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格玛只小聊了一会儿，就见风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妖怪大多都是这样神出鬼没，我也早就习惯了，所以比起他，我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他手里拎着的那个「东西」上。
风生是拎着个脑袋走到我们的面前的。
不是死人的脑袋，也不是假人的脑袋，而是个活生生的、会眨眼睛的、半截脖子往下什么也没有的脑袋。
“认识吗？”风生有点嫌弃地拎着那个脑袋在我眼前晃了晃，满脸都写着想要扔掉的冲动。
我盯着这个被他拎在手里摇来摇去的脑袋，陷入了思考。
漂亮的银白色短发，脑后还垂着半截辫子，头上斜斜戴着一顶圆顶小帽，右眼被一片带着方块花纹的硬质白色金属片遮住，露出的一只左眼是金色的细细竖瞳，眼皮上有着一道像是伤疤一样的竖线由上至下划下。
此刻，这个脑袋正在风生的手里哈哈大笑着，精神十足地冲着我身边的西格玛打着招呼：
“呀、西格玛！下午好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哈哈哈哈~~”
我左右看了看这个脑袋，狐疑地扭头问西格玛：“……你熟人、呃……熟头？”
“……”西格玛一脸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脸，仿佛已经羞愧到了无颜以对的地步，“……抱歉。”
“这是果戈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西格玛说道。
我陷入了沉思。
……果戈里？谁啊？我认识吗？
既然没印象的话，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样子，于是我抬头对风生说道：“好像也没用，丢了吧。”
风生应了一声，就要把这个脑袋——“果戈里”，按他习惯的方式“丢掉”，但他才一抬手，这片空间忽然就波动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空气中就像是绽开了一朵硕大洁白的山茶花，宽大的斗篷哗啦啦地飞舞，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白色的大片布料垂落之后，风生手里拎着的，从一个脑袋，变成了一个穿着素色小丑服的青年。
柔顺的银白长辫垂落身后，红色的毛绒球将一条长披风坠在肩头，黑白交错的马甲和长裤，鞋尖弯弯翘起的小丑鞋，半身高的手杖高举在手中。
叫做果戈里的青年俯身朝我们鞠了个躬，动作夸张的像是马戏团开幕时向观众致礼的小丑，他用一种浮夸如同咏唱歌剧一般的语调开口道：“哎呀呀~真是失礼了~！初次见面！西格玛身边的这位小姐！我的名字是果戈里！如你所想、也是天人五衰的一员！另外，这位英俊漂亮的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先把我先放下来了呢~？”
他的话音刚落，足尖就离地了。
风生神色冷淡地拎着他的后领，轻轻松松地就把这个一米八几的青年拎了起来，不为所动地准备继续刚刚“扔掉”的动作。
果戈里：“……啊嘞？”
被吊在了半空中，他一脸天真地眨了眨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有十秒抢救自己的时间。”我和善地对他说道，“给我们一个留下你的理由，不然的话就用风刃把你搅碎成肉泥，变成我们的晚饭。”
“十、”
没给他考虑的机会，我开始了倒计时。
“九、”
“——诶诶诶诶？”
果戈里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了一样叫了起来。
“八、”
“难道不应该是坐下来一起喝着下午茶谈判吗？咦咦？”
“五、”
“七和六呢？？嗯嗯嗯？西格玛？你难道不和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
“三、”
“嗯嗯嗯嗯？？？”
“一。”
“——我们来合作杀陀思吧！”
“好勒！风生把他放下来吧！”我亲切的微笑着一拍手，看着果戈里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孺子可教也。
假装没有察觉到刚刚那些被风生碾压下去了的空间波动，我伸出手，把果戈里扶了起来。
“那么我们现在来谈一谈你绑架杀害了政府官员，然后把这个黑锅甩给了侦探社的事情吧。”我对着果戈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果戈里刚刚才上扬起来的嘴角立刻又僵住了。
虽然刚才一时没想起来，但是看到这套衣服、听见这夸张的语气，我要还想不起来这人是谁，那我就是个傻子。陀思当然是要杀的，但我可没说过会放过导致眼下侦探社困境最初的导|火|索果戈里。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要反水背刺陀思，但总之先利用着，完事之后再把他一块儿杀了。
我在心里一秒打好了算盘。
“等一下！”西格玛突然拉住了我。
“嗯？”我转过头看他，“你要给他求情吗？”
“不。”西格玛不假思索地否认了，他看向果戈里，冷声问道，“按照作战计划，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你会还活着。”
“啊~~是要魔术师本人自己揭秘魔术手法吗？欸~~这可就为难了呢~~”果戈里摆出了一副小女孩似的卖萌表情，在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身上竟然也并不显得违和，只是……稍微有那么点恶心。
“——开玩笑的！”他忽的扬起语调，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西格玛你这么想知道的话——”
“不，我并不想知道这个。”西格玛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自乐，“我指的是，只有你死了，「真凶」才会彻底消失，你也是在同意这一点的基础上参与计划的，所以你应该是真的死了才对。”
“死到临头结果怕死吧。”我合理猜测。
很多人类都是这副德行，嘴上说着不怕死，结果真要死了救命喊得比谁都响——虽然说妖怪里也有这样的家伙存在就是了。
“死亡确实是令人畏惧的存在。”果戈里微笑了起来，“就像是畏惧着黑暗，畏惧着暴力，畏惧着未知的事物一样——这是根植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本性」。”
“但要逃离「人」这一座巨大的囚笼，我当然早已做好了走向死亡的觉悟，那是鸟儿飞向自由最后的「终点」——”
他的脸上褪去了轻浮的神情，咧开的嘴角扬起，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着魔了一般的狂热的痴意。
“但是、”
“在那之前，在飞鸟脱离囚笼、获得自由之前，它必须要解开那一根根束缚住爪子的锁链，将一切禁锢住自己的枷锁清除，只有这样，它才能轻盈地飞出鸟笼，成为一只自由的飞鸟。”
那片覆盖在他右眼上的金属片掉落在地，露出了一只宛若假目一般暗金色的瞳孔，分明是一张脸上的两只眼眸，但却带着并不明显、却也能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的区别。
“而如今，在我的身上还剩下了最后的这一条束缚着我的锁链。”
“只要杀死陀思，我唯一的理解者与挚友，我就能从「感情」这条最后的锁链中，获得自由。”
如同在邀请我们共舞一般，他对我和西格玛伸出了手。
西格玛好像被他吓到了，我对果戈里不熟，也没有什么和他共鸣的想法，所以我只是充当了一下莫得感情的气氛组，在他的演讲结束时鼓了鼓掌。
就是相爱相杀嘛，我懂的，我和的场也——呸呸呸、想什么呢我，我和的场有个屁相爱相杀，那只是我单方面殴打！单方面！殴打！
我被自己脑子一抽的想法恶心得一个哆嗦，看向果戈里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行吧。”
“总而言之你先让我揍一顿。”
********
我把果戈里揍了一顿。
没有揍的很重，大概也就打断了两根骨头这种程度，他自个儿也就用异能接回去了。如我所想，果戈里的异能是空间系，能够连接披风与周围三十米范围内的空间，连本人也可以传送。
这样一想的话，之前那些被虐杀的被害人，究竟是怎么变成那种惨状的，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老实说我其实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一起行动，虽然人命我也不是很在意，但虐杀是真的让人觉得恶心，而且果戈里还是个非常吵的人，就算不理他，他自己也能自言自语地闹上好半天。
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绝妙的主意，为此我需要点背黑锅的人，因此我还是把果戈里给带上了。
果戈里好像和西格玛的关系还不错，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不错，回日本的路上，他总是喜欢用异能或是小花招吓唬西格玛，一旦恶作剧成功了，就会嘻嘻笑起来。西格玛相当受不了他，只能往我身后躲，和风生一样，我也能用灵力压制住空间波动，让果戈里没法用异能，但偶尔我没留心，还是会被他钻了空子。
我感觉果戈里简直就像是热衷吓唬女同学的小学男生，脸上大写的欠揍。
于是我又让风生揍了他一顿。
挨了两顿打的果戈里总算是老实了一点，但我合理怀疑他老实的原因不是挨了揍，而是风生扩散了风的领域，方圆五十米以内的空间波动都被碾压没了，强行镇压了这个熊孩……呃，熊人类？
我已经在考虑告诉果戈里人类死后还是要去地府转生的了，去他|妈|的绝对自由。
横滨的街头依然车来人往，繁华又热闹。
不管是风生还是西格玛，亦或是奇装异服的果戈里，全都是惹眼的家伙，我们只能小心地在偏僻的小巷中穿行。
侦探社的通缉令依然明晃晃地挂在街头的大屏幕上，这回还加上了我的脸，用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商场监控的截图，不算高清，但也基本能认得出我的脸，姓名一栏写着的是「不明」，看起来末广铁肠不知道为什么没把我的名字爆出去。
我站在小巷的监控死角，看着不远处高楼上循环播放的通缉视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天人五衰是不是在政府内部也安插了人？”
“嗯？是指我吗？”果戈里热情地回答道，“之前的天人五衰计划里，陀思让我假扮成那个法官的秘书，靠着这个身份，我很轻松地就绑架了好几个官员哟！”
我抬手把他凑近的脸推开，看向西格玛：“除了这家伙以外……有没有那种本身就是政府官员的成员？和猎犬——或者军队有关系的。”
“这个……”西格玛思考了一下，“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神威’的真实身份是。除了他以外，我、果戈里、陀思，剩下的那名成员，稍微有点特殊，但应该也和政府没有什么关系。”
“特殊？”
西格玛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人——或许不能单纯地称之为‘人’了。”
“他的名字叫做布拉姆·斯托克，原先似乎是一名北欧的伯爵。”
“而现在，因为自身异能的缘故，他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吸血鬼。”
我清楚的听见了风生发出了一声满含厌恶的“啧”，连带着身侧的气流都躁动了起来，发出了细微的低鸣。
西格玛稍微被吓到了，立刻住了口，不再往下说，虽然对我很亲近，但他好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风生。
或者也不是害怕，只是某种微妙的抗拒感。
“没事。”我踢了风生的小腿一脚，然后立刻被他更狠的踢了回来，痛得我龇牙咧嘴，“嘶……他不喜欢吸血鬼啦，外国的妖怪，像是吸血鬼这种，我们本土妖怪会觉得臭——痛痛痛！”
我还是忍不住抱着腿挑了起来，伸手去扯风生的袖子。
“我走不动了——风生你背我！背我！”
“想得美自己走！”
“我不管！你背我！”
“……安倍凛一！！”
我不管他，手脚并用地就爬上了他的背，胳膊紧紧圈着他的脖子，让他甩也甩不下来：“谁让你踢我的——我脚痛走不动了你背我！”
“谁他妈先踢的！！！”
他伸手来扯我的脸颊，我也伸手去抓他的头发，果戈里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好，西格玛想劝架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最后我缠在手上的发带被扯掉在了地上，果戈里看热闹的时候没注意踩了一脚。
于是我和风生的吵架结束于果戈里的第三次挨揍。
“踩坏了我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小心翼翼地把发带一圈圈地缠回了手臂上，我冷冷地一拽果戈里的辫子。
果戈里的回答是一串奇怪的嘤嘤嘤，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颜文字QWQ
我不为所动地又爬上了风生的后背，这次没被他甩下来。
西格玛向我介绍了一下这个布拉姆，他和果戈里都没见过布拉姆，只知道他的异能可以将咬过的人变成自己的“眷属”，并且具有一定传染性，是类似于吸血鬼病毒一样的能力。
老实说这个异能虽然也符合吸血鬼的设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想起某个叫做《生○危机》的游戏。
“这一点也不德古拉。”我忍不住吐槽道。
“德古拉？”西格玛没get到这个形容的意思。
“一部吸血鬼小说的主人公，忘记是谁写的了，你有空可以看看。”我给西格玛卖安利，虽然其实我也记不清这小说的内容了，但既然是经典的吸血鬼形象，这本小说必然也还是很经典的。
正常的吸血鬼主要活动是吸血、夜里伴随着蝙蝠出没、引|诱女（异）性、把中意的人类变成自己的眷属，害怕太阳、十字架、圣水，讨厌大蒜。
而不是出门散播吸血鬼病毒好吧，那明明是丧尸该干的活好吗。
“闭嘴！”
十分厌恶吸血鬼的风生并不是很想听见我继续这个话题。
我老老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西格玛眨了眨眼睛，他忍俊不禁地弯起了眼眸。
《德古拉》的作者就是布拉姆
本章又名《果戈里艰难的跳反之路》，《为了杀挚友我付出了太多》，《凛一：你说的很好但是我懒得听》，《小丑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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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的问题
你们真的是很多奇思妙想
完美避开正确答案
那么大的一个绫辻老师站在那里，我还特意拉出来遛了一下，结果竟然只有一个人看见了他
#万万没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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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Chapter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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