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妃闻言身子一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嬷嬷一把扑上来护住她“不要说了!”
“看着她的小衣你很怕对吧,怕她来找你索命……她早就死了,死在你对我下手之前很久很久,你嫌她不体面嫌她拖累了你,嫌她的啼哭让你无法侍奉君王身侧,无法重获恩宠……”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别说什么恨,你那不是恨,你就是嫉妒,嫉妒才是你的本心,你嫉妒着别人有你却没有,真正的恨是把刀刺向真正的施害者,不是冠冕堂皇的把自己内心的不满足批上受害者的外衣。”
吴太妃捂着头缩在嬷嬷怀里“不是……不是……是我被坑害了,他们误我一生……”
“可这都不是你祸害无辜的理由,你真有本事就找他们报仇啊。”
“对……我报仇了……”吴太妃忽又痴笑起来“皇后与他离心含恨而终,吴家机关算尽一场空,我报仇了哈哈哈哈哈……你要我的命便拿去。”
清安却是收了剑,看向庆阳大长公主道“殿下,我们走吧。”
说罢,清安转身走出殿去,云绾皱眉看了一眼吴太妃,迈步跟上。
“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呀……”
吴太妃的叫吼声响彻殿内,嬷嬷心疼地抱着她,像幼时那般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云绾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的初衷不过是让吴太妃认罪,再施法子让其得到惩戒,左右不过是个母家倒台的妃嫔,甚至若方才清安真杀了吴太妃,她也会帮忙遮掩,一个价值消磨殆尽的妃嫔,她的皇兄也不会拿她们如何。
只是……只是没想到还扯出了这样的皇家丑闻。
二人刚走出吴太妃寝宫,就见到了等候在外的小太监,小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是前来接引云绾面圣的。
云绾猜到是与吴太妃有关,可她毫不担心,浑身大有一种横竖也就一条命的拽气。
清安也猜到了,同样的也并不担心,只因已见识过皇帝对这位小姑母的包容。
云绾走了,临走前要随行婢女先送清安回去,可人还没到宫门口,半道上又横生一人,公主身边的婢女自是极会察言观色,赶紧先远远退到了一边去。
“你是刚进宫还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都算是。”云尘是被自家侄儿告知清安被云绾带进宫,一路还往那吴太妃住处去“见过人了?”
“嗯。”
“不生气吧?”
清安斜云尘一眼,道“明知故问。”
此事云尘也不好说什么,他与吴家前世也有旧怨,但他的旧怨今生已经清算,清安与吴家的恩怨却难以清算明白,中间还隔着君权,隔着一个君王复杂的情感。
“其实我想杀了她。”
婢女们闻言齐齐把头低下。
云尘能理解她的心情,什么原谅啊释然啊,那都是旁人才能说出的不痛不痒的话。
云尘上前拉住清安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清安没有把今日进宫的事再与旁人说,毕竟同谁说都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话题,对她自己也是如此,即便她终于从当事者口里听到了确切的答案,但这份答案的沉重,她无法手刃仇人的阻隔依然横在面前。
一晃几日,转眼清明将至,出京的日子也定下了。
清明乃是族中要事,薛氏祖籍不在京城,但每年京中薛氏各家都要派人回乡操办清明拜祭,今年清安家里也不例外,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四房夫妇主动请缨带着儿子一道回去,并打算在外游玩一番再回京城。
事情都定好后薛家又出了一桩事,一桩喜事,清安的三婶金氏被诊出有了身孕。
一时间,薛家上下喜气洋洋。
“弟妹可做了胎梦?”
“二嫂,你当年怀清儿的胎梦是什么?”卢氏问道。
“我记着是梦见了一片湖,那湖水清澈,上头还落了一只蜻蜓。”薛夫人回忆着“三弟妹,你梦着什么了?”
金氏手里帕子一挥“那我梦得可多了,熊熊燃着的火,悬崖上开出的花,还听见了叮铃铃的声儿……”
“莫不是好几个吧?弟妹还得是你们这……”王氏说着发出爽朗的笑声。
“大伯母,什么事这么高兴?”
“清儿回来了啊。”
“在聊你三婶的胎梦。”
清安也坐下来加入妯娌几个的聊天局“所以胎梦是什么?”
几人说着聊着,气氛一片和乐,直到薛家大郎急匆匆出现,身上还穿着当值的侍卫服。
“大堂兄怎么了,这着急忙慌的?”
“太妃吴氏……引火自戕,人没了。”
闻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几人都顿住了,良久过后,王氏发出一声冷嗤。
“早该如此,罪有应得。”
“善恶到头终有报。”卢氏跟着道。
金氏抚了抚尚未显怀的小腹,平日一向心直口快的她没有说话,可脸上的快意却也藏不住。
“我前些日见过她……”
薛夫人皱眉,一脸担忧地握住了清安的手。
“还真是个毒妇,当年我就该剐了她。”王氏年轻时是个烈性子,当年听说侄女丢失与吴氏一家有关,险些就要提着刀子趁夜抹了吴氏那一家人的脖子。
“此事应是与我们撇了关系,庆阳大长公主是最后见过吴氏的人。”薛家大郎说道。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还一半一半的,吓我一跳。”
太妃吴氏引火自戕的消息,刚传出就被遏住,扑得悄无声息。
皇宫里,高阁之上,年轻的帝王迎风而立,俯瞰着皇城里外。
“皇兄,事情都办妥了。”
“她想要一个引人瞩目的退场,被记住,简直痴心妄想。”
“皇兄,我们此番拿姑母做刀……”云楚脸上露出担忧“若是父皇追究起来,我怕姑母……虽然姑母说会担下所有,可是……”
“姑母的恨不比我们少,阿楚,你不恨他吗?”云澈转过脸来看向自己的弟弟“我恨,我恨他与母后夫妻二十载却不愿护住上官家,可吴氏族人跋扈横行多年,他却一直偏袒。我还恨,恨他把太子之位给了偏爱的庶长子,让我这中宫嫡子处境尴尬,嫡出是母后给我的身份,可我不能为长,难道不是他的错处吗?”
云楚怔怔听着不发一言,其实他也恨,即便被中宫收养后他成了尊贵的皇子,可他也依旧恨着那个害自己幼年如草芥的人。
一直以来他们兄弟俩都一样,将这份恨掩藏得很好,人前父慈子孝,也只有他们懂彼此这份恨的深意。
“天下人都被他骗了,什么伉俪情深……母后即便未嫁他也是尊荣一生的女子,上官家却不会卷入祸事,是他把所有人拉下来水,又在落水时见死不救。”
“当年若不是皇叔在外奔走,而今哪还有这般齐整的上官家。”
“吴氏之死,不仅是我要给皇叔的交待,给薛家的交待,也是给这些年为吴氏所祸的那些人的交待……吴氏早已与他离心,他却依然袒护着她和她族人的过错,母后事事以他为先,却落得连自己亲人都无法相救的境地。”
“他不曾看人真心,只知用利益度量,他也害怕,害怕母后的德贤与上官家的权势成为我们的助力,害怕落得和他曾经的那些兄弟一样……皇兄,你说他对吴氏是真心吗?”
“重要吗?不重要了……而今恩怨肃清,一切才是正要开始的时候。”
“皇兄,还要演下去吗?”
“当然,我的病弱,我们的忠孝……这是母后告诉我们的自保,不是吗?”
今夜的薛家很热闹,热闹更甚年节。
薛家大爷和四爷一口气搬出了十坛子老酒,兄弟四个聚在一起都喝得醉气熏熏,妯娌几个也没消停,除了金氏,几个也都饮了些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
小一辈也都回家了,在隔着的另一个厅里涮肉吃酒,薛翊夫妻俩带着儿子在挂灯笼,薛家小宝不懂今天为什么要挂灯笼,但小小的人儿还是提着灯笼哼哧哼哧地忙活,明亮的灯火映亮了大半个薛府。
不多时,得知消息,从外赶回的薛家二老也加入其中。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热闹着,没有提及一些事一些人。
清安也喝了些酒,打算到院子里吹吹风,走没两步就撞进一个怀抱。
“你怎么来了?”
云尘扶住清安的腰,凑近她嗅了嗅“喝的梨花白?”
“嗯……一点点。”清安用手比划着。
“一点点就喝成这样?”
“酒不醉人人自醉,懂吗?”
“所以也没那么开心对吧?”
“嗯,不是大快人心的那种,但又算是……”清安感觉脑袋涨涨的,一时也组织不好语言形容这种心情“你明白吗?”
“明白,如果可以真正的一报还一报,你会觉得快意,现在这个结果不糟糕,但让你心里闷闷的,有的人的坏掺杂着很多自身的悲苦在里面,她固然是做错了,可让她痛苦的根源又让你想了很多……”
清安一头砸在云尘怀里,闷声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这个心路我也经历过。”
“啊?”清安仰头,撞上云尘低头落下的目光,望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笑了“我还怪好看的……”
云尘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脸“好看,你最好看了。”
“你发誓。”
“……嗯,我发誓。”
待到清安醒神来已经是第二日一早,宿醉上头的状态让她卷着被窝翻滚了好几个滚后,才慢吞吞起床,人还没下床丫鬟已经先将醒酒汤递过来了。
毫无疑问,今早薛家几乎人手一碗醒酒汤。
清安喝着醒酒汤,忽然想起一件事“宸王他……”
“殿下在院里跟老太爷练拳。”
“……他昨晚宿在府里?”
“嗯,小姐您喝醉扒坏了殿下的衣裳。”
清安一口没跟上差点呛着。
“小姐,您放心,您回自己房里才上手扒的,奴婢们也什么都没看见。”
清安觉得事有蹊跷,她喝那么多年酒,从前绝没干过这种事,但接连在他这里犯事,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不全是她的问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提有个当事人还自己煽风点火的,点的还是股歪风。
“还好宸王那身板……不然是真不抗揍。”
“是啊,说起来遇上咱家妹子他也是……”
“在劫难逃。”
是的,这脆弱小白花的姑爷形象还真叫某王爷给立住了。
“你就是这么给我宣传的?”
“难道你觉得要再多说点细节?”
“……倒也不必这么热心。”
妹子:说一万遍也不是我喝酒的问题,我酒品很好。
王爷:对对对,都是我的问题。
妹子:……
下章妹子就要出京城了,属于师门的春游来啦!
新坑题材太冷了,想过冷没想过会这么透心凉,走过路过都去看一看,文真的不丑,真的真的!
更新时间:2025.05.13 23:3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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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人手一碗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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