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水并不知道幸村精市要来。
她还在失明。
而9月份的麦克默多站虽结束了极夜,但还处于冬天。她内脏出血严重,但冰面跑道尚未完全解冻,飞行风险高,所以先留在南极保守治疗。
可虽无法进行手术,但西尼亚岛的长辈知她会将带来的药材给其他患者用,便特意在米诺的行李中单独备了两人份的救命药。
白无水倚靠这些药,身体也慢慢有了起色。
只不过抗冻蛋白药剂的低温毒素被她暴力拦在视觉神经处,视力还需些时日才能痊愈。
她在床上躺了大半月,除了驻站的熟人探病与其他科考站发来问候外,最大的消遣便是玩明栖湶给的游戏机。
她虽看不见,但能听见留言视频的声音。
而这些游戏关卡简单,只要有手有眼就行。但她看不见,只好成天催着米诺替她打通所有关卡。
最后一关,是神之子。
可米诺才不搭理她,不管挨多少揍,他都严格控制南极天数的倒计时。
开玩笑,若给她开通了最后一关的视频,那她岂不是天天听着神之子的视频虐他这只单身狗。
但她这人,只知道在他面前嗷嗷喊着想神之子,却因眼睛受伤,连和神之子本人视频都不敢。
米诺也是开眼了,当天晚上就给随尘发消息,“小白在神之子面前挺怂,她以前会在你面前这样吗?”
随尘立即破防,“滚。”
米诺舒坦了。
和小白这神经病呆久了,正经的怂包也是会学坏的。
……
破冰船撞开黎明昏色,带着地平线升起的第一缕亮光,抵达了麦克默多站。
室内隔音良好,但白无水还是听见了喜气洋洋的喧闹声。
伴随着新鲜抵达的物资,这个冬天终于快结束了。
白无水从床上爬起来,搀扶着走到窗边。
她虽未复明,但清晨时钟的滴答声,却低声告诉她,窗外有日出。
她面朝姗姗来迟的橘黄色太阳,缓缓弯起眉眼。
可她难得惬意却被打断。
“叩……叩……叩叩。”
门外,响起一道犹豫又不成调的敲门声。
白无水微顿,并未应声,反而琢磨起来人。
熟人敲门不会鬼鬼祟祟,此人如此心虚反常,恐怕另有企图。
她警惕道:“谁?”
“……”
门外之人似受到惊吓,霎时收了手。
但白无水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
她立即掏出对讲机,用中文喊米诺,“快来,我门口有贼!”
“……”亲自把神之子送到门口,已经去医院清点物资的米诺,“那你被抢劫得了。”
白无水真想给他一脚,不过也从他如此摆烂的态度中品出几分不寻常。
“门外的给我报上名来!”
依然是一片沉默。
等白无水快没耐心,准备戴上拳套去揍搞恶作剧的家伙时,才响起一道弱弱的宛如天籁的声音,“……我不是贼。”
“……?!”
白无水神情巨变,大脑飞快运转,但大概是躺太久了,转了两下便故障宕机。
她丢开对讲机,快步道:“我……我马上开门!”
可她一时情急,竟忘记了门的方向。
“咚——!”
白无水撞墙磕了脑门。
沉闷的声音直接锤在幸村精市心上,他也跟着闷疼。
他轻敲着门引导,温润嗓音如徐徐微风,“别急,我在这里。”
白无水疼得氲出了泪意。
她抑制眸中潮热,搀着墙,在一声声的呼唤指引中,一步一步走向他。
白无水解开反锁,握上门把,但手心却猛地颤抖。
她深呼吸着,不断让自己冷静。可眼底源源不断汇聚的热泪似灼伤了神经,竟一霎抽走她所有力气。
她试了两次,却连门把都握不紧,“我打不开……”
“没关系。”
‘咔嚓’一声,她的少年从外面推开了门。
一身风霜没有夺走他滚烫的温度,他眼底泛红,将衣衫空荡的她小心翼翼拥入怀,“无水,我来了。”
白无水紧紧搂住他,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酸胀的咽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热情回应他的,只有染湿衣襟的滚烫泪水。
隔着互相牵挂的九个月,遥望两端世界的他们,在南极无风无雪的春分,从日出相拥到了日落。
*
白无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般脆弱。
在不知道他来到南极的前一秒,她不惧失明,即便身处黑暗,她也敢孤身迎对世界。
可当躲进他的臂膀,她却觉得离了这个怀抱,她便再也寻不到另一处温暖的安全之地。
她不愿感知时间流淌,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
但幸村精市怕她站累。
当亮光再次沉入地平线,幸村精市揉她脸上的泪痕,“要不要坐下?”
白无水一顿,仿佛才从巨大惊喜,却误以为是幻觉的患得患失中回过神。
她摇头,环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探上他的脸。
她指尖描画他的立体轮廓,空洞的眼眸虽失了焦,可泛红的眼角与凝着雾凇水汽的目光,却又比什么都直白。
“你怎么瘦了?”
她蹙起眉,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脉搏。
幸村精市立即与她十指相扣,掩饰性地抱住她解释,“比赛太累了。”
白无水察觉到他的心虚,不由更强硬道:“给我看看。”
“我最近有高血压。”幸村精市不敢惹她生气,便一边老老实实递手,一边提前预警,“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的确是这样,不然血压居高不下,他也无法通过身体检查来南极。
“……”白无水没说话,只面无表情把脉。
几分钟后,她忍不住把神之子按床上揍,“你小子不仅得过高血压,还敢给我心神失养、肝气郁结!”
惹火了人的幸村精市躺平任打。
但她的手锤了半天,都没落在他身上。
幸村精市眸光微闪,把肩膀送过去。
千辛万苦避开,但还是实实在在锤到人的白无水:“……”
她面色一慌,松开僵硬的拳头愧疚搂上去,“疼吗?”
幸村精市顺势把她抱上床,“疼,超疼。”
白无水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但难得见面,还是先放过他。
两人又抱在了一起,说了许多悄悄话。
幸村精市和她说这九个月比赛遇到的对手,还告诉她家里人都很挂念她。
白无水心中柔软,回想这些天的生活,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你送我的油画口袋本,我遇险的时候撕了几张,结冰带回来之后也无法复原。”
幸村精市一阵后怕,谢谢她一直带在身上,“我再画很多张给你。”
白无水用力往他怀里钻,“南极好冷,也吃不好,我没有腹肌和……胸了。”
幸村精市被她的发丝扫得脖颈酥麻,体温随着呼吸升温,“……会有的。”
白无水的身子也跟着发热,她探入他的衣襟,一点点绞紧他还算理智的意识,“我想……唔~!”
无法通过眼睛交流情绪的两人,在最原始的刺探与包容中,点燃了附在每个细胞上,沉寂已久的**。
姿态虽然鲁莽,可唯有这样,才能破开南极的寒冰,将那些苦累交加融成甘泉。
但事后,主动睡人的白无水表示后悔,非常后悔。
果然是太久没见面,人脑会自觉过滤受到‘折磨’记忆,只保留他最完美的画像。
他一个漂亮优雅的绅士贵公子,怎么一点也不维持人设呢?!
南极长夜漫漫,大多数人最痛快的释压方式就是黑灯瞎火玩游戏,而为了闹出人命,基本上每人都有定期派发防护用品。白无水手上也有存货,但短短十来天就被他用光了!
接连多日,她的眼睛医学奇迹般被撞得能看见金星了。
她现在感受到他的气息就打颤,偏偏他还以‘白无水家属护工’这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和她整日形影不离。
太久没吃虽饿得慌,但是顿顿大鱼大肉也容易营养过盛。
他们身在南极,得饮食均衡才能抵御严寒。
白无水给自己眼部穴位扎完针后,语重心长给他把脉道:“最近你输出太大,有点劳伤肾……”
可她话音未落,便觉脉象古怪。
他不仅没有伤气,还元气充固,精神充沛。甚至就连前几日因心神不宁阻塞的神经,也如流淌的江流一般张弛有力。
少年低沉着嗓音凑近,“怎么了?”
“……很好。”
自两年前被她忽悠了一把后,幸村精市背地里做了不少功课,他轻笑着搂住她的腰,“调和有利你我。”
白无水脸颊蹭地红了。
几秒后,她又被带了上去。
她眼前模糊,但经长达一月的调养,已能捕捉他朦胧的轮廓。
她还想要再看清些,可少年猛得停下。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又温柔捂住她的眼睛,然后……疯了!
这比之前还要凶猛,白无水没忍住,如溺在池中的鱼,在一波一波骇浪中,近乎窒息地吟哼出声。
翌日——
白无水支开他,怒气冲冲杀到补给发放站,“不准再让幸村精市领取防护用品!”
工作人员瞠目结舌,禁欲的白医生竟然……
他们可算抓到了她的槽点,笑得此起彼伏,还问,“那,您的份额是否定期发放?”
“……”
这日后,全科考站的人都知道白医生有一位外表优雅绅士,实则勇猛强健的未婚夫。
‘未婚夫’,为了来南极当‘家属护工’的应急名分。
*
但白无水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幸村精市刚来南极那几日,白无水格外粘着他,最久的一次分别(洗澡),她都要喊他几声“精市~精市~”才坚强地独自进浴室。
两人晚上睡觉要抱着,走路要牵手,平常不管干什么她都必须感受到他在身边。
可当她眼睛刚朦胧看见光影,翅膀就开始硬了。
而直到她已近距离看清人脸时,更是不得了。
白无水眨眨眼,一见他的脸,眼神便直了。
幸村精市心跳加速,“……”
他最受不了她的眼神。
她失明时,眸光迷离虚无。可明明是不夹欲色的纯粹,却又总像是掺了令人微醺的酒,灌出他心底最邪恶的念头。
他几乎是不受控地,想把表情干净的家伙拽下来。
让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沾着他的气息,眼底染上和他一样的沉沦。
可他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是了,还有她的眼睛。他还想被她好好地、认真地、完完整整地装进眼里。
但某人复明后,却更令他招架不住。
她的眼眸的确是最犯规的存在,只要有一缕光亮映入,便盛满将人匿毙的浩瀚银河。
但她有多犯规都没关系。因为那双眼里,只有幸村精市。
他唇角微勾,缓缓凹出完美角度的侧颜轮廓。
高明的猎人以猎物的形式诱人掉入陷阱,这是幸村精市最得心应手的把戏。
但频繁踩坑的白无水不长记性,眼睛看不见还能被他要命的身体素质激出反抗心理。可当有了直观的视觉冲击,她的理智被色\心冲毁,扑上去就对着那张漂亮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一顿亲吮。
幸村精市半推半就,垂着眼帘还有点委屈,“你不是不想和我……”
本来有点装,但说完是真委屈。
为了不和他荒唐,竟直接扼住源头,如此狠心的女人真令人伤心。
白无水眼睛找回来了,但情商下线了。
她听他‘提醒’,气喘吁吁紧急刹车,“那你回米诺的宿舍睡。”
没那玩意。
不能乱搞。
幸村精市:“……”
这熟悉的混帐回来了!
白无水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实在怕自己反悔,拽起他就往门外推,“不用担心我,我眼睛好了,走路不会撞墙,晚上不会摔床,衣服不会穿反,这半个月谢谢你的照顾!”
“嘭!”
凉飕飕的摔门气流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仿佛嘲笑他前一秒和女友如漆似胶,下一秒便被扫地出门。
这个女人,睡够了他就赶他走!
幸村精市气血翻涌,也被激出了脾气。
但也就气了一晚上。
翌日,“早!”
幸村精市掀了下眼皮,有点高冷。
白无水眉梢带笑凑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精市~跟你打招呼呢。”
幸村精市抿了抿唇,眼角却没骨气地弯了起来。
他看向一夜安睡,精气神饱满的白某人,决定大度地原谅她的恶行。
所以,他也回敬了一个早安吻。
白无水疼得嗷了一声,“……”
她顶着脸上的牙印,表情很臭地被漂亮美男牵着去吃早餐。
然而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干人意味深长想入非非的嘲笑。
但离这对情侣最近的米诺只想冷笑。
秀恩爱秀到南极,他们心里得意着呢。
……
白无水眼睛逐渐看清后,重新上岗医生职位。
不过她受了重伤,还没恢复彻底,所以未再参与外出救援行动。
幸村精市是白无水的家属护工,来南极的重要工作就是照顾她。
可伴随着白无水情况好转,南极极昼来临,麦克默多站夏季科考人员与专业的后勤人员一批批抵达后,他这个‘闲杂人等’就得被麦克默多站无情驱逐。
白无水很想得开,她不愿意神之子陪着她在南极受罪。这小子来南极时本就没一年前健康,加上这一个多月吃得不好,他的手感……咳,身材都瘦了。
何况她在南极也待不了多久。
她虽冒险使用抗冻蛋白药剂弄伤了眼,但能在冰缝中坚持7个小时,便是中西结合医学、微生物药学、科学器械发明三方合作的巨大成功。
耐低温的手术套件的功能已成熟,获批示后也大量投入生产。抗冻蛋白药剂利弊共存,白无水虽试验能作用于内伤,但技术过于冒险。所以目前仅支持外部创伤,且每次使用都需精准用量,并配合针灸协同治疗。
白无水这段时间便根据抗冻蛋白药剂的作用,编写适用于各类外伤症状的穴位运针术。
她这正事一忙起来,便没了作息规律,从早到晚待在办公室。但南极的夜晚越来越短,白无水受日照影响,精神十分亢奋。
过几天就得离开的幸村精市很气急,趁着还能呆几日,下足功夫调整她的生物钟。
可就算白无水被按在床上也不睡,她闪着潋滟的眸光喊他过去躺平。
幸村精市睫毛颤颤,意思性的挣扎了半秒,就没出息地照做了。
但白无水没对他干什么坏事。
她在他身上的穴位经脉游走,脑子里没有半点颜色废料,全是外伤穴位运针术的人体模拟。
幸村精市:“……”
好吧,好吧。
他安慰自己,总好过她找别的‘实验体’摸摸捏捏。
于是,白无水就这么正经工作(暗中调戏)地和他相处了最后几日。
而在幸村精市离开南极的前一天,白无水还对他干了最后一件缺德事。
*
白无水这人,制造惊喜总喜欢先抑后扬。
可她这会闹过头,真把人惹生气了。
幸村精市是明早9点的航班,但对于如此悲伤的分别,白无水却格外冷漠。
她今天晚上没待在自己办公室,而是跑去卡皮尔教授的实验室,也不知探讨了什么,笑得仿佛又研究出了一项全人类希望的新发明。
幸村精市大晚上十一点才把人等回来。
白无水见了他,瞬间软了全身的骨头。凑上来抱着他左蹭蹭,右蹭蹭,故意弄乱他精心打理的发型。
可等到幸村精市‘站不稳’,抱着她往床上摔去时,她又立马振作地把人送出门。
幸村精市一肚子情话卡在喉咙里,烧得他差点上火。
他气幽幽回宿舍,发誓明天见了她,绝不轻易被哄好!
他想不明白,明日过后,她至少两个月见不到他,她怎会没有一丝不舍?
难道是南极九个月的封闭生活,令她习惯了独处?
回想这一个月的生活,她也就想睡他的时候……比较热情。
幸村精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既担心她被极端天气影响产生了心理创伤,又气她这段时间对他不走心只走肾。
米诺见他神情古怪,眼神微妙地从抽屉里丢出一盒东西给他,“不用谢。”
“……”
幸村精市淡定还回去,一副翩翩公子不干这些事的高洁,“不必,我们在修身养性。”
米诺:“……”
行,他懒得管这对情侣。
可他刚舒舒服服躺下,就收到神经病给他发的消息,“宿舍钥匙给我,你今晚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去哪里都行,别当电灯泡。”
手机继续振动,她补发:“还有,别乱说话。”
米诺气得够呛,噼里啪啦敲着屏幕回了一句,“白无水!活该你没有朋友!”
她不在乎没有这个朋友,还使唤:“钥匙送过来。”
米诺内心骂了一万句脏话。
但为了某个神经病不对他发神经,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跟神之子打了声招呼才出去。
幸村精市孤零零待在宿舍,即盼着明天快点来,又希望时间再慢一点。
深夜emo的美男子虽是满腔愁情,但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的安宁,依然能轻哄着他磕上眼眸。
可他刚睡着,就被人晃醒,“神之子,要不要和我约会?”
“……”幸村精市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从她神采奕奕的脸上,转向了漆黑的窗外。
他麻木地盖上被子,给她留了一个‘别吵我,伤心的人没心情陪你玩’的冷漠背影。
白无水从背后贴上他的脸,“精市~”
也不知道她去哪里转了一圈,脸上冰冰凉。
他立即扭过身把人拽进被窝,给她暖脸搓手,“晚上怎么还跑出去?”
白无水没说话,只弯着眉眼笑望着他。
“幸村精市,和我一起,去看南极不会落下的日出吧。”
“……”
他又被哄好了。
*
两人不知从何时起,有了一个默契的约定。
他们不是寻常的、能够每天相见的恋人。
而为了让每一个分别的日夜不那么寂寞,他们总是格外珍惜独处的时光。
思念是贪婪怪物,他们必需确保有足够多的回忆喂饱它。至少在他们为各自梦想努力时,它能稍微安分些。
五年间,他们在绚烂的烟花中恭迎中国新春,也在盛夏的骄阳中,捧起装着彼此的荣耀奖杯。
他们从乔治城的金秋街道,牵着手走向波士顿的枫林杏树。
冬天,冬天的白无水很懒。若室外下了雪,她半只脚都不想踏出去。
但温柔的少年总把她照顾得很好,不会让任何一片雪花偷走她的温度。
渐渐地,她觉得冬天也没有那么讨厌。
她来南极的前一天晚上,焦虑得睡不着,少年环着她,絮絮叨叨叮嘱了她许多注意事项。
白无水一条没听进去,只觉得他说话声音真好听,像念经。
她缩在他怀里,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但少年一晚没睡,第二日还强撑着精神,总觉得还没说够,便又叮嘱了她一遍。
白无水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很用力地抱住他,抱得两人骨头发疼,“神之子,相信我。我不是去受苦的,我是去成功的!”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便从伞下走出来,有勇气独自面对凛冬。
而蜕变成雪地勇士的她,在极地的山川冰雪中,赠与了少年一场世间独有的浪漫。
南极夏季,临近埃里伯斯火山的麦克默多站气温上升,地面表层融雪,露出红色的火山岩。
白无水骑着雪地摩托,带他从灯光盏盏的科考站基地驶向天幕尽头。
她开得不快,以免凛冽的冷风刮疼少年戴了护具的脸。
幸村精市闪烁的目光,从她身上缓缓落向繁星璀璨、极光丝缕成画的苍穹。
四周万籁俱寂,耳畔唯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孤岛般的辽旷世界,他们在温柔的宇宙中浪漫穿梭。
大约开了几公里,白无水把摩托艇停在一处被雪覆盖的山丘下。
她拿出冰镐,挑了一条最万无一失且提前勘测过的安全路径,带他爬上丘顶。
待两人刚抵达顶端,极光便若隐若现褪了色,而远处的地平线昏色撩动,似世界缱绻地睁开惺忪的眼。
两人没说话,十指紧扣着等待南极日出升起。
这一刻莫名神圣。也许,因为这是唯有冒险者才能抵达的极地。又或者,这是南极一年内唯一一次升起便不落的太阳。但两人心里最在乎的却是,这是和特殊的人一起迎接的不落日出。
金色光芒从地平线缓缓探出了头,新生的微光本有几分试探,但因夜色实在盛气凌人,惩奸除恶的它们便纷纷昂着脖子伸出手,把覆在雪色世界的昏暗统统甩向昨天。
没有黑暗作祟,这片广袤无垠的净土也迎来了壮丽新生。
每一粒雪花耀出宝石的璀璨,幽静的大海倒影着水底的另一片天空,远处神圣屹立的连绵冰川雪山如大地脊椎,撑起纯白世界的包罗万象。
幸村精市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只觉流动的生命趋于停滞,却又源源不断地接收了大自然馈赠的力量。
他用力牵紧她的手,想把难以言喻的心情与力量传递给她。
她对他笑了笑,阳光下的眼眸、脸颊,全都是他无法挪开眼的明亮。
她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魔术?
幸村精市莫名想到了徒手变玫瑰的魔术。
他隐约猜到了她土里土气的浪漫,但却贴心地没有拆穿,只笑,“好啊,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不用!”她很自信地扬起了眉梢。
说罢,她便转过身,双手动来动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幸村精市很有耐心,也很好奇,在没有玫瑰花的南极,她会以那种形式送他花。
可他猜错了。
她没有送花。
她面朝雪原、冰川、大海,声嘶力竭地大喊——
“幸村精市,我想和你结婚!”
远处雪山轰隆。
海面水波荡漾。
河边企鹅抬头。
她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一圈又一圈。
幸村精市思绪静止,眼底的滚烫比他更快做出反应。
白无水喊过了头,也扯疼了泪腺,她眸光湿润,却昂起头不让泪流。
待过了两秒,才牵着他的手将耍帅持续到底。
“看,我对你的爱,感动了世界哦。”
平原的雪地上,风吹拂雪,露出了一行火山岩摆成的字,“幸村精市要给白无水一个家!”
正上空的阳光耀下一条光路,将每个字都照得光芒灿灿。
幸村精市眸光泛红,汇涌的泪光一次又一次模糊他的视野。
他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喉间顿塞良久,才找回自己动容到颤抖的声音,“我……”
“我给你一个家。”
他吻住了她。
这场求婚没有鲜花,没有钻戒,也没有亲朋好友。
但他们在皑皑白雪的丘顶上,有不落的太阳为他们主持独一无二的订婚礼。
他们虔诚地,亲吻爱人。
日出不落,爱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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