前,他自己又买了一套别墅,毫不留恋地从那个和太宰治一起住的公寓里搬了出去。不管是没了谁,日子都还是照样要过的。中原中也习惯了一个人工作,也习惯了身边没有人吵吵闹闹的日子。
外人只觉得这位干部先生真是坚不可摧啊。明明太宰治叛逃后芥川龙之介还发疯一样在横滨找了一个星期,死活也要把他崇敬的导师找出来,而身为对方搭档的中原中也反倒淡定多了。他只是以惊人的速度担起了比以前更重的担子,偶尔在某几个喝得烂醉的深夜痛骂太宰治一晚上,第二天酒醒又一切如常,仅此而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半。
某天下午中原中也刚出完一趟任务,他身后是十几个部下,一群人还站在那个小巷子里等着总部派人来。结束战斗后中原中也稍稍放松了些,指间夹着根烟,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看着有些熟悉的小巷,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当年和太宰治一起来过这里。不远处有一家早已关门的小卖铺,他们还去那里买过橘子汽水。
中原中也忽地抬脚往那边走去,心绪变得有些酸涩。他边走边笑话自己没出息,同时还骂着曾经的搭档,死在某个角落里才好。下属看他过去,连忙问:“中原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大步跟了过来。
“啊,没有问题。”中原中也这样说着,并没有阻拦下属跟过来的动作。他只是站在那家小卖铺前,仰头看着褪色的招牌和湛蓝的天空。耀眼的烈日高高挂着,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等等。
中原中也瞳孔骤缩,心脏蓦地停了一拍,紧接着全身都泛起一阵因过于震惊、过于激动而起的鸡皮疙瘩。
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强撑着自如的声音问旁边的属下:“你……有发现什么吗?”
下属愣了愣,也学着中原中也那样仰头看着,然而眼前景物实在太过正常,他猛瞧一阵毫无收获,只好有些惭愧地道:“抱歉中原先生,在下什么都没发现。”
中原中也点点头,压下心底悸动。
那就是说,招牌上涂抹着的一条小小的鱼,和旁边一只小小的帽子,大概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了。
而结合“对方只想让他一个人发现”这一点,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什么角度。
中原中也强忍着往里扔颗炸弹的冲动,转过了身。
……是只有一米六的人仰头看才能看到的角度。
妈的混蛋,就这么确定这一年半里他都没有长个子吗?!
下属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颤巍巍开口问道:“中原先生……那家小店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中原中也已经走开几步,语气随意。
只不过里面大概率藏着什么叛逃了一年半的前干部留下的轨迹线索,甚至,再不可思议一点,可能还藏着那位前干部本人。
不过,他懒得去确认什么了。
……混蛋家伙,把老子当什么啊,自顾自地说消失就消失不让任何人找到,现在是藏腻了吗,又让老子来陪你玩躲猫猫?
凭什么你留下点线索,就要让我像狗一样嗅着味道追过去?
“走了。”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喊着还在原地愣神的下属,自己只留下个背影,越走越远,“总部的人来了。”
——我才不要,你最好自己在那里藏到死吧。
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又想来招惹他一下,同时一点一点地向外走,让人们慢慢地、一个又一个地知道这位黑色幽灵又要出来惹是生非了,并逐渐恢复正常的活动。
但是没有。
悬赏页面上任何一条太宰治的行踪线索都能被抬到相当高的价格,有关他到底死没死的讨论甚至仍在继续。一个月后,被太宰治的行踪线索无孔不入地包围的中原中也终于发现,只有他自己。
机车上挂了个小纸条,是太宰治的骚扰信息,同时他手机也不断有陌生人发消息,都是些暧昧的话语或加密过后的话,中原中也闭着眼睛都知道解开那些话十有**会得到太宰治现在的位置信息。
不过他才不稀罕。
中原中也沉默着看着那一串不知所云的符号,强忍着破解开然后发给任何一个太宰治的仇家的**,最终只是咬牙切齿按了删除。
这样的日子也只持续了一个月。太宰治终于安静了下来,彼时松了口气的中原中也没能预料到,没有短信骚扰之后的第三天,太宰治会直接找过来。
那天傍晚难得清闲,他在港口黑手党名下一处酒馆里放松地喝酒。酒馆里昏暗得很,人也很少。端酒的服务生个子高挑,光明正大地一趟一趟为不同的客人送酒,熟悉的脚步节奏听得一旁的中原中也抬脚就拦住了他,磨了磨牙。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身上还挂着浅绿色围裙的服务生一脸讶然地看着他,中原中也看着这家伙欠揍的笑容,拳头瞬间硬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一拳揍上去。
他站起身往外走,言简意赅:“过来。”
太宰治耸耸肩,跟了上去。
这家酒馆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除了港口黑手党几乎没有人来,中原中也几乎是想怒气冲冲地质问这家伙,就那么自信我会来吗?那么自信不会被别人发现吗?那么自信不会被抓回去用对待叛徒的方法处决吗?!
当然,这并不是应该对叛徒说出的话。所以中原中也站定后只是缓缓突出口气,用从未有过的疏离语气,淡淡地道:“你想干什么?”
太宰治站在他身后,语气同往常没什么变化:“我还以为中也会先一拳揍上来哦。”
“啊,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中原中也转过身面对他,神色还带着点嘲笑,“我早就不像当年那样幼稚了。”
他顿了顿,随后几乎用宣战的语气冷冷地接上了那个划分立场的称呼:“——前搭档。”
这三个字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登时一变。
“……看来中也比我想象得还要生气呢。”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脱下了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浅绿色围裙,露出其下的砂色风衣。他的目光可谓贪婪地在娇小的重力使身上转了两圈,“但是,我可没听说双黑的搭档关系解散了哦。”
“双黑,你也敢提啊。”中原中也很有风度地讥笑道,“那种东西还用说吗?在你离开黑手党的那一刻,已经自动解散了吧,还得特意通知你一声吗?”
“中也,我只是离开了黑手党。”太宰治看着他,有些阴冷地重复道,“只离开黑手党。我没有背叛你。”
中原中也的回复是:“啊,不管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立场就那么重要吗?”太宰治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属于黑色幽灵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然而中原中也没有受到分毫影响。他想抽根烟,但并没有带,于是只好把空气当成烟一样吸了一口:“如果不重要,你当年就不会把老子特意骗到港口黑手党了。”
太宰治有无数句可以反驳中原中也的话,但是面对着眼前这个只想跟他撇清关系的中原中也,任何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起来,今天特意来找中也本来也只是想好好说话的啊……如果小矮子特别生气就让他暴揍一顿,就算没办法跟中也把那些事情解释清楚,起码也要说不是他自己想叛逃的,也不是没考虑过邀请中也和他一起,没有想抛下中也一个人在黑暗里,但是中也肯定受不了只能躲藏的狼狈日子啊……但是此刻的他只是冷笑一声,道:“反正中也的搭档只能是我哦,如果森先生敢安排其他人的话我会立即把他从首领的位置拉下来的。”
“你敢。”中原中也狠狠瞪他,怒道,“别说得好像你有多在乎这个搭档位置一样,是你自己选择终结掉它的吧?!至于你那些可怜巴巴的理由我也一个都不想听!”
他顿了顿,不耐烦道:“今天当做没见过面吧,下次我会亲手杀掉你的——当然,我更希望没有下次!”
他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太宰治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回到总部的中原中也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但见到将近两年没见面的前搭档,尤其是一见面就大吵了一架,这些东西的影响显然不是中原中也想摆脱就能摆脱的。他去汇报之前完成的工作时森鸥外就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里闪过一丝了然,笑眯眯地道:“中也君心情不好吗?”
同样在办公室内的尾崎红叶闻言也看向他。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道:“啊……没有,首领。”
一旁的爱丽丝拿着蜡笔涂涂画画,插话道:“欸?那中也是见到什么人了吗?”
真是相当直接的试探方式……或许都不能称之为试探了啊。尾崎红叶无奈地揉揉眉心。不过,这么直接的话,倒是可以说相当信任中也呢,鸥外殿下。
中原中也显然也被这么直接的问话惊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着面前把太宰治逼走的这个男人,无法把实话说出,但也不会在首领面前说假话,最终只是在一片沉默中摘下帽子单膝跪地,头也不抬地道:“……请首领责罚。”
“欸,只是恰巧碰到了什么人吧,我为什么要责罚中也君呢。”森鸥外笑眯眯,很感兴趣似的,“不过,你们聊天了吗?”
“没。”中原中也嗓音低沉,明显不大想提,“大吵了一架。”
尾崎红叶虽然明白森鸥外不大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真的责罚中原中也,但她必须表明自己和中也的态度。于是她叹了口气,刻意摆出冰冷的脸色,冷冷道:“下不为例,中也。”
中原中也重重点头。
“啊啦,只是不小心见了前同事嘛,红叶君太严肃了哦。”森鸥外笑了笑,让中原中也起来。
他的确很信任中也君,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责罚中也君没错,不过,另一方面就是他也知道,如果今天他真的因为“和太宰治有交集”这种理由处罚了中原中也,太宰治第二天就能直接把威胁信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明明有了中也君才不会担心太宰君会对黑手党做出什么严重的报复的嘛,这么划算的交易几乎让他想给中也君狠狠涨一笔工资,怎么可能会责罚他呢?
太宰治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他叛逃也已经两年了。
夜色已深,中原中也刚从酒库里取出一瓶上好的红酒,一个人坐在桌旁看着眼前的大餐,抬手给自己倒了些酒。
毕竟,今天可是那个该庆祝的“大好日子”啊。
他对着酒瓶轻哼一声,摇了摇头,脑子里难以抑制地想起了许久都没动静的前搭档。
说起来,上次见面好像的确是把话都说得太绝了些……明明也是为那家伙能够找到新的意义而高兴的,明明也希望他越来越好的,但是一见到人,还是愤怒先脱口而出……果然他也被气得不轻吧,这么长时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如果这样就已经放弃了纠缠自己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关于搭档和立场什么的,他又没有说错……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眸色温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一杯一杯喝得实在畅快,一瓶红酒甚至没过多久就要见底。他正打算撒开杯子干脆对瓶吹时,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忽地将他的手按下,那个熟悉的声音皮笑肉不笑道:“中也是想醉死在这里吗?”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这是老子自己家,醉死在这儿也没什么的吧?!何况我才没那么逊。”
“可是你连窗户都没关哦,甚至有中风的风险。”太宰治伸手把窗户关上,原本就想吹风的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再说中风的风险和醉死的风险也是两回事吧,我刚喝了一瓶而已!!”
“啊,如果我不来阻拦的话中也就不是喝一瓶这么简单了吧!”太宰治相当自然地坐到他对面,垂眸看着面前豪华的菜肴,“这些都是中也做的吗?”
“都不是。”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老子哪有时间学着做这些高级菜啊,跟你这种闲人可不一样。”
这句话出口,两个人都顿了顿。
毕竟,再往下说的话,可就又要提到他们不大愿意提的一些话了。没准还会像上次那样再吵起来。
半晌,中原中也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家伙从哪里弄来我家钥匙的啊?老子听到有动静就知道是你了,毕竟也没别人敢闯进来。不过……我说,你不会是撬锁撬开的吧?!”
太宰治充耳不闻,不回答这种会让自己挨打的问题,专心致志地拿不知道哪里来的筷子吃起了菜:“中也再不吃菜就要冷了哦!”
“……有本事你倒是别装听不见啊!!!”中原中也愤愤地夹了一筷子菜。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太宰治这一趟的来意,他们都清楚。
他们也都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对方。
啊……所以说搭档之间太过熟悉就是这点不好啊。
——是啊,知道啊,然后呢?
难道要更进一步吗?难道能更进一步吗?不管是因叛逃而有点理亏,还是因为他天生对人生和爱情悲观的看法,太宰治想的东西都完全比中原中也更多。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看起来很淡定的中原中也身上,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抱怨似的开口道:“完全戒不掉中也呢。”
他说得很小声,然而中原中也如果听不到才奇怪。他顿了顿,咽下嘴里的饭菜,神色如常:“难以想象,你现在都学会说这种话了。”
太宰治不服气地道:“如果我现在还在港口黑手党,说不定我们都在一起了哦。”
“谁要跟你在一起!!”中原中也被他的脸皮震惊了,一拍桌子怒吼道,“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啊!!”
太宰治不依不饶,道:“那中也要跟谁在一起?顺带一提就连森先生也不敢给中也安排新的搭档哦,明显是怕哪个倒霉蛋被我盯上连为什么死都不知道吧!以这样的情况来看中也如果不跟我在一起就只能打一辈子的光棍!!!”
中原中也简直觉得被太宰治那句“完全戒不掉中也”触动到的他就像个傻逼一样,这样的“戒不掉”不管怎么来看都更像诅咒才是啊!!!
他忍着把菜盘子扣到太宰治头上的冲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武力压制。
毕竟这里是他家,中原中也这次殴打还是略收敛了些,因为如果打成世界大战现场头疼的还是他。太宰治明显就没这个顾虑了,一会儿躲花瓶后面,一会儿往名贵地毯上踩,气得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真想把太宰治从二楼窗户扔出去。
最后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太宰治喃喃地抱怨:“太暴力了啊,中也。”
“滚。”中原中也言简意赅,不想和他吵。
“啊啊——”太宰治往地板上一躺,整个人像一具尸体一样,“中也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我呢?”
“话题为什么又回来了啊!”中原中也震惊道。
“因为中也还没回答我嘛。”太宰治像是铁了心要在这个话题上问出个所以然来,不满道,“我已经配合中也吃了一顿饭,还被迫挨了蛞蝓的拳头,应该能够换来答案了吧?”
“……你管那叫配合啊。”中原中也额角突突地跳。他真心认为这家伙叛逃了也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自己不会被气得折寿十年,比如……
他沉默了下去,太宰治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
半晌,中原中也才出声道:“喂,太宰。”
躺在地上装尸体的人举起一只手:“还没死哦。”
“想知道答案的话,”中原中也顿了顿,有点别扭地道,“那就先证明给我看,你这份喜欢不会褪色吧。”
太宰治沉默一瞬,刚要开口,中原中也又反悔似的抓了抓头发,烦躁道:“啊——算了,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不会褪色的事物吧,更何况是你这种人渣……刚刚那个不算!我再提一个!”
突然就被骂了人渣,太宰治有点委屈地扁扁嘴,但还是道:“可以哦。”
“那就……”中原中也思索良久,然后背对着他,嘟囔道,“——至少得先证明,即使立场不同,也还是有并肩作战的可能吧。”
果然还是很在乎这点啊……太宰治吸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想。
不过,自己也很在乎这点,所以中也这个完全不能算做条件吧,分明是瞌睡了给递来个枕头。
就算没有可能,他也一定会创造可能的。
于是太宰治腾地一下支起身子来,速度之快甚至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欢快道:“好耶!我一定会证明给中也看的——顺便,中也前面说的那个,我也会证明的哦,迟早要让小矮子心甘情愿地承认我不是人渣!!”
“啊?!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啊!是你的话明明隔三差五就得让人担心是不是在哪里自杀死掉了吧!!”
“蛞蝓真的觉得我如果认真自杀的话还会被你打断吗?毕竟狗狗还活蹦乱跳着,身为主人怎么可以先死掉啦!”
“你这混蛋——给我滚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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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太宰治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侦探社里毕竟还是有各种事务和委托,就算是游手好闲的他也不得不去稍稍工作一下,要不然真的会被扣光工资的,也真的会被国木田君拎起衣领恨不得抽死的。
“国木田前辈……你和太宰先生毕竟是搭档,注意力度不要下死手啊……”中岛敦硬着头皮在一旁劝架。
太宰治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没等他动嘴皮子说什么,国木田独步先转向了中岛敦,怒气冲冲道:“才不是!!不许说我跟这个瘟神是搭档!!你有见过这样的搭档吗?!明明跟他当同事都能让我折寿五十年!如果是搭档我岂不是现在就要死在侦探社?!!”
中岛敦欲哭无泪:“好,好的国木田先生……冷静,冷静……”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很是满意。
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说起来,小矮子什么时候回来啊……森先生总爱安排他出差,干脆明天给他寄一封威胁信好了……
毕竟,那尚未证明给中也的并肩作战,应该不久后就能得到证明了呢……不过,真的好想见中也啊,在此之前怎么也得见上一面才行……
于是有了地牢的那一场重逢。
于是有了双黑“只此一夜”的复活。
“——当然!”太宰治笑眯眯道,“明明森先生也知道的吧,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只会有一夜啊!”
“……真搞不懂你。”双黑复活夜的第二天,两个人聚在一家餐厅里,中原中也一边倒酒一边吐槽道,“不管一次还是无数次,乖乖当'污浊'的开关什么的,也算是给首领打白工吧,你还乐成这个样子。”
“欸,我怎么可能乖乖给森先生打白工啦,肯定会从他那里顺理成章顺走些什么的嘛~”太宰治仍旧笑着,但凡是个人就能看出他现在心情特别好,哪怕提到最讨厌的人也挡不住的那种好。中原中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吐槽道:“你至于吗……不就是合作了一次,至于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啦。”太宰治把酒杯递过去示意中也给他来点,没压住上扬的语气,“嘛,毕竟这样一来小矮子让我证明的一件事就已经做到了啊,合作的可能什么的,双黑的威名可是再一次震慑了所有人哦~”
“真拿你没办法。”中原中也无可奈何,给他也倒上红酒,随后又坏笑一声,“不过,现在你只证明了一件事啊,混蛋太宰。”
太宰治眉毛一挑,向中原中也凑近些许:“事实上,今天我翘班约中也出来,就是为了证明第二件事哦。”
“啊?这种东西你要怎么证明啊?”中原中也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永不褪色什么的,不管怎么看都是只有到死亡那天才能证明的东西。
面前的太宰治却神色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抿了抿唇,慢慢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来。
“……喂太宰,你不会……”中原中也预感不妙。
“是哦,就是那个。”太宰治捧着小小的戒指盒,笑眯眯道,“欸,其实我很不擅长做这种事啦,不过如果对象是中也的话,狠狠逼自己一把也不是做不到。”
毕竟,我连永不褪色的爱都能为你证明哦。
中原中也呼吸一顿,看太宰治慢慢打开戒指盒,取出一枚银色的戒指,简单又大气,花纹精致,的确是他喜欢的款式。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才道:“说起来,中也还记得吧,十五岁那年我说过我最喜欢中也。”
中原中也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道:“这个……记、记得倒是记得……”
主要是那时候谁知道你是认真的啊?!!
“记得就好。”太宰治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中也,七年过去了,你敢相信吗?”
他微微低头,道:“就算是我这样的人渣,对你的喜欢也一点都没有褪色哦。”
——这家伙,果然还是很介意之前自己说他人渣吧?!
“现在,两件事情我已经都证明给你看了,中也。”太宰治抬起头,指示着面前脸蛋爆红的中原中也,“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啊——”
太喜欢中也了啊……完全等不及了。在证明可以有合作的机会之后就更是完全等不了了。想要马上和小矮子恋爱。想要名正言顺地成为中也的男朋友……
他胡思乱想着,手指都紧张得蜷起些许。中原中也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搞什么啊——”重力使面上还带着笑意,开口抱怨道,“怎么不管是什么都被你抢了先……”
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什么,呼吸一顿。
果不其然,中原中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对着他得意地扬了扬:“喂,干嘛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啊,你敢说你没预料到吗?那你就不会只定制老子一个人的戒指了吧。”
他低头打开盒子。
中原中也选的戒指同样通体银色,但是多了蓝色的纹理,因为混蛋太宰说过无数次喜欢他眼睛的颜色。太宰治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终于笑了起来。
“难得地很有眼光啊,中也。”
“……你这家伙,这时候了还要说这些欠揍的话吗?”中原中也说着,摘下手套,对着他伸出手去。太宰治小心翼翼地给他把戒指戴到了中指上,满意地道:“以后还要办婚礼的哦,中也。”
“啊,行吧。”中原中也垂眸看着中指上的戒指,的确很好看,只不过他还得想想以后到底要把戒指戴到手套里面还是外面,毕竟如果是外面应该也会很好看,只不过来询问的人绝对不会少就是了。他吸了一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才拉过太宰治的一只手,一边给他戴戒指一边威胁道:“如果以后再让老子看见你邀请哪个美女殉情你就死定了。”
太宰治几乎投入地注视着同样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喃喃道:“不会了哦……”
只要有中也,就不会再去想任何人了……
这就是中也想要的,永不退色的爱吧……
主线产物!!啊啊啊是这大半年以来疯狂磕skk才发现以前居然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尤其是看过三一太太木对太太这样的神仙之后更反思我到底写过些什么……总之这1.2w当做写双黑的水平提升之后的贡献吧呜呜呜,与正文内容无关但写得很用心了。之前说过的be实验体梗大概率不会写了因为实在是没那个水平啊……所以也当是个弥补吧。顺便,老福特那边我也发了一份,如果刷到那大概率是我(跪)
好——!!!要是大家看得满意就最好了!想要一些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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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平行世界主线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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