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芙原本以为，得到将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从萨米尔房间醒来，看到萨米尔那张淡漠又锋锐的面容，她脑中浮现的却是阿利斯特那张严格又冷峻的面庞。
她动了动空荡荡的指尖，那里残留的羽毛柔软的触感像是一场幻觉。
她狐疑地看向靠坐在一旁的萨米尔，心中生出复杂的情绪，“是你？”
萨米尔的视线带着几分淡漠，他并不介意向希尔芙坦白身份，可如今的她看起来混乱而脆弱。
希尔芙在屋内找了又找，始终没有发现阿利斯特的身影。可她明明记得……阿利斯特的声音，阿利斯特的语气，阿利斯特的尾巴？
困惑、费解还有不可言说的苦涩涌上心头。不久之前，她才放下对年轻版萨米尔的抗拒与敌意，可当帮她化解危机的人单单变成他时，不解与愤怒吞噬了她的宽容与接纳。
她有些委屈，不甘与恼怒让她只能发泄愤怒般说出最过分的话，“萨米尔，我讨厌你。”
萨米尔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滚烫的泪水从少女泛红的眼眶中夺出，她倔强地睁大眼，若无其事地保持着满不在乎的得体。
她讨厌的男人救了她，她却无法恨他，她只能用讨厌建立最后一层防线，维护自己小心翼翼的高傲与自尊。
萨米尔轻叹口气，垂眸间，一条黑色的尾巴被送到少女掌心，皮质的手感带着些温凉，希尔芙瞪大眼，“你……”
萨米尔宽慰道：“不是幻觉。”
他只是少女的双眸，“一直都是我。”
巨大的白色羽翼将狭窄的空间填满，柔软的羽毛飞到少女面前，落在少女的掌心。
他恢复了身为神明的庄肃，平静地宣读着自己的罪恶，“让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以年长者的身份将你带在身边，阻止你接触其他人，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也是我。”
“所以，你可以恨我。”
希尔芙脑海中轰然弦断，一瞬间浮现出许多似曾相识画面，酸涩的，等待的，黑暗的，还有、希冀的。
瞬间的情绪决堤让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息，额间冒出冷汗，洁白的睫羽颤抖地看向这个曾保护在她身边的男人。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希尔芙呆呆看向面前的男人，哑声喊出一句，“哥哥……”
萨米尔垂下睫羽，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悲悯，也带着自我舍弃的孤独。当看到少女眉眼间的受伤，他明白了自己的忍耐，对她而言更像钝入肉的伤害。他无法用年长者的身份与她相拥，也无法看到她因他陌生身份的排斥而受到伤害。
这个由他独自孤守了几百年的秘密终究还给了它的主人。
他悲伤地开口道：“希尔芙。”
少女不可置信地自语，“为什么？”
这个在世人的诅咒中也未曾因为反噬而低头的冷漠神明，露出了苦涩的轻笑，“没有为什么，没有什么能够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行。”
希尔芙还没有回过神，“为什么要瞒着我？”
萨米尔轻笑，“你说过，不想再做我的妹妹。可是我很自私，并不觉得有人能比我更好地照顾你。我不想将你送走，你睁开眼看的第一个人应该是我，教给你这个全新的世界的应该是我，陪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的是我，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那为什么又要让我想起？”
“因为我发现，你越来越依赖我，你可以喜欢一个少年、青年、甚至是老年，但唯独不能喜欢上将你养大的年长者。你的认知已被我剥夺，我应将你教导好，不能看着你陷入牢笼。”
他为了她的新生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他想，他可以重塑她的一切记忆。
可剥夺了这个世界的魔力，他已经堕落成为不为信徒供奉的神明。再过很久，他会因为遗忘被世界剥夺生命。他已身处黑暗，而继承了他漫长生命的最珍贵的女孩儿，应该快乐、天真、无忧，永远为光明所祝福，不是再次与他一起，被拉入背弃世俗的囚笼。
他缓慢而淡漠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健康而热烈地去爱。”
“如果爱上的人不是你呢？”希尔芙心中只剩满溢的委屈，“如果这个人不是你，爱还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可以这样为我做决定？”她倔强地看着男人，强忍着泪水叫道，“哥哥！”
萨米尔抬手，将少女搂入怀中，克制的情绪如沸水满溢，缓慢、炽烈、灼烫，“希尔芙。”
他感受到少女的颤抖，轻抚她柔顺的长发，轻笑道：“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给你爱上其他人的机会。”
他推开少女，微凉的指腹带走少女眼底的水花，他轻声问道：“希尔芙，剩下的时间还很长，你愿意用接下来的生命，慢慢原谅我的擅作主张吗？”
少女忍不住破涕为笑，她缓缓抬起手，搂住男人的脊背，将面颊贴在男人胸膛上，听着他较常人更加缓慢而沉稳的心跳。泪水在男人清冷温柔的气息中收敛，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年轻的神明用羽翼将少女轻轻团住，“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她的生命还很长，她会用接下来所有的时间，去感知他的偏爱。
晨起的阳光里，少女靠在男人的胸膛，轻声说道：“萨米尔，抱紧我。”
回应她的是神明收拢的羽翼与缠绕上脚踝的黑色尾巴。
原本注定的告别早已被颠覆，以永恒为代价，分别之人注定在相爱的尽头重逢。
如果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将你接纳，那我将为你再创造一个世界。
正如世界偏心祂的信徒，而我唯独偏心于你。
算是全文完了吧，下周更点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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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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