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自杀一样……
檀一雄跪倒在地，三个机械人围在他周围，举起刀刃对准他。
太宰治一阵风般奔来，不等站稳就一把抓起梦野久作手中的娃娃，白色的线条从缠满绷带的手中释放，【人间失格】将【脑髓地狱】无效化，丑陋狰狞的布娃娃消失在他手中。
跪在地上的檀一雄脸上印记缓缓消失，他眼中的红色消散，只留下一片暴风雨肆虐过后的荒芜。
三个银白色的机械人刀锋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他们利落的高高举起刀刃，毫不犹疑刺向檀一雄。
织田作之助拧起眉头，伸手瞄准，几枪打歪机械人的刀刃，而后不停歇的将枪口转向机械人，子弹倾泻而出。
机械人被打的后退几步，他们用刀刃作盾，抵挡着织田作之助的子弹。
父母和养父消失在眼前，檀一雄呆愣的跪着，他只觉得的眼前发黑，大脑发昏，胸口不断翻腾，几欲作呕好像一张开嘴就会恶心的把内脏吐出来。
他身体发僵，像一只刚刚从植物大战僵尸里走出来的僵尸一样，用无法完全控制的躯体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仿佛回到了那场大雪，被他珍视的亲人的血不断从身体中奔涌而出，他拼命伸手捂住伤口，疯狂的想要阻止血色喷出，可还是没办法，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的血液伴随着生命消逝，只能感受着他的温度被冰冷感染、侵蚀、吞噬。
啊——
那曾经温暖的、滚烫的、鲜活的、珍视的——
此刻冰冷的、刺骨的、沉重的、消失的——
除了空荡荡的躯壳，什么都没了。
就连仅剩的空壳，也会在不久后腐烂、发臭，被肉眼看不见的生物吃掉。
天空晃晃悠悠飘落一朵白雪，那从雪花高处落下，又温柔的拥抱了抬起头的檀一雄灰色的眸子，在那双空荡荡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朵又一朵雪花，从天空奔赴大地。
为什么人类会痛苦呢。
檀一雄脑子里紧绷的弦伴随着“嗡”的一声，断开了。
那双总是浮现着温柔的眼瞳，刚刚从一场悲伤走出，因为找到另一个锚点而温暖起来的眼神，变得空白起来。
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什么都不会感觉到，就不会痛苦了呢？
摒弃多余的感情，就不会悲伤了吧。
啊，好安静啊。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从世界隔绝而出，灵魂躲藏在无人可见的地方。
就这样也不错，就这样活着，就这样和死去一样只留下躯壳活着，是否能逃离这场噩梦——
能否让我从这场活着的噩梦中醒来——
“呯——”
一声脆响。
太宰治走到檀一雄面前，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和空洞的眼神，一枪托砸在了他脑袋上。
檀一雄被打的差点趴下，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
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一身灰暗的少年，用他那双深沉的鸢色眸子注视着他，又好像有哪里不同。
“檀，人活着就会感到孤独痛苦。”太宰治蹲下来看着他，眼中带着檀一雄此时看不懂的情感，只是用着毫无感情的声线平静的诉说着。
“如果感到绝望了，也要往前走。”
“这世界的一切都不会为了你的悲伤而停留。”
“不要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人和人的距离就像星星和星星，看上去近在咫尺，实际上遥不可及。没有人能体会到你的感受。”
“一直留在原地，只会被尘埃淹没，埋进土里，烂在地下，被其他人狠狠甩在身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中原中也站在一旁没有动弹，其他人也安静的看着两人。
雪渐渐大了。
一朵白色落到檀一雄的蓝发上，其他雪花紧随其后，将蓝色拥住。
檀一雄抬起被打偏的头，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着太宰治。
那双银眸闪烁着、犹豫着。
他颤抖着张口，喉咙像被火灼烧一般无法出声，他胆怯的伸手向着太宰治的方向，却还没碰到就害怕的想退缩。
没成功，收回到一半的手被太宰治紧紧握住。
檀一雄瞳孔颤抖，眼眶里的血泪不住的流出，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轻轻拉住太宰治，俯下身，额头伏在太宰治手上，轻轻蹭了蹭，像是一只一无所有、伤痕累累的猫咪，在寒风中磕磕绊绊、寻寻觅觅，经过重重波折后终于找到了一点温暖，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过去，最后只敢小心翼翼的触碰温暖的一角。
他注视着地面，想把这温柔的光紧紧拉住，又害怕脆弱的光被他身上的黑色伤害，犹豫着想要放开手。
太宰治安静的看着他，用那双温柔的鸢色眸子静悄悄的注视着他，好想在无声的说：我就在这里，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离开你。
……
终于，檀一雄闭着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
“太宰，我好冷啊——”
太宰治看见了他的踌躇与无措，一向不擅长面对这种情感的他此时却猛的扑上来抱住了檀一雄，安慰的摸着他的头：“没关系，我在这里。”
“唔……”
檀一雄动摇的神色一变，看到友人彻底放松下来的大脑被侵入，神情突兀的变得空白起来。
众人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檀一雄。
太宰治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把檀一雄从怀抱带出来，使劲摇了摇他的身体。
“檀？”
没有回应。
太宰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阴沉着神色。
“可恶……”
织田作之助走近，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呜……”
梦野久作发出微弱的声音，太宰治视线聚集到他的身上，黑沉沉的眼神把他看的一抖。
“你干的，解药在什么地方！”太宰治扶着檀一雄沉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梦野久作双眸含泪，无措的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按住他的肩膀：“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这次出来谁都没有惊动，除了檀一雄没人中你的异能，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我不知道！”梦野久作情绪激动：“他穿着白色披风戴着面具，直接用异能力把我带到了外面，告诉我檀先生会到这里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告诉我这只是迷药，我不知道会这样！”
梦野久作无措的抱着碎成两半的娃娃，大眼睛里的星星和圆圈暗淡下去。
“你说的最好是实话。”中原中也拎住梦野久作的衣领：“等我把你带回港口Mafia再好好说清楚。”
“中也。”太宰治站起来，看向两人：“把Q给我。”
“哈？太宰，你在开什么玩笑？”
太宰治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和善极了：“中也不希望港口Mafia内部的秘密资料被政府拿到吧？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在监狱里见到你尊敬的森首领了，中也作为忠诚的下属港口的干部大人，一定不会让森先生面对这种意外吧？”
中原中也阴着脸看他：“哈？太宰，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不是很明显吗？”太宰治把檀一雄一把推到了织田作之助手上，他摊开手，露出一个港口Mafia干部时期的和善微笑：“我想要的有什么失败过吗？”
看到这个笑容，中原中也就知道，接下来一定有人要倒大霉了，以前太宰治还是干部的时候经常这么笑，每次都会有敌对组织的人被团灭。
“嘁——”中原中也不爽的一把丢下梦野久作。
大概是搭档的默契，让中原中也在此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檀一雄，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开。
太宰治走向梦野久作，他不耐的说：“Q，把药的袋子交出来。”
梦野久作瘫在地上，咬着牙把装药的袋子交给了他。
太宰治轻轻摸了摸梦野久作的头，温温柔柔的说：“他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这么干？”
梦野久作瞳孔紧缩。
太宰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每个月都寄给你礼物，还对离开你很愧疚，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礼物？”梦野久作眼里冒出眼泪：“什……什么礼物？我……我不知道……”
太宰治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是吗？”
“你可是个大麻烦，你这样的异能力随随便便就能害死人。”
他凑到梦野久作耳边：“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带你走？”
“像你这样的人，被抛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太宰！”国木田独步听不下去了，他走过来抓住太宰治的手臂。
“好啦好啦～”太宰治漫不经心的把梦野久作丢在地上，无视他脖颈上的青痕：“干正事要紧对吧？”
他将视线转到一栋房子上：“好了，别藏了，出来帮忙吧。”
国木田独步迷惑：“太宰？你在和谁说话？”
一身制服的男人戴着眼镜，嘴角一颗黑痣，他推了推眼镜，从房子后面走出来，默契的接过太宰治伸手送出的袋子。
【堕落论】可以看到物体上留下的记忆。
带着白帽子穿着厚厚冬衣披风的男人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的看着他。
不，不是他，是“它”，这个装着未知药物的袋子。
“真遗憾，看来计划是失败了。”华丽低沉的男声从袋子的记忆中响起。
坂口安吾背后一冷，这就代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只袋子会落在我手上，很大可能知道我的异能力，关于我的情报是怎么拿到的？政府内部资料泄露？外部势力偷窃？还是说，有什么未记录的异能力者的能力？
那双深紫色的瞳孔带着深沉的笑意，话音一转：“不过看起来檀一雄君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吧。”
“如果是要找解药的话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哦。”
“这是温馨提示，这种最新药物可没有解药。”
“惊喜！”
他身后蹦出一个身着白色魔术师衣装的男人，那人欢快的说：“这次的人选已经退场了，真遗憾——”
“那么，提问，下次是哪个呢？”
“是你吗？是他吗？还是你们的珍视之人呢？”
白色魔术师挥挥手：“好好期待吧～”
“咚——”
药被放在黑色的盒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
再次见到光线，就是在梦野久作的房间，盒子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打开，袋子被抓出来，交给了梦野久作。
坂口安吾皱着眉，看着那个穿着魔术师衣装的男人把东西交给梦野久作，并且在一瞬间把他带出了港口Mafia大楼。
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解药的线索。看到了两个凶手的样貌。”
太宰治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转过去给他看：“其中一个是这样的吗？”
画上是一个火柴人，头上画了个像饭团一样的帽子，背后画了个三条线的三角形披风，坂口安吾诡异的从画上认出了这就是刚才那个满身反派BOSS气息的男人，他点了点头。
太宰治转身走到一直呆站着的檀一雄身侧，把他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
织田作之助从车上拿出医疗包把檀一雄腿上的枪伤和身上的刀伤包扎好。
像他们这种总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人，受伤是难免的事情，总会在各种地方准备医疗包以防万一。
被拿走耳机的檀一雄什么反应都没有，安静乖巧的站着像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
太宰治把耳机带上：“嗯……AP79，是叫这个吧？摩西摩西？在吗？我找你有事哦～”
耳机安静一瞬，一道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响起：“你好，太宰先生。”
“有查到哪里有费奥多尔的踪迹吗？”
机械音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很抱歉，没有。”
太宰治苦恼的敲了敲头，拉着檀一雄的手回到了车上：“好了好了，闲杂人等快点退散吧！这里不需要其他人了。”
太宰治给中原中也打了个电话：“中也，把你家Q带回去吧。”
“哈？”中原中也气恼极了：“你这只可恶的青花鱼！当我是外卖小弟吗？一听电话就想叫我过去？”
“啊啊啊——不想听蛞蝓说话，就这样挂了。”
“嘟嘟嘟——”
中原中也头上冒出十字，攥起拳头，一拳把墙锤出裂缝，他咬牙切齿的念叨：“可恶的青花鱼，下次见到你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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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脑髓地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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