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的到来,为东京染上了忙碌的气息。
日本的大三学年,重心更多转向就职活动和研究室配属,课业压力减轻,留出了相对自由的时间。
这对如月遥和孟远来说,无疑是推进计划的绝佳掩护。
忍足白天准时前往医学部的研究室,投入到自己的病理学研究领域。
傍晚时分,穿过渐渐染上春意的街道,回到灯火通明的如月宅。
他已经向家里报备过,理由充分且正当:如月伤势恢复期需要人照顾。
忍足家对此表示理解和支持。
然而,近期的如月宅,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自从那晚“男朋友”身份被官方默认后,孟远对忍足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往虽然明争暗斗,但至少维持着基本的客套。
现在每次见面,孟远都像是点燃的炮仗,横挑鼻子竖挑眼,隔三差五就要找茬和如月遥爆发争执。
当然,他绝不会明说是冲着忍足来的。
他会因为忍足在客厅看医学期刊翻阅纸张的声音“太大”而发难,指责忍足没有公德心。
他会因为忍足留在如月宅吃晚餐,而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脸皮真厚,天天蹭饭”。
他最离谱的一次,是看到忍足穿了一套和他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立刻指着忍足对如月遥怒道。
“他什么意思?学人精吗?!穿跟我一样的衣服膈应我!”
起初她懒得理会这些无理取闹,通常眼神甩过去或者干脆无视。
但随着找茬的频率和离谱程度升级,她的耐心也濒临耗尽,脸色越来越黑。
忍足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找借口拉着如月遥离开“战场”,低声安抚她,给她顺毛。
忍足心里清楚孟远为何如此。
孟远对如月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们之间远超普通下属、甚至超越家人般的紧密羁绊,忍足心知肚明。
最近频繁的、带着明显嫉妒情绪的找茬,无非是源于一种“被取代”的恐慌和对如月遥的极度在意。
理解归理解,让是不会让的。
尽量避其锋芒,不与他正面冲突。
这天晚餐,餐桌上气氛还算平静。
孟远大概是饿坏了,只顾埋头吃饭,难得没有开口挑衅。
意外还是发生了。
孟远端汤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腕一滑,满满一碗热汤直接泼在了坐在旁边的忍足身上。
“啊!”忍足猝不及防,被烫得轻呼一声,衬衫湿透了一大片,黏腻滚烫。
如月遥迅速抽了几张纸巾就帮他擦拭,语气关切,“烫到没有?解开看看。”
她一手拿着纸巾按在他胸口吸汤水,一手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拉扯间,忍足脖颈上佩戴的那条兽牙项链,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坐在对面的孟远,如同被闪电劈中。
他脸上的歉意和幸灾乐祸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极致的震惊。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指着那枚兽牙,手指因为情绪波动而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竟然把‘兽牙’给他了?!”
嫉妒在燃烧,刺痛无法掩饰刺痛,最后化作伤心欲绝:“见到兽牙,如见山君亲临。”
“兽牙代表什么意义……阿遥!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
如月遥看向情绪失控的孟远,带着浓浓的不悦:“这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像是被这句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孟远的理智崩塌。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忍足,脸色铁青,声音扭曲: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陪了你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从你那么小一点到现在!”
“为你赴汤蹈火,为你谋划算计。”
“我在你心里……在你心里……竟然比不上这个才认识你一年多的人?”
声音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悲怆万分。
忍足僵在原地,胸口还残留着汤水的灼热。
她的脸色在孟远的咆哮声中彻底沉了下去,惯常的平静被暴烈的怒火取代。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欺近孟远,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揪住了孟远胸前的衣襟。
下一秒,手臂猛地发力。
一个干净利落、近乎狂暴的过肩摔。
“砰——”
沉闷的巨响。
孟远整个人被毫不留情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冲击力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如月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的孟远,下了最后通牒。
“孟远。”
“再敢找事。”
“直接滚回中国。”
说完,她拉起旁边还处于震惊中的忍足的手腕,冷声道,“我们走。”
餐厅死寂。
只剩下孟远躺在地上。
如月宅的气氛跌至冰点,连空气都凝结着硝烟。
孟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沉默得如同消失。
如月遥则彻底贯彻了“眼不见为净”的原则。
每天跟着忍足一同出门,一起去东大。
她变成了忍足研究室的编外成员,安静地坐在研究室角落属于自己的那张临时书桌前,看书,处理邮件,或者望着窗外发芽的枝桠愣神。
忍足看在眼里,心中叹息。
一次午餐后,两人在校园里散步。
忍足牵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别生气了。”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孟君的心情,我能理解。”
如月遥脚步一顿,侧头看他:“他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说实话,有点困扰。”
忍足坦诚道,随即笑了笑,“但更多的是理解。”
“被人突然夺走了心爱之物的感觉……”
“失落、不甘甚至愤怒,都是人之常情。如果换做是我……”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眼眸凝视着她,尝试预演孟远的心情。
“如果是我守护了二十多年、视若珍宝的人,突然被另一个人‘抢走’,我大概……会比孟君表现得更加失控和糟糕。”
“心爱的人?”如月遥立刻反驳,“我才不是他什么心爱的人!”
忍足停下脚步,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抵着她的发顶,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摩挲着她手背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细微伤痕。
这个小动作带着魔力,总能让她紧绷的身体和烦乱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这位大小姐啊……
在感情上,迟钝得让人心疼。
孟远陪伴她二十多年,从懵懂孩童到如今,沉甸甸的情意,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下属或伙伴。
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起码,”声音低沉而清晰,“他是你的家人,无可替代的家人。”
“他所有的失态和攻击,根源都在于他太在意你,害怕失去你。”
吻了吻她的发旋,“别生气了好不好?这样僵持下去,不仅是孟君痛苦,你心里也会不高兴的。”
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沉默,忍足继续温言:“我去和他好好谈谈吧?或许能解开一些心结。”
“不要!”如月遥立刻打断他,眉头紧蹙,“要谈也是我去谈。”
在忍足持续的安抚和劝说下,如月遥终于低声道:“……知道了。今晚我会和他谈谈。”
回到宅邸,气氛依旧压抑。
孟远坐在沙发里,脸色依旧难看,但看到如月遥进门,随即又迅速被刻意维持的冷淡覆盖。
如月遥径自走向书房,脚步在门口顿了住,没有回头,声音传来:“孟远,过来。”
孟远身体一僵,沉默了片刻,还是站起身,跟着她走进了书房。
房门在两人身后关上,隔绝了客厅里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面没有传出任何高声的争执,也没有摔东西的动静。
比起之前的狂风暴雨,让忍足稍稍松了口气。
没动手,就是好兆头。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书房门被打开了。
孟远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复杂,但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
跟在如月遥身后,脚步有些沉。
如月遥的神色倒是如常。
孟远走到忍足面前,停下了脚步。
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眼看向忍足,极其别扭和不情愿,最终开了口,“这段时间是我失态了。抱歉。”
他的道歉算不上热情,但足够诚恳,显然是经过了书房谈话的结果。
忍足心中了然,看来是谈妥了。
他站起来,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介怀的样子,甚至主动伸出手,在孟远略显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孟君言重了,我能理解。不必放在心上。”
把姿态放得很低,带着明显的善意和和解的意愿。
感受到忍足的善意,以及肩膀上那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孟远的身体又放松了一点。
他看了看旁边的如月遥,又看了看忍足,似乎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个笑容。
尽管笑容勉强,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轻松。
“咳……为了弥补我的失礼,也为了缓和一下这段时间的气氛。”
“不如……周末我请客,请两位去东京椿山庄酒店赏樱?”
“听说那边的早樱开得正好,就当是我的赔罪宴。”
他看向如月遥,小心翼翼的试探。
如月遥没说话,目光扫过忍足。
忍足心领神会,微笑点头:“好啊,早就听说椿山庄的樱景是东京一绝,一直想去看看。那就多谢孟君了!”
他主动应下,给足了面子,也给了孟远台阶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
宅邸里弥漫了许久的沉重冰冷,似乎随着这个赏樱的约定,开始一点点消融。
孟远:你就是这么配合的?
如月:你就说配没配合吧。
孟远:呸……[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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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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