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午休时间结束，砂川月羽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但这一次她没有坐太久。
通话结束，砂川月羽匆匆放下笔走出房间，跟在客厅里刚开始打游戏的越前龙马说了一句“沙漏好像病了，我去看一下”后就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徒留关门的声音残余下片刻的回响。
越前龙马无暇顾及游戏机屏幕上大写的“GAME OVER”，愣怔地看着门口。
沙漏是那只萨摩耶，江谷博一的萨摩耶。
室内的冷气好像开得有些过了，越前龙马突然觉得有点冷。
合上了的3DS被随意扔在了沙发上，越前龙马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望去，只捕捉到了砂川月羽匆忙离去的身影。越前龙马脚步悬浮地走回到沙发边，无力地坐下。
只是去看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头慌乱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焦虑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胡乱走动，越是强迫自己定下心神越是无法安宁，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猫叫。
越前龙马转身望去，看到Sora正向他走来，他也朝猫咪那边走了两步，然后蹲下身抱起了她。现在唯一让他欣慰的是，Sora虽然对他毫无热情，但至少并不反感他的接近。
他抱着Sora坐到沙发上，一边轻抚着猫咪，一边低下头对她说：“Sora，你说前辈为什么还不回来？”
Sora当然听不懂他的人话，但还是随意地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前辈现在……在干什么呢？”
“……”
越前龙马就这样时不时地跟Sora说上两句，到了后来，Sora就懒得理他了，但猫咪的存在还是成为了如置冰窖的他唯一的热量来源。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Sora突然躁动了起来，喵喵叫了两声，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越前龙马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一看窗外，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他想Sora应该是饿了，于是跟着她进了房间，取出柜子抽屉里的猫粮，倒了一些在Sora的猫碗里。Sora看到自己的碗里出现了食物，便跑过去吃晚饭。
越前龙马蹲下身看着她进食，没过多久，猫碗就见了底。
用餐完毕后Sora又回到了平时懒散而漫不经心的状态，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她忽然跑出了房间在整间屋子里都转了一圈，最后来到门口蹲坐下。
越前龙马走到她身边，轻声说：“Sora是不是也想前辈了？”
猫咪一动不动地呆在门前，越前龙马俯身道：“Sora，我们去找前辈吧。”
已经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越前龙马抱起Sora拉开门走了出去，完全没去想自己能去哪里找人，也没想没有钥匙的自己要怎么回来。
他抱着猫咪坐电梯下了楼，走到自动门边的时候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自动门感应到生物的靠近向两侧展开，察觉到主人就在门外的Sora立刻从越前龙马怀里跳了出来，朝着主人的方向小跑过去。
而越前龙马就这样僵在原地，看着自动门在他眼前重新闭合，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相拥在一起。
在这个炎热的夏日里，他的四肢冰凉，大脑却仿佛突然被扔进了火炉，烫得他失去了感知能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Sora的出现让交叠在一起的人影分裂开来，砂川月羽疑惑不解地抱起了Sora，跟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后迈步往自动门这边走。她的靠近让门再次打开，而留在原地的越前龙马却退后了一步。
砂川月羽看着越前龙马，问道：“Sora是你带下来的吗？”
“Sora想前辈了，”越前龙马愣了一下后回答道，“既然前辈已经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了砂川月羽。
他的神情也好，声线也好都异常到了极点，面无表情到沉寂阴郁，低哑却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砂川月羽一只手抱着Sora，另一只手在迅速转身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力道有些大，让猝不及防的越前龙马踉跄了一下，差点后仰摔到她怀里。
“我该走了，前辈。”他说着，还是以那样死寂的语气和声调。
砂川月羽却说：“跟我回去。”
他重复了一遍，被抓住的那只手开始挣扎起来。
砂川月羽又握得更紧了一些，也重复道：“跟我回去。”
僵持了十几秒后，越前龙马率先败下阵来，“好。”他低低应了一声，哽咽的音色没能完全藏住。
砂川月羽的心脏奇怪地重重地跳了一下，紧扣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向下滑落了一些，握住了他的手指。
有点像在牵手，但终究并不是。
砂川月羽就这样拉着越前龙马乘坐电梯上了楼，直到要掏出钥匙开门时才放开了他。她推开门，屋里一片昏暗，“进去吧。”她对越前龙马说。
越前龙马重新踏入了她的空间。
找回了主人的Sora安下了心，又变回了原本的从容不迫高贵冷艳，慢悠悠地从砂川月羽怀里出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砂川月羽打开灯，室内被暖色的光线照亮，越前龙马闭了下眼，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到了。
他站在玄关处，不再往里走，砂川月羽也不催他进去，只是和他一样站在门口。
越前龙马稳了稳心神，问：“前辈让我回来，是想说什么？”
砂川月羽小心翼翼地措辞着：“沙漏病了，我只是去看它，至于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
“是，什么都没有。”砂川月羽语气笃定地说。
越前龙马嘴角扬了扬，扯出了一抹毫无笑意的笑容，“可是，他抱了前辈啊。”
“那只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也……”砂川月羽停顿片刻，“别再想了。”
“我做不到。”
他直白的拒绝和冷硬的语气让砂川月羽愣了一下，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又到了嘴边：“越前你是不是……”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越前龙马无比清楚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几个字，到了这个地步，他忽然就生出了“摔死就摔死吧，好过悬在半空永远处于惊惧中”的念头，他注视着砂川月羽，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要将她永久地留存在视网膜上，“前辈想问什么？为什么不问了？前辈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前辈？虽然前辈又一次放弃了，但我可以回答，是的，我喜欢前辈。”
他短暂了闭了下眼，继续说道：“赖在前辈家里是因为喜欢前辈，给前辈系鞋带是因为喜欢前辈，用难过的表情看着前辈是因为喜欢前辈，一直发呆是因为喜欢前辈，讨厌江谷博一是因为喜欢前辈，想要触碰前辈是因为喜欢前辈，想要逃离前辈也是因为……喜欢前辈，所有一切会让前辈觉得奇怪的，都只是因为我喜欢前辈。”
他终于还是抛下了所有顾忌，决绝地将压抑已久的情感倾泻而出，然后静静等待她的判决。
这一次砂川月羽愣了许久，他的剖白将她的大脑搅得一片狼藉，让她感到不知所措，抬眸去看他时却撞入了满溢着悲切的琥珀色，似乎下一秒，伤痛就会源源不断地流成汪洋。
她没忍住，抬手去遮他的眼睛，语气轻颤地恳求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
越前龙马几乎是瞬间就心软了下来，放弃了让她做出抉择，他妥协了：“前辈安慰我一下吧。”
“要怎么安慰？”砂川月羽仍然没有放下手，掌心传来了他睫毛颤动的触感。
“前辈抱抱我吧。”
这对砂川月羽来说毫无难度，他话音刚落她就应了声好，而后收回了挡住他视线的手，并朝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下一秒，他被轻轻地环住。
砂川月羽像触碰易碎品似的不敢用力，却不料这件“易碎品”用一种难以挣脱的力度紧紧抱住了她，她像一颗被镶嵌在金托上的宝石，与他合为了一体。
虽然这个拥抱对于砂川月羽来说并不好受，但她还是纵容这个拥抱多存在了一会儿。
“越前。”
听到她的喊声，越前龙马识趣地松了手。
砂川月羽有种终于得以喘息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越前龙马向后挪了一步，看着她说道：“前辈不用给我答复，只要别赶我走就好。”
他似乎是真的被安慰好了，眼睛里不再盛满了伤心和难过，砂川月羽安心了一些，说：“不会的，我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
越前龙马低声说道：“那就好。”
砂川月羽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这才感到一阵饥饿，想起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没有。”他一直焦躁不安地等着她，又哪里还能想到要去吃饭。
“那走吧，吃饭去。”
越前龙马一愣，“前辈也没吃吗？”
“沙漏情况好一点了我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
“别你以为了，你还在家里呢，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去吃饭。”
越前龙马稍微感到高兴了一些，问道：“还抽签吗？”
“不抽了，去吃烤串吧。”
-
烤串店里人有点多，砂川月羽和越前龙马等了五六分钟才等到一小桌人吃完离开。
位置在角落里，有点拥挤的两人小桌，点完菜，服务生先上了饮料——砂川月羽的冰可乐和越前龙马的冰Ponta。
之前是决定装傻到底，但现在既然已经摊开说了，砂川月羽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会和江谷重新在一起的。你看到的那个……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内。”
越前龙马没想到她会愿意解释这些，愣了愣后小心翼翼地问：“分手的具体原因，前辈可以告诉我吗？”
“那天你和他聊得还挺开心的吧？”
越前龙马点了点头，撇开他当时的怀疑不谈，的确还算愉快。
“他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还怀有过于强烈的同情心，喜欢替别人排忧解难，喜欢多管闲事又不会招人厌烦，身边永远围绕着太多太多的人。他这样的性格，作为朋友当然很好，但如果作为恋人，是我无法适配的，”砂川月羽停下来喝了一口可乐，然后继续说，“我不想整天疑神疑鬼不断猜忌，也无法完全信任这段感情，更不可能强迫他改变性格，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由于家庭变故的原因，砂川月羽已经融入骨血的不安全感始终无法彻底根除，对于一段感情的信任度也依旧很低，从得知她的过去开始，越前龙马就足够理解她的不安，而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前辈还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把砂川月羽问住了，她的沉默让越前龙马心慌起来，大脑发热肢体冰凉的感觉也快要卷土重来。
“可能我本来就不够喜欢他，”被对方的热情感染，终于生出了想要尝试一下的冲动，然而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了，“如果足够喜欢的话，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使爱还不至于能够克服一切，但至少能够激发更多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吧。
不够喜欢……这个答案让越前龙马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但总之那个人并没有那么重要。得出这个结论后，越前龙马松了口气。今天一整天的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差一点他的心就要碎掉了，是砂川月羽太仁慈了，暂时让它还完整着。
店里人不少，烤串上得也慢，好在有送的开胃小菜能先垫一垫，不至于让人饿死。
稍微吃了点东西后，越前龙马问：“如果我一直不说的话，前辈打算一直装傻下去吗？”
砂川月羽轻叹了口气，“不去想就不会有烦恼。”
越前龙马默然了一瞬，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低落起来：“我喜欢前辈这件事情，对前辈来说很困扰吗？”
“这件事情本身还好，但附带出现的情况会让我困扰，”砂川月羽的手动了动，想要抬起但还是放下了，“比如你现在的情绪。”
她不喜欢看到他不开心，那么是不是代表，他是……重要的，即使她并不喜欢他。
欣慰又心痛，两种矛盾的情绪竟然可以同时存在，或许他应该知足一点，得到她的喜欢本来就是奢望，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他笑了起来，“我会尽量，不让前辈感到困扰的。”
砂川月羽也笑了笑，“那就最好不过了。”
吃完烤串后，时间也不算早了，越前龙马送砂川月羽到公寓楼下，砂川月羽刚说完再见打算进去时突然想到有件事情忘记说了，她立刻转身重新走到越前龙马面前，“明天我和朋友有约，你别来了。”
“好。”越前龙马应了一声，面上不显，心里却遗憾极了，能够见到她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要说的事情说完了，砂川月羽觉得自己可以进去了，“嗯，那就这样。”
砂川月羽再次转身，才走出一步就被越前龙马轻轻拉住了手腕，“前辈的朋友……是女生吗？”
砂川月羽只好停下来，半侧着身去看他，“如果我说是男生呢？”
越前龙马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了手和手腕的相交处，然后缓缓松开，“我会……不想让前辈去。”
“你有干涉我交友的嫌疑。”
越前龙马摇了摇头，说：“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权利干涉前辈，只能不想而已。”
“有时候少知道一点会比较好。”
越前龙马抬眸看着砂川月羽，“不，知道的少只会陷入永无止尽的不安和猜疑。”
砂川月羽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头，“是女生，你认识的，但可能不记得了，春元静奈，也是科普社的。”
越前龙马回忆了一下，有了印象，“想起来了。”
“现在可以放心了？”
越前龙马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啊，放心了。”
“那我上去了。”
“嗯，前辈再见。”
这一次砂川月羽终于顺利进了自动门，而越前龙马也和之前一样，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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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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