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进入医院大门,发动机熄火,云海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吃饭了吗?”
“还没。”
“我也还没吃。一会儿我回家和优纪吃饭,等我晚上下班再来找你。”
“哦好。”
又不是要带她去吃顿好饭,结果还是要吃医院那难以下咽的病号餐,真是多余问这一句。云霁被一路的低气压弄得心情也不太好,但只能在心里表达不满,毕竟今天的事确定是她的错。
把她交给医护人员,云海立即发动汽车,尾气一喷就驶出医院,毫无留恋。主治医生冈田胜一挥别云海,微笑着向云霁介绍了接下来负责照顾她一切起居生活的护工——野田洋菜。
云霁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礼貌地跟这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士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她回到病房,味同嚼蜡地咽下医院的病号餐。
野田女士尽职地守着她吃完午饭,忍不住提醒道:“云小姐,你今天偷偷跑出医院给医护人员和云先生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希望云小姐以后能够安心接受治疗,这样才好早日康复。”
“我知道了。”
“那就好。”野田洋菜倍感欣慰,收起她的饭盒。“云小姐今天在外面跑了半天,想必也劳累了。接下来就好好睡一觉吧。”
野田女士走后,云霁身体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子里,涌上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意,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期间野田女士进来过一次,帮她掖好被角,又拉上窗帘才出去。
野田家住金井综合病院附近,算是这片比较出名的护工,服务态度很好且心地善良。云海也是托了关系花了高价才聘请到她来照顾云霁。
一个半小时后,云霁被一道刺眼的光照醒。睁眼就看见野田女士站在窗户边,正拿着布条给窗帘收拢。云霁发出不满的气声,一脸疑问地看向野田。
“云小姐,您已经午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冈田医生制定的治疗方案里建议您的午睡时长为1-2小时,不宜过长。”
野田将窗帘整理好放下,给她倒了杯水。“喝点水吧,夏天要多补充水分才行哦。”
云霁心里无力地叹气,认命般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说是护工其实根本就是云海找来看住她的“狱警”罢了。早上的事确实是她冲动了,应该再多花点时间计划才对。
野田做完这一切就坐到了对着床尾的小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然后翻开了自己带来的书,认真地读起来。
“对了,您的手机刚刚响了几次,可能是有未接电话,我把它放在边柜上了。云小姐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回复一下。”
云霁朝边柜一看,果然发现自己的手机被端端正正地摆在布垫上。虽然被人时时刻刻盯着很不舒服,但她不得不承认野田洋菜作为护工的工作能力确实非常强。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接来电和几条消息。不着急回电话,云霁先查看了新消息。前面几条是秋叶发来的,大意是询问她有没有被训,云海有没有发火等等。云霁逐一打字让她安心,说明了自己还没被训以及云海给请了护工的事。
另外还有一条是不二周助发过来的:
[不二:你没事吧,回到医院了吗?]
云霁也简短地回复了一下,没提云海的事,只说自己没什么问题。回完消息,她才点开未接来电,是佐佐木警官打来的。云霁回拨过去,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喂?这里是佐佐木,请问有什么事?”
“佐佐木警官,是我。刚才你打电话我没接到,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云啊。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久保朝美的案件有了最新进展。她在审讯时承认是自己一个人杀害了江河中学那名遇害者,但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指明的事实与久保的口供相悖。”
“相悖?你是说久保朝美在口供上撒谎了?”
“没错。但是,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警局一趟?关于你想求证的真相,我这里有些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
佐佐木警官说得神神秘秘的,确实勾起了云霁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她现在是没有机会去外出了,只能看今晚云海过来时她能不能表现得好,这样或许还是有机会去警局看一眼的。
“好的,我会找时间过去的。谢谢你了,佐佐木警官。”
挂完电话,云霁下意识看了眼野田女士,发现她仍然自顾自地看书,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电话内容的样子。
一转眼,太阳落山,气温降下来,晚风习习。野田洋菜一边给水果切块摆盘,一边跟云霁讲着她今天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中间夹杂着她自己的理解。
“说起来,云小姐平时会看什么类型的书呢?我比较爱看文学性的散文或者小说一类的。”
“有意思的奇幻小说或者哲学类的书吧。最近主要在看昆虫图鉴”云霁嘴里嚼着苹果,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对了,你以后直接叫我云就好了,我不太习惯日本的各类敬称。”
年近五十的野田女士对云霁一系列在日本传统礼仪上堪称冒犯的话语接受良好,毫无负担地抛弃了那些繁文缛节,适应起云霁的交流习惯。作为金牌护工,就是要让病人在任何方面都感到舒适。
接下来,云霁和野田女士就读书话题聊得十分愉快。云海就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里进来的,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后才打开房门,带着一身疲惫走了进来。
野田女士见状赶紧起身,和云海打过招呼后朝着云霁鼓励一笑,然后贴心地走出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云海不着急说话,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云霁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话题,手指无意识地划拉被子,盯着前方发呆。
斟酌几分钟后,云海还是先开口了。
“早上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
云霁手指的动作停下来,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时沉默。云海看着在病床上发呆的女儿,削瘦的肩膀,纯白色的病床,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脸色总比别人更加苍白一点。
他又想起几年前那次意外后,他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她却是她躺在医院奄奄一息。说不后悔是假的,对于女儿的童年他亏欠太多。本以为只要早点在日本打点好一切,再把妻子和孩子接过来,一家人就能长长久久的团聚。
但是太专注于工作,忽视了妻子的情感需求,缺失了对家人的陪伴。最终夫妻感情破裂,走向离婚。离婚后确实是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又不会照顾孩子,只好放在医院,请护工照顾。接着又醉心于工作,不管不顾。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总是把事情想的很极端又太简单,好像只要他努力工作,身边的一切就会好起来。
直到女儿意外落水,醒来后的第一反应还是跳楼。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往的想法有多可笑。然后他放慢工作,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和加班,开始学着如何照顾小孩。但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孩子却像变了个人,不仅病情飞快好转,生活也变得非常独立。明明还是个小学生,思维和行动却像个成年人。而且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和她亲近起来。
这几年他对这个孩子最多的印象,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人少的角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总是望着某处发呆,经常在半夜偷偷哭泣,白天看起来又毫无异常。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忧郁,不管他严厉也好,温柔也罢,反应都淡淡的。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云霁的内心。
今天上午的意外确实让他非常生气,去找的路上计划着一定要狠狠批评她一顿。但是在找到人的那一刻他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看到她,绿色的病号服袖子被挽在手臂,背上还有出汗洇湿的痕迹,带着轻松的笑容和同龄人交谈,眉间郁气荡然无存,就像一个普通的,风华正茂的,生活幸福的,十几岁的初中生。或许她有自己的理由,云海这样想着,再次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抱歉,又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
那边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合适理由的云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说得一愣。但还是很大度地说:“啊,没关系。”
“你是因为这个才想离开的吗?”
云海脸上笑着,眼睛里却盛着悲伤。云霁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高兴。
“不是因为这个。”云霁把刚刚在脑子里想好的诸如履行朋友的约定,热爱网球比赛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弃掉,翻出来自己真正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不应该被关在医院里。”
这下换云海愣住了。他以为云霁这样不顾后果的,冲动地跑出医院,是因为孤独。但实际上,她这么做仅仅是感到不自由。他突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云霁的母亲靠在他肩膀上念过的一段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轻灵的声音已随时间的流逝而飘散,只剩下自由二字印在病床上女孩乌黑的眼睛里。她真的很像她的妈妈。云海终于恍然大悟,云霁逃出医院的理由其实就和前妻逃离婚姻的理由一样。她感到被禁锢,感到不自由,所以要挣脱束缚,自由地生活。
“原来如此。”云海眼里泛着泪光,得到了一个迟来很久的答案。“我总以为只要提供舒适的生活条件就好,忘了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
云霁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伤感独白,只好保持沉默,倾听间倒是抓住了关键词。“那,可不可以别再让野田看护我了?”
“野田女士照顾得不好吗,你想换一个?”
“不是,我的意思是别让护工来照顾我了,任何一个都别来。”
“那不行。”云海果断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把眼泪重新憋了回去。“你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但是,在野田女士跟着你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外出。”
“真的?”
“真的。”
云霁的眼睛又亮起来,充满了生命力。来到东京短短几个月时间,她整个人都比从前开朗了不少。就算以前做了错事又怎样,云海想,至少他现在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对了,优纪明天早上过来看你。她现在怀着孩子,别惹她生气。”
“知道了。”
太累了,回寝室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教材还少了三本[心碎]下午就要开始上课了,凌晨写更新时文思泉涌,脑子还没想明白手已经下意识地把字打好了,,[点赞]
收藏数怎么卡在99,强迫症一天刷新八百次还是没能看见它变成100[小丑]
【小剧场】:
云海:回忆,伤感,悔恨,情感交织,欲说无言。
云霁:闯的祸就这么轻轻揭过了?那可不可以顺便把护工也取消了(得寸进尺)
云海:收回眼泪和情绪,不行。(冷静拒绝)
野田洋菜女士:不是要训她吗?我怎么听着还有要把我换掉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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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迟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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