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发丝凌乱，领口斜敞露出小片肌肤，颤抖着手一会指他，一会又指向自己的凉子，又扫视一眼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床单，忍足不禁头皮一紧。如果真让人进来，他恐怕就真的名声扫地，在他家人眼里也做实了自己“花花公子”、“风流浪荡”的形象。
如果进来的是他姐姐忍足惠里奈，那……
忍足正想着，隔着一道灰色木门传来清晰的女声：“妈妈，你太温柔啦。像侑士这种爱赖床的臭小子，就得这样！”
房间门被咚咚咚一顿乱敲。
想起忍足惠里奈往日的恶劣行径，忍足不禁对着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凉子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行！”忍足心想着，拉过半吊在床边的被子，一把裹住依旧魂不附体的凉子。
被裹住手脚的凉子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艰难地从“蚕蛹”里伸出手来准备拨开糊了自己满脸的发丝，一边被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臂箍得“诶诶”叫唤。
“别动！”忍足眉眼一压，又反应过来，“凉子大人，小人请您先到洞中休憩片刻。待我应付完外面来的肖小，再请您出来，如何？”
凉子果然不动了，只是眯着眼看着忍足近在咫尺的脸，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他不和精神病院的逃犯计较，忍足只能咬牙忍了，仰望凉子一脸“忠心耿耿”，“凉子大人意下如何？”
凉子眯眼，怎么就是个傻的？还在这儿演《源氏物语》呢……算了算了，还是不刺激傻子了。
凉子默默一点头，任由忍足拉开衣柜把她哐当塞了进去，糊在她脸上的头发更多了。凉子从“蚕蛹”里探出手，还没来得及拨开脸上的发丝就被忍足一把捏住。
那张脸也凑到她的脸前，险些要和她额头相撞。
忍足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出声。”
“侑士！”门锁转动，发出咔哒的声响。
凉子眼神躲闪，慌忙就要抽手，却被死死捏住。
“别出声。”
“嗯嗯。”
柜门随之关上，留下凉子缩在柜子里，绕着被攥疼的手腕，拨开散着淡淡皂香的制服，通过一线没有关严的柜门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柜门外的情景。
凉子听到房门与阻门器相撞的清脆声音，还没听实，就又听到一道爽快的女声，“侑士，别像春假一样赖床啦，赶紧吃完饭去学校。”
“嗯？”
一双光裸白皙的脚首先进入凉子的视线，她随之向上看，小腿修长纤细。
随着两声鼻腔吸气，那双脚一抬就走了，“侑士，有情况。”
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快速回响。
“忍足惠里奈，你在干什么？”
忍足望着穿着长裙却撅着屁股向床下望的姐姐不禁扶额。
“在找你偷藏起来的小女友呀，”惠里奈撑着床边探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妈妈，你看姐姐。”忍足一脸无可奈何看向站在房门外笑得慈祥的妈妈。
忍足妈妈一笑，“惠里奈，侑士，下来吃早餐吧，开学典礼别迟到了。”
“嗨，”忍足一伸手，对心有不甘的惠里奈向房门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像是四月的湖面荡起涟漪，几乎要溺毙见过的所有人……除了忍足惠里奈。
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惠里奈撇嘴准备放弃，刚撑着床边站起来，顺着忍足手势望向房间一侧的眼睛一亮。
正巧见到那开着一条缝的衣柜门，又望到一小截露在外面的深蓝色被子。
“侑士~”惠里奈搓手，一脸不怀好意，“妈妈，你看侑士的衣柜！我早就说过我这个弟弟不老实吧，你还不信。”
忍足迎着自家妈妈疑惑中带着惊讶的视线心头一跳，飞快低头一扫，衣柜门还真夹着一截自己惯用的被子。忍足似乎还能通过露出的缝隙看到神经病小姐眨巴着的眼睛。
忍足一手拦着从自己的床上手脚并用爬过来的惠里奈，一只手向后探准备关紧柜门。
凉子望着一门之隔的混乱场景，望着那只伸向自己却迟迟没有挨着柜门的带着薄茧的手，默默缩紧，把脚边的一截被子一扯，柜门终于顺利关上，再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凉子嘴角一勾。
还真是热闹呀，好像自己也是制造热闹的一份子……等等！这个男生确确实实是能看到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会不会……会不会……
她心头一跳。
“吱、吱、吱”是凉子侧边传来的声音，连最后一线亮光都被遮挡。
“妈妈，你听我解释！”
难得听到忍足拔高的声线，惠里奈挣扎得更厉害了，“妈妈妈妈妈妈，就是那个柜子，我刚刚都看到了，侑士小小年纪不学好！我之前就让你们严加管束吧，侑士这样男孩子我见多了……”
忍足恨不得捂住自己姐姐叭叭的嘴。同时大脑飞转，思考要怎样说服他的家人，尤其是他姐姐。让她相信他真不认识这个女生，更别提带到家里来，还藏在他卧室里。
忍足暗暗叫苦。都怪他三流小说看多了，一遇到这种捉奸场景就想把人往衣柜里藏。呸，根本不是捉奸，他根本不认识神经病小姐啊。
“爸，你快来看！”惠里奈扯着嗓子大喊。
“闭嘴，忍足惠里奈！”
“嘿，你还恼羞成怒了。妈，快开柜子！”
凉子紧张又不安。当然，不是因为被“捉奸”，而是因为其他。
光亮一寸寸照进凉子期待的眼睛，凉子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消退。
因为凉子看到眼前容貌姣好的阿姨一脸疑惑，问，“侑士，你把被子都堆在衣柜里干嘛？”
忍足姐弟也停止了拉扯，一左一右站柜门前，一个一脸讪讪，一个目露惊讶，在妈妈、姐姐和凉子之间睃巡。
不一会儿，忍足妈妈和忍足姐姐之间的缝隙又塞进一个一脸疑惑的男人，“你们在干什么？”
凉子收回对三人神色的观察，眨巴眨巴看向忍足，心想；“至少有一个。”
“咳咳，我收拾收拾，马上下来，”忍足揽着三人推出门去，还不忘应付惠里奈意兴阑珊的挑剔，“侑士你也太不像话了，被子就那样一坨丢衣柜。妈妈，你可要好好说说他……”
赶走三人，忍足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大开的柜子里也钻出一个身影。
凉子正了正衣衫，还不忘以手为梳理好头发，端端正正跪坐在地上，笑容得体。凉子回忆着刚才咋咋呼呼的女生对忍足的称呼，试探性地开口，“侑士君？”
忍足闭眼整理思绪，片刻间就已理清，坐回乱糟糟的床上。低头看着从容转向自己的女生，一挑眉。
阿拉，遇上有意思的事情了。
神经病小姐……不，幽灵小姐。原来即使是女幽灵，也会像惠里奈一样装模做样吗？忍足打量凉子无可挑剔的坐姿，又想到她十分钟前对着自己“搔首弄姿（？）”、“大放厥词（？）”感到十分好笑。
察觉到忍足眼里的笑意，凉子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侑士君”还是比较友善。
“侑士君，”凉子微笑看向忍足的眼睛。
忍足在搭在床沿的食指突然一点，从床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副眼睛，一边戴一边说，“叫我忍足就好。”
哦，忍足侑士。凉子心内了然，从善如流，“忍足君，我叫竹内凉子，你可以叫我竹内。”
“竹内桑，”忍足点头，“竹内桑，你现在是……？”
“我现在是幽灵，”凉子一顿，“好像也不对。我原来以为自己是灵魂状态，但是今天看，好像不完全是？”不然也不会被忍足看见？应该只有阴阳师之类的才能看到她吧？说到这个……凉子一脸期待，“忍足君能通灵？”
忍足嘴角一抽，竟然眸色深深思考起来，他该不会真的能通灵吧？忍足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在凉子的期待中摇头，毕竟……“我只见过你一个幽灵。”忍足微微偏头，眸子里是兴味，“竹内桑是幽灵的话，应该还能见到别的幽灵？你们幽灵平时都做什么？打网球吗？”
凉子尴尬摇头，“我也没见过别的幽灵，至于平时做什么……”她忍住摸鼻的冲动，“我每天就是随机挑选床睡觉。”凉子眨巴眼睛，“至于打网球，我之前看漫画上的人打，这算吗？”
“所以今天就挑到我的床了？”
凉子连连摇头，并且努力回忆，“我记不清了，反正不是这张床就对了。”她指着忍足一米二宽的床一脸肯定，她喜欢睡kingsize，绝不会睡在这儿，更何况，她绝不会上男生的床，更不会跟别人一起睡。她都是找长期没人住的房间。
“啊啦，”忍足耸肩。
门外又是咚咚咚三声，伴随着的是轻柔的“侑士？”
“来了，妈妈。”忍足应着，看了一眼时间，语速加快，“所以，你确实是幽灵，并且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到你，对吧？”
凉子点头，笑意盈盈，音量轻轻，“所以，你相信了对吧。我们现在呢，就很像那部片子——人鬼情未了。”
这么一说，忍足打量凉子，黑长直发、雪白皮肤、朱红嘴唇，还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意思。但想到人鬼相恋……忍足后背窜起凉意。
唔，怎么感觉气氛变冷了。凉子克制住自己摸鼻。她只是想幽默一下，缓和一下气氛啊喂。
忍足默默想着，他本来以为经常下玫瑰雨、偶尔动用直升机的迹部，就是当之无愧的冰帝最大槽点。没想到，其实是要人鬼相恋的他吗？
槽多无口。
“侑士？”
“我换个制服，”忍足一边应着，一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刚刚挡住凉子视线的冰帝制服，“我上学快迟到了……”
凉子背过身蒙上眼睛，脸不红心不跳接话，“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忍足君，请放心。”放过了这个忍足侑士，她竹内凉子去哪儿找下一个能通灵的人。凉子更像是焊在了忍足房间的地板上，稳如泰山。
忍足一手拎着制服，一手拎着门边的网球袋，望着凉子的后脑勺勾起嘴角。
有意思。
门一开一合，凉子试探着问，“忍足君，你换好衣服了吗？”
半晌没人答话。
“忍足君？”
“忍足君，我睁眼啦。要是看到不该看的不要怪我哦。我真的睁眼啦。”
凉子睁开一只眼睛，通过手指的缝隙左右扫视，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放下手，环视一圈，还真没见到忍足的影子。凉子嘟囔着改跪为盘，撑着腿嘟囔，“什么呀，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那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凉子撑在腿上的手哒哒敲着腿弯，“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有一个人能看到我了？他该不会是破局的关键吧。我真的受够这个日子了。莫名奇妙变成幽灵就算了，也不给我个痛快，老天又莫名其妙让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么久了，我连个人影、呸、鬼影子都没看到。给我个痛快，让我早点投胎，或者去地府也行啊。一天天说话没人理，都是我一个人叽里咕噜，闷死了。”
十几分钟前的画面突然在凉子脑海里闪回。
——愚蠢的人类，你也为凉子大人的美貌而倾倒了吗？
——该死的，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本大人大发慈悲，允许你直视这世间最美好的……
“啊啊啊啊啊！”凉子抱头，“不准再想了，不准再想了！出去出去，都给我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凉子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脑子里的画面却一次又一次袭击她，直到她的手腕一疼，被扯着在地板上拖行半米，凉子才被迫打断脑子里的走马灯。
尽量日更（飞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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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经病小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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