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不截肢。”
这句话从温默飞想法成型到脱口而出，短短两秒里面，他已经在浩如烟海的知识中选定了他说服众人所需的解释和文献。
“树大夫，《黄帝内经·素问·血气形志》篇中有这么一句话：凡治病必先去其血，乃去其所苦，伺之所欲，然后泻有余，补不足，”没深入了解过中医但把原文及翻译印在脑中的温默飞言简意赅，“我的办法很简单，泻毒血，补新血。”
苏梦枕帕子掩口，蓦地咳嗽起来。
杨无邪微愣，继而眼神一亮。
树大夫眉毛抖了抖：“这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温默飞笑道：“我的确是在断章取义，关键在您觉得是否可行。”
当然不可行！捍卫中医传统的树大夫有被气到，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温默飞医术的独到之处，于是真的开始细细忖量。
正如《黄帝内经》中记载的那样，中医的“放血疗法”不同于早期西医的野蛮手段，而是针灸取穴，刺络放血。“菀陈则除之，出恶血也”在唐宋时期已成为一种非常成熟的医疗手段。
只是……少量的针灸放血，对于毒血周转全身的苏梦枕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
“你既成竹在胸，不妨说说可行之法。”苏梦枕止住了咳嗽，恹恹道。
温默飞望向苏梦枕：“我不通药理，但也知道是药三分毒，药毒兼备沉积不去，会对身体，尤其是肾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中医五脏学说里面的肾涵盖了人体很多方面的功能，主精生气，但在西医眼中，肾脏最重要的功能是排除体内代谢产物和进入体内的有害物质，也就是起到过滤血液的作用。
苏梦枕五脏六腑全身重症，以肺癌和肾衰为最，病在肺，毒在肾，整个就是慢性死亡，但毒有一定的化疗效果，能抑制癌细胞扩散，因此树大夫不好解毒也解不了毒，一生所学之精妙都用来控制平衡了。
温默飞自是对后世半失传的中医技能一知半解，但他认为化学解决不了的就用物理解决，中医解决不了的就试试简单粗暴的西医，再不行还有高科技，比如系统出品的“万能解毒丹”。
温默飞虽然没用过，但原理早已研究透彻，也不介意实话实说：“我给沃夫子的那颗解毒‘神药’并不具备药性，它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吸走沃夫子所中之毒。”
就像活性炭能净化水质一样，强吸附作用的微结构粒子可以锁住毒性分子，再以废料的形式排出，从而对血液进行净化。
“当然，我没有第二颗万能解药，但是有一种名为‘血液透析’的净化排毒之法，在我家乡的医馆常用来救治肾衰和急性中毒，”温默飞一句话讲得通俗易懂，“具体做法是将患者全身的血液引出来，过滤清洗后再输送回体内。”
树大夫的脸色非常精彩，看来是不太相信他的疯话。
果然19世纪的治疗方案放在12世纪还是太超前了，温默飞内心叹了口气，转而对上苏梦枕平静中又有几分兴味的目光，愣了愣，暗道苏梦枕的接受能力挺好，不愧是被星光“洗礼”过的人。
“可你方才说的并不是这个法子。”杨无邪一针见血。
“没错，办法再多，没有实现的可能就没有提出的意义。”温默飞坦然道。
别说高精度仪器了，血液透析最重要的半透膜和透析液，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造不出来。
温默飞本也没打算用血液透析，哪怕是设施齐全的后现代，血透并发症和副作用也很严重，何况是缺医少药的古代。
但是俗话说，想开窗就提开门，想开门就提拆房，人有了对比就知道什么叫折中。
有了血液透析这个疯子疗法，树大夫才更容易接受没那么疯的输血疗法。
“将一杯浑水变为清水，并不是只有过滤这一种法子，”温默飞继续发挥稳定，“我们可以把浑水倒掉换清水，也可以用清水冲淡浑水。”
树大夫……树大夫忍不住了：“你当血是那么好换的吗？”
“只要血型配对合适就能换，”温默飞笃定道，“只是现在的大夫们还没摸清血型规律。”
ABO血型体系发现于1900年，在那之前，中西医生都研究过输血能不能救人的问题，然而由于血型排斥致死的例子比比皆是，就连血亲间的输血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人们反而相信滴血认亲这种毫无科学道理的事。
树大夫作为泰山级的御医知道此法没错，可是苏梦枕已经没有直系血亲了——故土被辽人侵占，家族灭门，亲父病逝，纵使此法可行，又能找何人输血？
“苏公子若信得过我，还请借血一盅，”温默飞道，“我们边说边等，不耽误时间。”
等什么呢？自然是等血液凝固析出血清。
见苏梦枕点头应允，杨无邪便根据温默飞所需寻来一只水晶盅。
水晶盅是高透明度的水晶制成的杯子，用来品鉴美酒和茶汤，价格不菲，如今却盛了浓稠的血。
四双眼睛盯着杯中暗沉的血色，也顾不得水晶盅被暴殄天物。
只有温默飞怀念了一下物美价廉的玻璃实验皿，然后在开始讲解血型体系前，先向苏梦枕确认道：“苏公子祖上皆是汉人吧？”
杨无邪沉了脸：“这是何意？”
血型关乎生死，温默飞不得不谨慎。从地理位置来看，应州苏氏一族算是土生土长的山西本地人，但是山西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经历过历史上几次“民族大融合”后，基本不存在所谓“纯血”。
“是汉人就行，汉人之血为‘阳四象’，胡人之血阴阳四象皆有，”温默飞没有歧视血统的意思，他只是将RH阴阳血型本土化处理一番，“如此，我们可以排除阴四象，只论阳四象。”
四象之血，是温默飞参考道家的“两仪生四象”理论，紧急本土化翻译的ABO血型系统。四象中的‘太阳’对应A血型，‘太阴’对应B血型，‘少阳’对应AB血型，‘少阴’对应O血型。
“正如阴阳相对立，不同的血型有的能融合，有的却敌对，”温默飞简单介绍了ABO体系下的规则，然后指着水晶盅最上那层淡黄色透明液体道，“血清是最简单的验证方式，只要旁人滴一滴血进去，血珠凝固则表示血型不同，血珠不凝固则表示血型可能相同，需要再验。”
话音刚落，杨无邪立刻干脆利落地割破手指。
见树大夫不甘落后，温默飞委婉道：“树大夫，您年纪也大了……”就不考虑献血了吧？
然后他就被瞪了：“今日知晓了阴阳四象血型之说，我怎能不亲手验证一番？”这可不仅仅是好奇心的问题，而是关系着无数病患能否得救啊！
温默飞劝不住，遂从善如流，借了树大夫的银针刺破手指。
三滴血落入杯中，众人屏气凝神，就连面色一直处变不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梦枕，也往前探了探身子。
结果出来得快，有凝固的两滴血作对比，剩下那个滴血不凝之人，便是唯一的答案。
“不用再验了，”温默飞吮着伤口，心情略复杂，“我是‘少阴’之血。”
——因为没有AB抗体所以兼容并包，在医院实习时没少临时顶上去当**血库的万能O型血。
已知O型血只在O型血清中不凝，由此可得……
苏梦枕也是O。
医学非作者专业，以下知识全部来自网上。
知识点一：现代汉族99.7%的人都是Rh阳性血，考虑到此时是宋朝，汉人几乎都是Rh阳，苏梦枕也不例外。
知识点二：同血型肯定不凝，但AB血滴进A血清也会不凝，不代表A血能接受AB血，所以判定血型需要同时用A和B的血清做排除法推理。因为不清楚苏梦枕是什么血型，他的血清不能当标准指示剂用。
知识点三：O型血一度被当做万能血，但异型输血难免存在排斥情况，最好还是同型输血。
背景一：根据原著番外《苏梦枕的梦》，苏家在应州，地处山西北部。
设定一：苏梦枕及其他书中人物血型均为私设，取自网络上的“血型性格说”，跟星座一样属于玄学，感兴趣的可以查查看，下章揭晓其他人的血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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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也是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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