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在遮阳伞下忙碌着。
后座和后备箱被各种器材塞得满满当当,她虽然个子娇小,但显然早已习惯了。
蚂蚁搬家一样,一趟趟将器材搬下来,再熟练地开始组装。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过了斋藤正费力抬起的一个器材箱。
惊讶地抬头,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才看清来人。
忍足侑士。
亚麻衬衫和米色长裤,眼镜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忍足君?”斋藤难以置信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忍足轻松地将器材箱提起,放在指定的位置,拍了拍手,神态自若:“附近有个小型的医学研讨会,今天刚结束。”
“我看天气不错,就想着来海边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
摊了摊手,笑容无懈可击,“真是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你们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看向车内的出云霁。
她坐在驾驶座上,化妆包敞开,放在副驾的位子。
此刻正举着镜子,神情专注。
深邃浓烈的蓝色眼影在白皙的眼睑上铺开,神秘而魅惑的色彩冲击,与慵懒随意的气质形成奇妙的碰撞。
出云霁听到动静,停下了动作,侧头看过来。
“忍足君?”出云霁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这么巧?”
心跳在她目光投来的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被完美地掩饰过去。
“是啊,生活处处是巧合。”
“你们的东西好像挺多的,我来搭把手。”
他不再看车内,一副热心肠的模样转向斋藤,“还有哪些要搬?我来帮你。”
“啊!太好了!太感谢了忍足君!你真是个大好人!”斋藤笑靥如花,对着忍足就是一顿吹嘘。
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
她又不是傻子!
嘿嘿,这个忍足君该不会就是我的桃花吧?
斋藤美滋滋地盘算起来。
然后开始坦然指挥忍足搬这个,挪那个,顺便兴致勃勃地跟他介绍起器材来。
忍足也极其配合,耐心地听她讲解,帮她调整三脚架的高度和角度,甚至还能就反光板的角度提出一点建设性意见,专业又绅士。
******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
忍足耐心地陪着斋藤一遍又一遍地调试机器、调整灯光、寻找角度。
下午四点多
夕阳的金辉开始被带着灰调的蓝紫色取代,海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
“OK!阿霁光线差不多啦!去换衣服!”斋藤终于满意地直起腰,对着车里的模特喊道。
出云霁应了一声,朝着公共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忍足环顾四周嶙峋的礁石和开始翻涌起白沫的海浪,好奇又有些担忧。
“天都快黑了,拍什么主题需要这么暗的光线?”
“气氛…有点特别。”
斋藤满脸都是创作即将开始的兴奋:“海妖!美丽又致命的诱-惑者!”
“就是要这种天色将暗未暗,海浪拍打礁石,带着点危险和神秘气息的时候才最对味!”
“海妖塞壬?”忍足瞬间了然。
“引诱水手走向毁灭的歌声,美丽与死亡并存。怪不得选这块礁石区。”
他点点头,看着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狰狞的黑色礁石,“感觉再暗一点,气氛会更好。”
“对吧对吧!”斋藤眼睛亮晶晶的,对他的懂行非常满意,“忍足君你很有艺术眼光嘛!”
“等天彻底暗下来,海面幽蓝,礁石如墨,配上阿霁的造型……”
她搓了搓手,一脸期待。
忍足随意敷衍了一下她的夸奖,看着似乎有云层堆积的天空,微微蹙眉:“不过,最近预报有雨,万一真下起雨来,器材淋湿就麻烦了。”
嘴上说着担心器材,余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公共卫生间方向。
下了雨,她可别感冒生病。
没想到斋藤一听,反而更兴奋了:“下雨更好啊!”
“风雨交加,海浪滔天!那才叫真正的海妖现世,气氛绝对拉满!”
她已经开始畅想暴雨中的拍摄效果了,完全没考虑可行性。
无奈地笑了笑,忍足没再说什么。
******
海风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凉意和湿气,吹得他衬衫的下摆猎猎作响。
突然
一抹幽邃的深蓝身影,如同从暮色与海雾中凝结而出。
转头看去。
只一眼,他就愣在原地。
裙子的颜色是渐变的蓝。从脖颈胸口处的幽蓝,如同坠入深海般,一路向下晕染成近乎墨色的黑蓝。
采用了仿生的设计,裙身是无数条用特殊布料和材质制成的、如同真实海藻般的深色“触须”或“藤蔓”。
从纤细优美的脖颈处缠绕而下,蜿蜒过精致的锁骨和肩头,在胸前形成神秘而富有张力的缠绕,再顺着紧贴腰肢的线条向下蔓延,最终缠绕攀附在那双白皙得惊人的长腿上。
超大幅度的裙摆好似深海绽开的花朵,带着被海浪撕裂的破碎感。
一侧做了极高的开叉,随着她的走动,修长笔直的腿在浓墨重彩的裙摆间若隐若现,每一次迈步都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妆容更是将这种美推向了极致。
蓝色眼影是凝结的深海冰晶,在暮色中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唇色是近乎暗黑的深紫,妖异而颓靡。
乌黑的长发被烫成了微卷,随意地披散在裸露的肩背上,发间缠绕着海草和碎钻珍珠,随着走动轻轻晃动。
海底星空。
冷艳妖异,神秘莫测,极致的诱-惑,又极致的危险。
死亡美学,扑面而来。
忍足只觉得耳膜嗡了一声,天地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来自心脏深处,供给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抱着巨大而沉重的裙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黑色礁石走去。海藻般的裙裾拖曳在沙滩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忍足回过神。
几步跨到她身边,伸出手臂,稳稳托在她抱着裙摆的手臂下方,协助她顺利爬上礁石。
“小心点,礁石很滑。”
出言提醒,他的喉头都有点发紧。
出云霁道了一声谢,也不扭捏,就借着他的力量,往上一蹬,稳稳踩了上去。
感受到她手臂的细腻触感,还有借力时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忍足的心脏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悸动。
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经甩掉了脚上的拖鞋,头也没回地往礁石深处走去。
动作轻盈稳定,如同海妖行走在自己的领地。
深蓝色的裙摆在身后翻涌,海藻般的装饰随着攀爬摇曳,长发被海风吹拂,露出光洁优美的背脊线条。
收拢好拖鞋,按下自己的情绪。
他默默地退回到斋藤所在的遮阳伞下,站在一个既能看清拍摄点又不会打扰她们的位置。
“太好了!风起来了!”
斋藤兴奋地对着礁石方向大喊,举着相机的手激动地挥舞着,“海浪也起来了!快!抓住机会!我们拍第一组!”
两个女孩切换到了专业状态。
礁石深处,出云霁到了斋藤指定的位置。
吸了一口气,手臂用力,猛地将裙摆向两旁展开,深海之花怒放!
仰起头,线条优美的下颌划出冷冽的弧度,闭上眼,拥抱自己。
她是塞壬,流浪在深海。
海浪在礁石上猛烈拍碎,激起大片雪白的飞沫,溅落在裙摆和她的身上。
长裙在狂风中如同活物,海藻装饰贴合着身体曲线,长发凌乱,被海浪打湿的部分贴在肌肤上,撩人又脆弱。
完美的骨相在相机闪光和海面反射的幽暗天光下,呈现出一种超越凡俗的、遥远而神圣的质感。
妖异与神性,达到了统一。
“Perfect!”斋藤狂喜,扑在相机上,快门声骤雨般疯狂。
旁边的闪光灯和补光灯也配合着光线变化,不断闪烁,将礁石上的身影切割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
忍足站在伞下,灵魂却被钉在礁石上。
她是夏日雷雨里劈开迷雾的闪电,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情感从沉睡中唤醒。
她也是深海迷雾中踏浪而来的海妖,引诱他失了镇定,失了理智,失了冷静。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这样不讲道理地、蛮横地、以强势无比的姿态,把他的心夺走了。
不要呼吸,不要思考,不要质疑。
忍足闭上眼,试图隔绝她的冲击,但绷紧的唇角却泄露了一切。
******
风,更大了。
乌云如同浓墨般翻滚着,沉沉压下。
斋藤放下相机,抓狂地对出云霁大喊:“太神性了!你像神女,不像海妖!”
“妖的精髓是诱惑、危险和死亡!”
“收敛一点你的神性,把妖气放出来!”
“啊啊啊!不对!还是太完美了!不够冲击!不够破碎!”
“啊啊啊也不对!要神圣的妖!不能失了质感!不能廉价!”
她语无伦次地挥舞着手臂,一连串抽象又矛盾的形容词如同连珠炮般砸出来,听得旁边的忍足一阵头大。
神性?妖性?
神圣的妖?不能廉价?
这都什么跟什么?
真的有人能精准地表现出这种东西吗?
忍足只觉得在暮色与浪涛的衬托下,她已经美得惊心动魄,危险又迷人,完全就是他想象中海妖的样子。
“艺术还真是严格啊。”忍不住低叹了一句。
就在这时
一个酝酿已久的、明显比之前凶猛高大的浪头,毫无预兆地拍打在礁石上。
“哗啦——!”
带着腥咸气息的冰冷海水,将站在边缘的出云霁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啊!”猝不及防,她被这冲击力撞得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
“小心!”忍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浪实在太猛了!
礁石湿滑无比,如果真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惊魂一刻,出云霁稳住了身形。
湿透的长发海藻般贴在皮肤上,海水顺着脸颊流淌,浸透了仿生藻类的裙装,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妆容妖异的脸上沾满了海水,睫毛被打湿,嘴唇也被水珠碾过。
尚未褪去惊悸,她眼里翻涌起被海水浇头的怨念,穿透暮色,看向镜头。
“Perfect——!” 斋藤尖叫声,狂喜到破音。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头发湿了!衣服湿了!这味道太对了!!海妖就该是这样!”
“破碎的!怨恨的!诱惑的!”
她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创作状态,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看我看我!想象你是这片海域的主宰!”
“所有胆敢靠近你的愚蠢凡人,所有试图征服你的水手!都该匍匐在你的脚下!”
“被你的美丽迷惑!被你的歌声撕裂!被你的怨恨拖入深渊!”
“对!就是这个眼神!”
“漠视!俯瞰!无形的撩拨最致命!”
礁石之上,水珠如同钻石,不断滚落,她冷漠地俯视着镜头,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残酷讥诮。
她是神圣的妖。
也是冷静的死神。
宣判他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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