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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到达隅田川畔迹部财团预留的贵宾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河堤两岸早已是人山人海,灯火辉煌,各种小吃摊位的吆喝声、游戏摊位的音乐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祭典特有的喧闹和活力。

然而,当我跟着迹部穿过隔离带,走到视野绝佳、铺着干净席垫的贵宾区域时,却看到了两个身影。

“雾山!迹部君!” 田中理惠穿着粉嫩的樱花浴衣,兴奋地朝我们挥手。而她旁边,站着穿着深蓝色浴衣、推着无框眼镜、一脸“好巧”表情的忍足侑士。

“忍足君?” 我有些惊讶。

“呀,真巧啊,迹部,雾山。” 忍足笑得一脸无害,仿佛真的只是偶遇,“我和田中同学在捞金鱼那边碰到的,听说这边视野好,就厚着脸皮跟过来了。部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镜片后的目光在迹部那张虽然维持着平静、但眼神明显比刚才冷了几分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狡黠。

迹部瞥了忍足一眼,那眼神里写着“你以为本大爷会信?”,但碍于场合和理惠在场,只是矜持地颔首:“随意。”

“太好了!雾山快来!” 理惠开心地拉着我的手,“我们去玩吧!那边有好多摊位!” 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拉离了迹部身边。

接下来的时间,充满了祭典的烟火气。理惠拉着我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

捞金鱼的时候,薄薄的纸网脆弱得可怜。我屏息凝神,试图用练武的精准控制力去捞,结果纸网沾水即破,连鱼鳞都没碰到。

旁边的忍足倒是手法娴熟,慢悠悠地就捞起了好几条,惹得理惠惊呼。

迹部只是远远站着,双手插在浴衣口袋里,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我笨拙捞鱼的身影,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极淡的笑意。

射击游戏时,我拿起玩具枪,瞄准气球,常年习武练就的眼力和稳定度终于派上用场。

“啪!啪!啪!” 连中三元,轻松赢下了一个可爱的招财猫玩偶。理惠兴奋地抱着玩偶跳起来。迹部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恢复那副“视察赞助效果”的严肃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金黄的鲷鱼烧外酥里软,红豆馅甜而不腻;苹果糖晶莹剔透,咬下去是脆甜的糖壳和微酸的果肉;还有滋滋作响的章鱼烧,热气腾腾,撒满了木鱼花和海苔碎。

我和理惠吃得不亦乐乎,迹部则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看着我吃,偶尔递过来一张纸巾,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忍足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烤团子,镜片后的目光在迹部和我之间来回扫视,笑容意味深长。

夜色渐深,人群的喧嚣达到顶峰。预告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望向墨蓝色的天空。

“咻——砰!”

第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绚丽的紫色光点如同瀑布般垂落,瞬间点亮了整个河面,也映亮了岸边每一张仰望的脸庞。

“哇——!” 理惠发出惊叹。

紧接着,无数烟花争先恐后地升腾、炸裂。

金色的菊花、银色的柳条、红色的牡丹、蓝色的星辰……五彩斑斓的光芒交织变幻,将夜空渲染成一片璀璨夺目的梦幻画卷。巨大的轰鸣声震撼着胸腔,光与影的盛宴让人目眩神迷。

我仰着头,完全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美丽之中,眼睛一眨不眨,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流火,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站在我身旁的迹部景吾,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天空。

绚烂的烟花光芒下,他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少女的侧脸上。

那身淡青色的竹纹浴衣在变幻的光影中流转着静谧的光泽,发间的玉簪也闪烁着微光。她脸上那纯粹而明亮的笑容,比夜空中任何一朵烟花都要耀眼。

空气中,那缕“无人之地的玫瑰”的淡香,在硝烟的气息中若隐若现,缠绕在他的鼻尖,也缠绕在他悸动的心尖上。

那句“你是我贫瘠荒原上最后一朵玫瑰”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

在漫天烟花的轰鸣和光芒映照下,迹部景吾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那一声比烟花炸裂更响亮的、名为心动的声音。

他悄悄地将手从浴衣口袋中抽出,指尖微微蜷起,似乎想要触碰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成了拳,藏回了袖中。

唯有那落在身边少女身上的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绚烂的烟花盛宴落幕,喧嚣的人潮逐渐散去。坐进迹部那辆奢华舒适的宾利后座,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混合着祭典的兴奋余韵,化作沉沉的困意。

车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敲打在车窗上,发出催眠般的沙沙声。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混合着残留的玫瑰淡香,还有迹部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形成一种令人安心又昏昏欲睡的氛围。

回东京的路程似乎格外漫长。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好几次,在车子轻微的颠簸或转弯中,我的头不由自主地、轻轻地歪向迹部景吾的肩膀方向。

每一次即将靠上的瞬间,我模糊的意识里似乎拉响了警报,身体会猛地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弹开,坐直身体,含糊地嘟囔一句“抱歉”,然后强撑着清醒几秒。

但困倦是强大的敌人,不过片刻,沉重的眼皮又缓缓合上,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向那温暖而坚实的肩膀倾斜过去。

如此反复。

每一次微小的靠近,每一次仓促的逃离,都清晰地落在旁边迹部的感官里。

我能感觉到,在我即将靠上去的那零点几秒,他整个身体会瞬间变得极其僵硬,连呼吸都似乎屏住了。眼神会飞快地瞥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而当我又猛地弹开时,那瞬间绷紧的身体会缓缓放松,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遗憾,甚至带着点懊恼的气息,弥漫在他周身,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会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

这种无声的、反复上演的“折磨”,让迹部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被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循环往复。

他那张俊美的侧脸在车窗外流动的霓虹光影中显得异常紧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最终,困倦战胜了意志。

在一个特别舒缓的转弯后,我的脑袋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轻轻地、稳稳地靠在了迹部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迹部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生怕一点微小的动作就会惊醒肩上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玫瑰香气的重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浴衣面料拂过他的肩头,那缕清冽又带着一丝甜意的玫瑰香更加清晰了,混合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钻入他的肺腑。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紧张、满足和奇异安宁感的暖流,悄悄涌遍迹部的全身。他僵硬的肩膀,终于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承接住了这份意外的“负担”。

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我家门口。

雨还在下,不大,却足够让空气变得湿冷。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迹部心里竟划过一丝微妙的失落。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到了?”

“嗯。” 迹部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

司机下车撑开伞,绕过来为我打开车门。迹部也推门下车,司机立刻将伞移到他头顶。我道了谢,正准备和迹部告别,然后冲进雨里跑进家里。

然而,就在我迈步的瞬间——

“呜……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湿漉漉的可怜气息的呜咽声,穿透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在路边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瑟瑟发抖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纸箱里。

那是一只看起来只有半个月大的小奶狗,浑身被雨水打湿,毛发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更加弱小无助。它乌溜溜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水光,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我的心瞬间被揪紧了。

“啊,小狗。” 我低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那个纸箱,完全忘了头顶的雨。

“喂!” 迹部眉头一皱,立刻快步跟上,同时将司机撑着的伞毫不犹豫地、大幅度地倾斜到我头顶,完全遮住了落向我的雨丝,而他自己的半个肩膀瞬间暴露在雨中,昂贵的深蓝色浴衣布料迅速洇开深色的水痕。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那只冰冷颤抖的小家伙捧了起来。

它那么小,那么轻,在我掌心微弱地呜咽着,湿漉漉的小脑袋蹭着我的手指,带来一阵冰凉和刺痒。

怎么办?我有些无措地看着它,又抬头看向迹部。

“它被丢在这里了……” 我声音里带着不忍。

迹部垂眸看着被我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小东西,又看看我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眉头蹙得更紧,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无奈和了然。

他太清楚眼前这个女孩的性格了。

“你想养它?” 他问,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我用力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迹部看着我和我怀里呜咽的小狗,再看看自己湿了的肩膀,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先进屋吧,外面冷。” 他示意司机把伞给我,然后自己接过另一把伞,护着我们快步走进屋子里。

打开家门,明亮的灯光驱散了雨夜的寒意。

我把湿漉漉的小狗放在铺了旧毛巾的篮子里,它依旧在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哼唧声。我手忙脚乱地翻找干毛巾,又担心它着凉,又不知道它能不能喝牛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迹部站在玄关,看着我这副笨拙又焦急的样子,再看看篮子里那个同样茫然无助的小毛球,一种奇妙的、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脱下湿了半边肩膀的浴衣外套,露出里面的素色和服,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先把它擦干。” 迹部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掌控力。

他拿起我找出来的干毛巾,动作虽然算不上温柔娴熟,却异常仔细地开始擦拭小狗湿透的毛发。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耐心。

“嗯。” 我连忙也拿起另一条毛巾帮忙。

两个人蹲在玄关的地板上,围着一个小小的篮子,笨手笨脚地给一只呜咽的小奶狗擦身体。气氛有些微妙,又有些奇异的温馨。

“它这么小,能喝牛奶吗?” 我担忧地问。

“不行,小狗喝牛奶容易拉肚子。” 迹部头也不抬,动作利落地掏出手机,“查一下附近24小时营业的宠物店,买幼犬奶粉和奶瓶。”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还要尿垫,小窝。” 我连忙补充。

“嗯。” 迹部应着,迅速下单。

等待外卖送达的时间里,我们两个新手“奶爸奶妈”就对着手机搜索“如何照顾被遗弃的幼犬”,一条条地看,互相提醒。

我笨拙地用吹风机最低档位,小心翼翼地帮小狗吹干毛发,它舒服地蜷缩起来,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迹部则负责调配温水冲泡的幼犬奶粉,动作从最初的生疏到渐渐熟练。

时间在忙碌和小心翼翼中飞快流逝。

当小狗终于裹着温暖干燥的毛巾,依偎在临时用软垫做的小窝里,满足地吮吸着奶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时,窗外的雨声依旧未停,但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悄然滑过了午夜十二点。

“呼……”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家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的疲惫和因为长时间蹲着而发麻的腿。

抬头看向迹部,他脸上也带着一丝倦意,素色的和服袖子挽着,发丝略显凌乱,但眼神依旧清亮。

“太晚了,外面雨还大。” 我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雨幕,又看了看沙发上蜷缩着的小狗,再看向迹部,“客房是干净的,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父母早逝,这个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客房一直空着。

迹部闻言,擦拭手上奶粉渍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眼看我,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睡得香甜的小狗,又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嗯。” 最终,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清晰,“那就打扰了。”

雨声敲打着窗户,屋内灯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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