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有些灼人，天台也被晒得暖烘烘的，手臂下的栏杆烙得发热，远处的操场上传来体育社团训练的隐约口号声，一声又一声的，总是时不时地传进耳边。
小西凛靠在被晒得温热的栏杆上，嘴里叼着吸管上下晃着，正兴致勃勃地跟站在身边雪之下满月分享着最近的校园八卦，雪之下手中捧着相机，手指灵活地在各个按键上调试着，取景框正落在远处连绵的屋顶线上，指尖的轮盘来回拨动着，映出不同的景深。
“……所以说，下周网球部的东京都大会开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小西凛绕了一圈，终于说到了重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听说地区预赛的时候青学也拿了第一名，不去给不二他们加加油吗？”
听到小西的话她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连头都没见歪一下，只是放下了捧着的相机，顺手揉了揉眼睛，伸手从她手中接过杯壁上冒着水珠的冰咖啡，低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掠走氤氲在喉间的灼气，她咽下咖啡，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还在关心网球部的事情？”
小西立刻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喂喂，你自从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之后真是完全忘了网球部在青学到底有多重要的地位了吧？那可是我们学校的招牌啊，新闻社每次都要追着报道的！”
雪之下握着冰凉的咖啡杯，杯壁凝结的水珠穿过她的指缝，抚平着一道道指纹沟壑，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摇晃着，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行吧……下次一起去看看吧。”
本来没想着能够得到回答的小西顿时眼睛一亮，立刻凑近了些，顺便抬手撩了一下她额前被吹乱的头发，靠在栏杆上偏过头，换了个话题，“对了，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工作室那个摄影比赛了，我还特地注册了账号，投了一张珍贵的票呢。”
雪之下这才将目光完全转到了小西身上，提起了几分兴趣，“你投给了哪一幅？”
她却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晃了晃，“秘——密——”
“切，”她哼了一声，扭头别开了视线，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信息，今天凌晨零点是网上投票的截止日期，财前光将统计好的结果直接发了过来，她没打开文件，直接转手发到了山野千纱的账号上。
统计票数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好了，她看着就头疼。
放学的时间段青春学园高等部校门口可以称得上是熙熙攘攘，各个年级的学生们喧闹着，雪之下满月拉了拉略显沉重的相机包背带，随着人流刚走出校门，正准备拐向惯常回家的方向，一个身影却猛地从旁侧窜出堵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雪之下脚步一顿，定睛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以及一双写满了委屈和不忿的明亮眼眸。
是切原赤也。
她看着这个本该在神奈川训练的家伙又一次突兀地出现在东京，还堵在校门口，一时间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连话都不想说了，只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压下那股无奈又烦躁的情绪。
切原则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微微撅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就用那双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周围放学的学生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对组合，男生身上的立海大校服实在是太过显眼，实在让人很难让人不停下来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八卦，周围纷纷投来的探究目光和窃窃私语配合得恰到好处。
雪之下扫了一圈周围的吃瓜群众，那些聚焦过来的视线只让她觉得更加烦躁，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实在不算太好，她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平时更低冷了几分，“有什么事？”
见她终于开口，切原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键一样，立刻气呼呼地控诉起来，“我都没有去过你工作的地方！那个财前凭什么能先去！你还那么细心地给他介绍！带他看这里看那里！”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盯着她。
“……”她听着他这番毫无逻辑的抱怨，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了些，建筑起的理性围墙一点点地被他消磨着，握着相机包背带的手悄然收紧。
最终，她还是没能完全忍住，伸出手一把揪住切原的校服衣领把他拎到了一旁，避开了周围人大部分好奇的视线，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你是不是欠揍？”
被她揪着衣领这么一吼，切原缩了缩脖子，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之后反而更加委屈了，他耷拉着眉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固执地盯着她，就着她揪住他衣领的力道往前凑近了几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逆光的阴影就这么落在她的脸上，遮挡住了她的光源，让她不得不只能在阴影中望着他的脸。
雪之下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这家伙上了三年级之后，确实长高了不少，之前在二年级的时候他的身高也仅仅是和她相仿，站在身边还像个实打实的小孩子，此刻她却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他抿了抿嘴唇，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柔软而卷曲的发丝几乎要蹭到她的额头，然后，在雪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做出了一个更加出格的举动，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肩头。
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她有些意外，身体僵了一瞬。
闷闷的声音从她肩头传来，话语间裹挟着温热的呼吸，穿透了薄薄的校服面料，熨烫着近在咫尺的皮肤。
“不公平……”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少年毫无掩饰的直白若有似无的搔刮着她的心底，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刚才的那些微弱的烦躁都被他这带着体温的靠近，几乎可以称得上幼稚的告白把她的心绪搅得七零八落。
她站在原地，揪着他衣领的手都忘了松开。
他的控诉缠成一团乱麻，她闭了闭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重重地叫了他的名字，“切原赤也，我有男朋友，你应该知道才对。”
她微微偏开头，继续用那种残酷得让人清醒的话语说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喜欢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如果不是用锤子敲人的头是一种犯罪，恐怕她现在只想动手敲碎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切原赤也的固执远超她的想象，他依旧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地传来。
“有男朋友又怎么样……”
他猛地抬起头，寻找着角度想要去直视她试图回避的眼睛，语气不免激动了起来，“我不在乎！你能喜欢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很难跟他讲什么逻辑，她甚至觉得这人的幼稚程度远低于他的年龄，最终，她松开了手中的衣领，往后推了推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别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切原被她推开，情绪一时间更加激动，眼珠看上去又有要变红的趋势。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想真诚地建议他要不去医院看看高血压，总是这样对身体也不太好。
他近乎于吼的声音里充斥着受伤和不解，“既然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那天晚上要带我回家？！为什么想办法教我学英文？！为什么……为什么要关心我？！”
他列举着那些被他视作特殊信号的点滴，每一个问句在此刻都显得有些残忍，可那些话语落在她的耳边只像一阵轻轻的风，甚至都不能留下什么波澜与起伏，她脸上寡淡的表情衬托得他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我救你，是因为我是个正常人，”她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好像他刚刚说的那些从来没在她脑中留下任何痕迹，“那种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见死不救，况且，你还是弦一郎和精市的学弟。”
他愣了几秒钟，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一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难以置信地无声重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可他无论怎么把那些话嚼碎都还是难以理解她的意思，“难道就只是因为部长和副部长，你才对我好吗？那些……那些都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吗？！”
“不然呢？”
回应他的是事不关己的反问，彻底劈碎了还有些许的光亮，他紧紧地盯着她，愤懑、不甘、委屈，所有的一切都在胸膛里炸开，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放学的人流之中。
她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奔跑时带起的风残留在空气中，掠起了她的发丝。
真够让人头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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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让人头疼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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