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无比幸运，遇到了一个理解我、尊重我的向导，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可以很放心地依赖他。我以为那些早已在昏暗的天空中散去的希望，重新燃烧在我年轻的时光中*……”中也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哎中也，你在写什么呢？”芥川探头问。从他一回到宿舍，就看到中也闷着头写些什么，从嘴角上扬的弧度来看，应该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啊，这是寄给家里的信。”郑重收尾之后，中也把信纸叠起来，塞到一个信封里，打算寄给妈妈。
“是什么好事情，也告诉我一下呗。”芥川凑过来。
“是那个向导，太宰先生。下周我们就要一起出任务了。”
听到这话，芥川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太宰先生？我听说他虽然待人亲和但又透着冷漠，对待哨兵总爱搭不理的，实在是古怪。”
“为什么会这样说？太宰先生是一个特别和善的人啊。”中也急着反驳。印象中，太宰先生从未对他冷淡过，有时甚至会拿他打趣。看着他憋红了脸也不敢反驳的时候，笑得格外开心。
“可能你比较特殊吧，而且，”芥川压低了声音，坐在中也旁边的板凳上小声说，“听我的向导说，之前有一个哨兵，血气方刚的，在某次训练的时候偶然见了太宰治一面，便火急火燎地追求他，成天跑到他的办公室堵着人。”
“后来呢？”中也催促。
“后来？有一天，我的向导看见那个哨兵红着眼睛跑出了太宰先生的办公室，并发誓再也不和太宰有任何接触，直到退役。”芥川补充道，又叹了口气，“要是一般的向导，见到有哨兵这么喜欢自己，早就心动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收他为自己的私人哨兵，再早早地结合一起过日子去了。”
“太宰先生，也许本来就不是那么轻浮的人。”中也想了想说。
枪口无眼，多余的感情只怕会变成阻碍，影响判断力，更有可能会害人害己。已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在出任务时伤亡率并不算低，这其中也有爱之过深、操之过切的缘由。
不过当听到芥川说太宰拒绝了那个哨兵的追求之后，中也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芥川细细打量一下中也，然后嬉笑着说：“你怎么那么袒护他？一口一个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该不会……”
“我没有！你别乱说！好了好了快出去训练吧！”中也迅速打断，根本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连忙把芥川推出宿舍。
当房间里重回安静时，中也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在太宰先生的眼中，我是特别的吗？
太宰先生，是真心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
他很想这么问一问太宰治，但每次一看到他那双眼睛，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任务在即，太宰治让中也来找他商量作战计划安排，以免到时手忙脚乱。
“好的，那我今天下午去您的办公室吗？”中也对着话筒说。
另一端的太宰治似乎是考虑了一会，然后再开口说道：“我今天不值班，你下午三点直接来我家就可以了，地址稍后发给你。下午见。”
在家吗？中也还未反应过来，太宰治就挂断了电话，随即一条附有详细地址和路线图的信息传来。
太宰的家意外地离塔并不远。许是为了通勤方便，又不愿意和其他人挤着向导宿舍，才在临海的一栋小楼里找了一间公寓。附近风景很好，居民也大多是老年人，平时也乐得清静。
礼貌地敲了敲门，中也用敏锐的哨兵本能发现那间公寓里不止太宰一个人住着。难道是伴侣吗？中也想着，有些不安。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戴着眼镜、穿着家居服、趿拉着拖鞋的太宰治，还有一只三花猫。
中也望着那只猫，有些吃惊又有些哭笑不得。三花猫倒乖巧，蹭着中也，把他推进门里。
“它叫夏目老师，你和它说话，它能听懂的哦，所以不可以说它的坏话。”太宰一边说，一边把他引向客厅的沙发。中也环顾四周，公寓并不大，足够一个人居住。沙发旁的落地窗有极佳的视野，能够清晰地看到海边的一切。
两人一坐下，那只猫就跳上了面前的茶几，安安静静地窝成一团，褐色的眼睛时不时掠过两人，又似乎只是盯着眼前的事物发呆。中也拿出平板，打开准备好的文件，给太宰说了一遍自己的作战计划。
这次作战，地点是在火车上，任务目标是在五百多名旅客中找到□□的六人哨向小组“黑蜥蜴”，并将他们控制住，终点站会有警察前来接应。
但是，这个小组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视，之前的几次在外地的行动从未失手，甚至还伤害了警方人员。根据资料和内部情报网显示，第一道防线是由两个普通人构成的，主要负责巡逻并将可疑人员通报给上一级。这两位都曾在军队任职，体术和枪械使用都很在行。接下来，是实力高强的三个哨兵。他们实行轮班制，确保始终有两个人保持警觉。最后，便是那个隐藏在人海中的向导，他把控着全局。
无论是对于向导还是哨兵来说，察觉到同类的存在都是小事一桩，精神连接和精神屏障处细微的颤动和裂口都有可能成为突破点。但是，麻烦点在于如何控制住他们，以及如何进行反击才不至于吓到旁人。
中也的计划详尽而繁琐，层层相扣。他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而最后甚至有些滔滔不绝，连太宰准备的茶水也未来得及喝一口。
太宰安静地听完，之后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非常好，很细致的策略，看来你非常用心呢，准首席哨兵先生。 ”
中也不由得红了耳朵，小声说：“太宰先生…您又取笑我…”
“只不过，”太宰转过身来面对中也，正色道，“作战时一定要留个心眼，小心别中了敌人的埋伏。还有，这次的地点是在一列运行的火车上，千万注意别伤到其他乘客。记住，先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再保护他人。无论成败，你才是最重要的。”
太宰先生说，我才是最重要的？…中也直愣愣地看着太宰的眼睛。太宰迎着窗户，夕阳在他的眼睛里打上一道明亮的、柔和的橙色光晕。在那双眼眸的反光中，中也看到了自己。
见中也一副愣愣的表情，太宰暗想不知他的心思飘到哪里去了，也懒得在家里用精神控制的把戏，于是对着那只猫咪眨了眨眼，躺在茶几上的猫咪轻轻叫了一声，这才听到中也迟了好几秒的回应。
“好啦好啦，不多说了。对了，你饿不饿？我刚刚做好了咖喱，晚饭一起吃吧。”说着，太宰起身走向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盘咖喱鸡肉饭走了出来。
“喝点红酒吗？味道很好哦。”太宰拉开酒柜，抱出了一瓶酒。
中也见状连忙上前，自觉地帮忙洗干净了两只高脚杯，又找到一个醒酒器，接过太宰手里的红酒并倒了进去。
1982年的Petrus，品味真好！中也在心里默默赞叹。
将酒倒入高脚杯中，随后太宰举杯，笑着对他说：
“祝你顺风！”
在清脆的碰杯声里，中也捕捉到了太宰眼中一闪而过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注：改编自中原中也《山羊之歌·失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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