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喜鹊去往前山,因众头领都下寨去救宋江,馀下的又不管她这事,便望聚义堂东边去。
过红溪,绕黛竹,见曲栏,见面前一座大房,青瓦红墙,飞檐翘角,朱红梁栋,窗户皆朱绿装扮,四周种着许多花果草木,景色香浓。一片梨白,两枝桃红,依傍房檐摇曳,果真李粉与绛脂争吟斗彩。又有数行杨柳,连绿含烟,绵青生雾。后院铺着桑麻,稻梁丰足,围栏中鸡犬成阵,芳塘中鹅鸭入对。两边又连着耳房。展眼望去,天上飘着旌旗,上书:豹子头林冲。
待有人回报时,喜鹊连忙跟着至林黛玉面前。
黛玉道:“他们恐怕还得好些日才回来,到时我去对穆头领说。不知你愿回穆家去,还是另有打算?”喜鹊回道:“我任听安排。”林黛玉道:“你也知道,若是传出去说梁山的爷们儿身边都有丫鬟,反连累名目,他们走江湖的最忌讳这个。”喜鹊忙道:“我并没有怀着这般心思。”
黛玉笑道:“我不是这样猜测你,否则我成什么人了?我是说,别的房里不方便留,那你就留下来陪我罢,我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个姊妹陪伴解闷儿了。”
喜鹊忙堆着笑道:“那姑娘以后只管吩咐我,我对姑娘一心一意,以后但凡有误事的,就凭责罚罢了。我以往都在穆家庄,侍候那群火里来火里去的霸王,恐怕冲撞了姑娘娇贵的千金之躯。”
黛玉摇头笑道:“我从离开金陵起,就丢了过去那一套儿,哪里还肯要使唤的?这里近万人,都是独行独立的好汉,唯独我要使人围着伺候,岂不羞愧?必定惹人多嘴,嫌我多事了。你就与我做个姐妹,住我对面那间房舍,领同样的月钱,过去之事休再提。”
便问她年龄。喜鹊五月初八的生日,长了今年已二十岁。只见林黛玉叫她“姐姐”,并不提名道姓,直似亲姊妹一般,又携喜鹊之手。
这喜鹊恰才敢抬头起来,见了林黛玉这等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禁倾倒,心下暗叹:此何人哉!
于是一双眼不转地看着她。黛玉道:“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来吃茶罢。”喜鹊笑道:“我还吃什么呢?我只看看你就饱了。”说得她连腮带颈都红了,低垂粉项,轻飞手绢,小声笑道:“去!”
黛玉递了茶,因道:“我想起一件事来,方才有人来报,说那李逵在后山顽闹,还要修个武场。”喜鹊便把李逵坐地的事都说了。黛玉险些笑岔气,以手抚按胸口,笑道:“好,好个铁牛!可见我以往舍近求远,现有这样大将在此,却天天去纸上谈兵。”
喜鹊道:“他是为顽乐,可后山武场的事真该斟酌,穆家庄有好些场地,兵器战服皆自取,无论男女尊卑,都能练武,连我也会使些枪棒。后山虽多老父老母,可年轻者也不少,就好比厨房里那些,每日扫地那些,兴许他们也有习武之心呢?何况还有女眷家婢,以前贫苦的,出生武将世家的,干粗活儿的,多有不缠足者,都能来试试。穆家庄人人会武,因此才使全镇畏惧,梁山不也应当如此?”
黛玉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这些花费却不该我管了。我每常替山寨算计,如今人马数过多,钱粮缺少,若不再寻收入,此事难办。”又道:“你若要练练把式,不妨先用我们后园的空地,那里摆着兵器,都是叔叔的,届时我与他说,不会怪你。”
两人说到兴头,便约着要去瞧花宝燕。因天气和暖,黛玉之疾渐愈,且日头合中,也想出门散步,故一同去了。
当下花宝燕拉了椅子,端了茶果,喜鹊指着葡萄笑道:“这色好似被拳头打了一样,似曾相识。”黛玉笑道:“快别提罢,虽然有趣,只是不忍见花姐姐为难。”
花宝燕听她们说事,却好似槁木死灰一般,装作不见不闻,只是远远坐在摇椅上,一面做针黹,一面点头赔笑。两人也自觉无味,说了几句便散了。
花宝燕送至门外,看她们去远,掩门回来,忽然垂泪。转入房中,遇见颜树德,见她脸上犹挂泪痕,便叹道:“好好的,又自寻烦恼?想必是思念你哥哥了,他们救了宋江自会回来的,你何苦恁么小气。”
花宝燕又不说话。颜树德说道:“那是嫌我对你不好?难道你忘了,前番李逵闯入时,是我舍命保你,若不是我在,那李逵岂会停手?他是个拿不下的主,乱砍滥杀,也有宋江保他,一并连其他头领也不放在眼里,全不怕得罪人的,把你杀了也不意外。没有了我,你能活到几时?自成了亲,我从不曾亏负了你……”一味伏低做小,说亲道热,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林黛玉使李逵独管辖食堂一带,其馀地带自有分配,若有越权,自有公孙胜罚他。故而李逵只觉行动受限,来回那几块地都走遍了,未免觉着无聊。
这李逵是个关不住的猛虎,最嗜血疯狂的人,在此受限之下,脾性便愈发暴戾无赖了,闹得这一带日夜不宁。
先时不过挟制颜树德,后来将及颜父颜兄,后又将至一切与颜家有瓜葛的人,故意要与他们过不去,甚至大打出手,每日必打一回,直至痛快淋漓,方才肯走,以此痛快泄愤。
每每无事做,就拎着一对板斧来寻颜树德。心情好时,尚且装装模样,先找茬再动手;心情不快时,径直望颜树德赶去,挥起斧头就砍。如此下来,谁敢再住?早搬得干干净净了。
独颜树德申请带父兄移居时,喜鹊来回道:“真对不住,如今山寨人马数过多,钱粮缺少,没有别的地儿给你们住呢,等何时晁天王下令新修房舍再说罢。”颜树德气怔了,想偷走前山,又总被李逵追着,甩他不得。
李逵油盐不进,不收贿赂,不受谄媚,不讲人情,不理世故。不认宋江以外任何人,休说是与别的头领沾亲带故,便是许多头领本人也不敢与他太近,甚么花荣妹夫之名、秦明表哥之号,一概视若罔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一旦闯了祸,又有晁盖宋江戴宗等人力保,故颜树德使尽浑身解数,也拿这黑旋风没办法,只能叫苦:竟来了个这等鬼见鬼也怕的人!
众人都搬走了,只余下他们一家,李逵更是只逮着他们疯顽。颜树德自知不能让花宝燕死于李逵之手,因此每日处心积虑,既要保住花宝燕,又要自保,又要顾及手无缚鸡之力的父兄,越发的连觉也睡不得了,成日里失眠,精神恍惚,行动迟缓,时常梦见李逵似恶鬼般闯将来,连忙自床上跳起。
初时,因有几分武艺,能与李逵过招,尚能应付,如今已禁不住这般慢性损耗。李逵精力旺盛,纵便整日不歇,也能亢奋如牛,十年如一日的武德充沛,他如何能熬得过李逵?
好容易等到宋江回山之日,吴学究使人报与众守山头领,要下金沙滩去迎接。李逵急于见宋江,终于松慢了。颜树德佯装下山,其实已计划半路转道,望相反方向下去。打死了几个喽啰,扒了衣裳,与父兄三个卷包逃走了。
下了鸭嘴滩,出了山寨,颜父道:“我姐姐曾嫁得山东当地一个徐姓官人,那官人早已续弦,但理应有往日夫妻情分,不如就去投他。”三人便打听了消息,去投徐府。
原来徐大官人早已死了,如今是其子徐槐当家。徐槐听闻来历,虽对这家人全无记忆,但也不好丢了体面,便教引进厅内。
颜树德到了厅上,向徐槐扑翻虎躯纳头便拜。徐槐慌忙答拜,说道:“久闻足下大名,但不知足下运途蹇晦,一至于此。”
颜树德浩然叹道:“小可是四川人,自幼游行各处。那年小可因生意亏本,又有官司缠身,便来青州奔投表亲秦明。虽在梁山坐了把交椅,却不料那处是个贼窝。秦明那厮失心疯了,仗势欺人,又夺了小可发妻,小可失望,便一路逃了下来。先生果知我,异日为先生冲锋陷敌,万死不辞。”说罢又拜。
徐槐急忙扶起,当日便请颜树德酒饭,又打扫一间房屋安置树德,畅谈半夜,多是些踏平梁山、诋毁秦明之类的意淫之语,不在话下。
今天会爆更,我接着去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三姊妹斟酌演武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