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被厚重的包厢门隔绝在身后,走廊里骤然安静,只有脚下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伯父”的名字。
我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小隐,生日快乐。”伯父的祝福带着一贯的关怀,“钱打到你账户了,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谢谢伯父。”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震动的余波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另外,上次跟你说查你背景的事,有结果了。”
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是山本家族那边的人。”伯父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山本美咲,你认识吗?”
山本?
不是……迹部?
这个名字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海中混乱的迷雾。
山本美咲,那个每次看到我,眼神都像淬了冰、带着毫不掩饰嫉妒的山本家大小姐。她对迹部景吾近乎病态的迷恋,在冰帝几乎人尽皆知。
原来是她!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他......
一股冰冷的悔意猛地攫住了心脏,比包厢里强劲的冷气更刺骨。
山本的敌意,山本的调查,一切都合情合理。
而我做了什么?我甚至没有给他一句解释的机会,就凭着一腔被误导的愤怒和猜疑,用最尖锐的话语刺伤了他,然后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他推开。
想到他当时受伤的眼神,想到他被我打红的手背,我那断崖式的冷待,对骄傲如他来说,该是多深的羞辱和打击?
指尖冰凉,紧紧捏着手机,指关节泛白。
伯父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电话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单调地重复着,像在嘲笑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巨大的音乐声浪重新从门缝里涌出,包裹着我,却只让我觉得更加孤立和窒息。霓虹灯牌在走廊尽头变幻着五彩的光,映在光洁的墙壁上,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影。
我推开包厢门,震天的音响和晃动的光球扑面而来。
田中的歌声依旧活力四射,她正唱到**,脸颊兴奋得泛红。我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包,俯身在她耳边提高音量:“理惠,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啊?雾山!蛋糕还没吃完呢!”田中歌声戛然而止,担忧地拉住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努力对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那笑容大概僵硬得难看,“今天谢谢你,真的玩得很开心。改天再约!”
不敢再看她关切的眼睛,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喧嚣又空洞的欢乐场。
走出KTV,夏末夜晚的空气带着未散的燥热,混杂着都市特有的尘埃和尾气的味道。
我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巨大的失落和自责像沉重的铅块,坠得我喘不过气。车灯汇成的光河在身边川流不息,却没有一盏能照亮此刻心底的黑暗。
是我亲手推开了他,用最不信任的方式。
以迹部景吾的骄傲,怎么可能原谅这样的背叛?他去找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是我咎由自取。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推开院门。
黑暗中,一团金黄的影子带着熟悉的温热气息猛地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呜咽,是小空。
它围着我兴奋地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接着献宝似的,把叼在嘴里的一个半旧的蓝色橡胶骨头玩具放在我脚边,湿漉漉的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仿佛在说:“看!我最喜欢的!”
我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个被小空咬得边缘有些磨损的玩具。冰凉的橡胶触感,带着它口水的微湿。
这个玩具……还是迹部特意绕路去宠物店挑的。他说这个形状耐咬,颜色也配小空的金毛。
那天下午,他就坐在这院子的廊下,笨拙又耐心地陪小空玩着这个玩具,阳光落在他银灰色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小空欢快的叫声和他偶尔无奈的低笑,似乎还在耳边……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楚和悔恨瞬间冲垮了堤防。
我一把搂住小空温暖蓬松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它带着阳光味道的毛发里。滚烫的液体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出,浸湿了它头顶的绒毛。
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哽咽在寂静的院子里弥漫开。
小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悲伤,不再摇尾巴,只是温顺地、一动不动地站着,用它毛茸茸的脸颊轻轻蹭着我的手臂,发出低低的、安慰般的哼唧。
迹部家私人网球场刺目的灯光下,球拍撕裂空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狠厉、更暴躁。
迹部景吾额前的发丝被汗水彻底打湿,黏在紧绷的额角。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每一次挥拍都倾尽全力,网球如同炮弹般砸向对面。
忍足侑士在球网另一边疲于奔命,汗水浸透了运动衫。
又一个刁钻的底线球擦着边线飞出界外,他终于忍不住把球拍往地上一拄,大口喘着气:“够了……迹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是这个殃法!”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无奈地看着对面气息不稳却眼神灼人的帝王,“今天是她生日,你在这里跟我拼命有什么用?”
迹部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下颌线滴落在光洁的场地上,晕开深色的圆点。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压抑的怒火:“闭嘴!本大爷知道!”
“知道?”忍足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察,“知道就解决问题。男人要大度点,更要长嘴。”
“纯爱小说里不都这么写?误会憋着只会发烂。”他走近球网,语气认真了些,“还有,之前你故意找别人约会那一出……啧,不管初衷是什么,这事儿就是你不对。道个歉,不丢人。”
“道歉?!”迹部猛地直起身,眸子里燃着火,“本大爷凭什么道歉?!你知道那天……”
他想起那个被他拉住的女孩,想起对方头上那枚刺眼的、和雾山训练时常用的发夹一模一样的蝴蝶结,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本大爷只是想让她把那个该死的发夹摘下来!谁让它……”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荒谬又难以启齿。
忍足愣住了,随即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又“无可救药”的表情。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关西腔都带上了浓浓的无力感:“迹部,迹部大爷……这话,麻烦你留着对正主说,别折磨我的耳朵和体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球拍和水瓶,摆摆手,“不奉陪了,您老自己在这儿继续跟空气发狠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场边的休息椅,留下迹部一个人站在球场中央刺目的灯光下。
迹部站在原地,胸膛还在起伏,忍足的话像针一样刺进耳朵。
他看着空荡荡的对面场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球拍、指节发白的手。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扬起手臂,昂贵的球拍狠狠砸在旁边的铁丝网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金属网剧烈地颤动着,嗡嗡的回音在空旷的球场里回荡了很久才平息。
灯光惨白地照着他孤立的影子,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他仰起头,闭上眼,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她手臂上那道刺目的伤痕,闪过她那天冰冷疏离的眼神,闪过忍足递药时她可能的表情……
还有,那个该死的、躺在抽屉深处、他耗费无数心思才订到的生日礼物。
指尖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那个名字静静地躺在置顶的位置。他盯着看了很久,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屏幕的光映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挣扎的暗影。
最终,拇指只是重重地划过屏幕,熄灭了那一片光亮。夜色浓稠,将他挺拔的身影吞没在球场刺目的白光与深沉的黑暗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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