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来到欧兰城的这批矮人们来说，他们真是在短暂一天内就经历完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甚至直到被贝蒂领队集体带走的时候，其中年龄最大的矮人工匠伯恩都还在忍不住惶恐思考：‘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写人类遗书了——’
结果，没有。
贝蒂在统计了他们这群人的身份情况还有每个人的特长优点之后，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可靠落脚点让他们好好休息，不但安全甚至还非常舒适！
他们在那吃了近期最美味最饱腹的一顿晚饭，又有柔软的棉被可以包裹。
比在家乡时更幸福享受。
虽然体验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优待；不过，突然在这样一座完全陌生的人类城市中停留，还是让许多矮人感到强烈不安。
矮人族是很有名的群居种族，他们以大家庭为群体形成一个个小组织。
所以当年被冤判刑的贝蒂是一家人，现在抢在首领出卖之前就率先跑路自我放逐的矮人们同样是个有老有少的大家庭。
伯恩就担任着这群矮人们中的‘家长’角色，他的担忧与顾虑也最多。
他甚至整夜未睡，听着这座城市中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响亮的夜风声根本无法合眼，在脑海中回想起了起码二十起人类在惩罚犯人时会使用的不同刑罚。
只有在第二天起床之后，伯恩看到家族内年龄最小的几个孩子们脸上高兴表情之后，才稍微放心了一些逗弄他们，“从哪里拿到的糖果？”
“刚才门外路过了一位长着蛇尾巴的姐姐，”孩子们小声解释，“可能是因为我们看她的目光太明显了，所以立刻就被她发现了。”
“不过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呵斥我们，反而分给了我们这么多颗糖果呢！”
他们想了想很快补充，“虽然蛇尾姐姐没有说话，不过听路过的其他人类们解释，那是她因为认字很快，所以从学校里得到的糖果奖励。”
长着蛇尾的女性？听到这种形容，几个年纪稍大些的矮人们立刻反应过来，孩子们看到的是人类世界最近几十年来出现的半血种。
矮人族的天赋只显露在锻造术上，对魔法能力的掌控还不如人类。
所以大概算是幸运，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矮人’与其他种族混血后的半血种。但来往出入矮人驻地的商人众多，他们当然听说过许多关于半血种的传闻。
伯恩不由得感慨，“这座城市里的半血种还真是多啊。”明明才只待了这么短暂的一天，他们就已经见到了来自许多不同种族的半血种了。
“最让我惊讶的还是昨天那两位，”其他矮人也七嘴八舌参加讨论，“就是那位骷髅女士带着她的骷髅马给我们送被子的时候，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其实昨天查看我们有没有受伤和生病的魅魔也让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在谈话间，矮人们结束掉这一顿混杂着紧张气氛的美味早餐，同时也很快迎来了他们在这座城市中唯一的熟人贝蒂。
虽然贝蒂肯定早就不认识他们了，但矮人们却不可能忘记对方一家。
毕竟如果换做是人类世界做背景，那么贝蒂一家的遭遇相当于——领主家很信任的管事毫无征兆被冤成全家死刑。
哪怕再过二十年，这都肯定是在驻地内继续流传的悲伤奇闻。
贝蒂的表情看起来很糟糕，甚至有种心不在焉的恍惚。
这让矮人们心脏都猛然沉了沉，感觉到某些不详预兆。不过万幸的是，她很快便回神开**代众人，“长途奔波肯定很消耗体力，领主大人允许你们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段时间。”
“欧兰城打算以精英工匠的身份雇用你们——”贝蒂说出了一连串完全超出矮人们预期的完美待遇，从薪水住处，到伙食保障，甚至还考虑到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详细完整、方方面面，听起来这座城市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熟练操作。
伯恩还没从这一系列喜讯中反应过来呢，就看到贝蒂从口袋中掏出几颗黄白色晶体矿石，“对了，你们现在可以先提前熟悉一下，领主大人和我准备先将这些石膏矿石的锻造任务交给你们。”
石膏矿石的处理过程简单，也不像贝壳与硫石那样涉及重要机密，非常适合交给这些矮人们，是丝塔茜与贝蒂的原定计划。
不过现在——
贝蒂看向伯恩，“我记得你昨天提起到，你曾经负责为人类骑士团打造魔兽缰绳与坐鞍？”
“是的，”伯恩下意识点头，“我打造出来的那批货物，可是最受骑士们欢迎的作品！”
“欧兰城也需要新骑具吗？我昨天看到有不少弓|箭手们骑在魔兽上练箭呢。”
领着伯恩走向锻造厂，贝蒂含糊回答，“对，差不多。”
“魔兽骑具，还有另外种稍微大一些的骑具。”
直到踏进锻造间，看到相处共生了几十年的熟悉铁锤与熔炉之后，伯恩才总算放下心来。
有工作=有价值=会得到庇护=安全，这是一个适用于绝大多数种族的共同准则。
“哪怕是与今早那些美味辣酱相比，”得到贝蒂的允许，伯恩凑过来和她一起研究魔兽骑具图纸，“我都会更热爱手里的锤子！”
他甚至有心情对贝蒂开玩笑调节气氛，“人类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哪怕是面对魅魔与恶龙逼迫，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对光明神的信仰；我们也一样，哪怕魅魔和恶龙在场，我都不会愿意丢掉锤子。”
贝蒂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展开手中魔兽鞍的图纸，不过伯恩也早就习惯这种反应。
毕竟他讲笑话的水平实在很一般，总是没办法逗笑其他矮人，反正只会招来嘲笑。
所以他很快哼起歌开始兴致勃勃研究这个大号魔兽鞍——呃？
“这么大的魔兽鞍？”伯恩惊奇赞叹，“欧兰城的食物美味，所以魔兽坐骑也格外强壮吗？”
贝蒂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矮人族从来没有出过‘预言家’和‘占卜师’的先例，她真想问问对方血脉中是不是流淌着这种传承。
因为，这还，真和龙有关。
骑具所要使用的皮革、木铁与安全系带等配件一应俱全，当贝蒂带着赶工好的鞍具回到领主堡时，毫不意外，人们依旧围在黑龙身边大惊小怪。
早就准备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谁都没来得及去动。
……其实贝蒂挺理解这种体验，毕竟她刚刚捡到贝纳尔之后，也总是这么大惊小怪地忘记正常作息。
“原来龙要吃这么多食物吗？”将厨房之前准备好的成品伙食，搬出许多投喂到黑龙身边。看着祂的豪放吃相，贝纳尔差点要惊掉下巴，“我感觉刚刚那些胡萝卜甚至不够它咀嚼时的消耗。”
以丝塔茜之前拼砌的鸡团与羊群为例，她以积木为轮廓赋予生命的这些生物们，理论上不需要依赖食物维系生命，甚至连水源也不需要。
不过很明显——黑龙可以不吃，但祂很爱吃。
如同很多人一样，其实不饿，只是很馋，所以也不是不能多吃点。
“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人允诺，要自费承包祂整周的伙食呢。”霍尔瞥瞥贝纳尔，故意大声叹息，“我为你的钱袋感到惋惜。”
贝纳尔：“……起码我刚才给龙送食物的时候蹭到了尾巴尖，不亏。”
你还连半片翅鳞都没摸到呢！哼。
看着霍尔立刻变得僵硬心酸的表情，贝纳尔迅速反击：“而且你难道不知道饭馆是个多赚钱的生意？哦对，我忘了，连毛衣都不会织的霍尔绅士，肯定没办法理解我这类手艺人的生活。”
霍尔：“……”
与这些‘幼稚激动’的人类不同，在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龙族传说的埃图斯与里修斯，对【龙】这种生物完全没有任何感情滤镜。
他们只会觉得——
“喔，小心小心，”丝塔茜向下压了一下指尖，示意黑龙抬头，露出刚刚没来得及检查过的颚处。仔细抚摸过后，又看到赫利欧点头示意，丝塔茜重新递过去半颗果子表扬对方，“好乖。”
——他们只会觉得，好碍眼啊。
“它刚刚一口气吃了十几颗苹果，很快会把我们吃穷的，”凑过去挤在丝塔茜身边，里修斯边小小声抱怨，边伸出手对她比比划划强调，“不像我们，我们每顿只吃这么一点。”
所以他们才最省心最乖巧最棒！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正兴奋咀嚼桃子的黑龙猛然抬头，呆呆看着丝塔茜，不可置信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很模糊的沙哑询问声。
它吃下的食物，真有这么多吗？真会把主人吃穷吗？
满意巡视着自己的小弟，鸡团闻言点头，“啾啾！”
是啊是啊，确实很多。十多个苹果和六七个胡萝卜呢。不像它，只会带着其他鸡一起去啄菜地中的虫子。
虽然种族差异巨大，但因为都是丝塔茜‘创造’出的生命，所以它们也能够互相沟通，听懂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得到这个回答，黑龙像是被只踩了尾巴的猫般被吓得四脚离地‘砰’得跳起来。震出一阵比橘猫强烈几十倍的震动。
绿色的瞳孔竖了又圆，目光慌慌张张四处躲闪地瞥瞥里修斯所比划的‘我们只吃这么一点’，又看看自己吐在地上的果核，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别担心。其实，”丝塔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种小小较劲，她安抚地抚摸过粗糙龙角开口，“并不算多，毕竟你还、还小……？”
以【幼龙】这种系统概念做评估标准的话，黑龙确实应该是——还小？
可是看着黑龙的庞大身躯，丝塔茜声音一哽，突然没办法彻底说完计划中的那句‘你还小，需要吃足够多的食物好好长高。’
像是读懂了丝塔茜的犹豫，赫利欧低声笑了笑，“其实龙族并不以这些普通食物为生，而是通过汲取魔力成长。”
“所以在许多吟游诗传闻中，才会出现‘恶龙抢夺教廷珍宝 ’这种故事。如果真的存在性格恶劣的龙族，那么掠夺魔法器具甚至魔法师本人而汲取其中魔力，绝对是个提高自身实力的好方法。”
在赫利欧轻声解释的同时，黑龙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重要决定。
它郑重地抬起前爪将自己面前的水果分了分，留下只剩五六颗的很小一部分；垂下脑袋回想着刚才里修斯所比划的‘这么多’大小，黑龙沉思片刻，又伸出爪子重新扒拉两下。
这次，黑龙面前就只剩下两颗水果与一颗胡萝卜。
黑龙认真地半蹲坐好，眼巴巴看向丝塔茜，发出一阵很轻的龙吟声。
下一次，我也可以只吃这么一点果子的。
我不饿！但就是——它们真的好好吃哦。下次肯定不会了！
看起来小心翼翼却又有点笨笨的。
里修斯：“……”突然有种莫名迷茫。我是欺负了个小动物吗——小吗？！
贝纳尔下意识捂住心脏，“给祂吃给祂吃！祂喜欢吃甜口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做糖！”
丝塔茜突然有种被路过小猫抓住裤脚轻轻挠了挠之后的心软感。
摊开手心的糖果，丝塔茜指尖轻轻摩挲着黑龙愉悦抬高的下巴轻声反问，“真的不吃了吗？你刚才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个呢。”
黑龙极委屈地呼噜两声，甚至像是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立刻张牙舞爪生气又失落着用力扭过头，拒绝看向那颗糖果。
又悲伤又焦急。
丝塔茜很有耐心，“真的不试试看吗？”
黑龙低头挪挪爪子，突然‘唰’得一下抬起翅翼牢牢遮住自己的脑袋与丝塔茜。
也【只】遮住了丝塔茜与自己的脑袋，余下全身都还呆呆露在外面。
黑龙的翅膀上也覆盖着坚硬鳞甲，泛起阵阵冰冷磷光，比利刃闪烁的光芒更加刺目。
不过翅翼内侧却带有柔软的细小绒毛，轻轻搭在丝塔茜肩上蹭了蹭，像是摊开肚皮蹭人的小动物。
伸开翅翼隔绝外界目光，黑龙低头偷偷叼走丝塔茜手心中的糖块。
这次它学得聪明了很多，放在舌尖慢慢品尝而不是直接吞下。
水果糖的味道让黑龙眼睛猛然一亮。
‘这个比刚才那些红色果子更好吃！’它尝试‘小声’地向丝塔茜嘀咕，但龙吟声——
再怎么压低放轻，也顶多只能达到‘在喇叭外蒙上薄薄一层布隔音’效果而已。
但丝塔茜还是很配合地认真点头，摸摸龙角安慰它，“还有很多更美味的食物，别担心，也别紧张。”
“领主大人，”看到黑龙若无其事状收回翅翼，贝蒂及时捧上矮人工匠们精心制作的骑具，“是完全按照尺寸制作的。我测试过坚硬程度与耐磨力，都没有问题。”
“你真要试着飞……”喀迈拉的话还没有说完，黑龙就已经像是被触发了什么重要关键词般兴奋了起来，拖着能砸穿地板的尾翼转了个圈。
喀迈拉的声音一顿，“……飞行吗？会很危险的。”
赫利欧也随之开口，“按照光明教廷内的记录，龙骑士的训练过程非常艰难复杂。”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取得龙的信任。”
只有达到这个最重要的前提，才有资格坐上龙背，与龙一同飞翔。
“然后呢？”喀迈拉追问。
赫利欧轻轻摇头，“没有然后。飞行交给龙，它们知道该怎样照顾坐在自己背上的人类；而战斗交给骑士，就是这样。”
喀迈拉：“……呸。”
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与他一起统一战线劝说丝塔茜的。
黑龙却明显已经等不及。它已经高兴地伏低身体，让贝蒂与贝纳尔能将骑具固定在自己背上。
喀迈拉冷哼着退让，“好吧，但我要和你一起。我会确保你的安全。”
“哪怕你掉进巨龙巢穴里，我也能及时完整无损地把你平安捞上来——”说完，喀迈拉又突然觉得这个形容很不详，立刻皱皱眉补充，“没有想让你掉进去的意思。”
赫利欧抬眼看了看他，“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想体验一下骑龙飞行的感受吗。”
“对啊，当然也有这个原因，”喀迈拉理直气壮地承认，“为什么不呢？我也从来没有骑过龙啊！保持好奇心和探究欲，这难道不是欧兰城美德吗？”
他对赫利欧露出一个带有尖齿的标准恶魔笑容，“尽情地羡慕我吧。”
“反正我马上就要飞了。”
当黑龙用力扇动起第一下翅翼时，掀起的猛烈狂风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赫利欧再次为丝塔茜确认好绳带，迟疑一瞬才微笑对丝塔茜开口，“大人，您会很安全的。”
“希望等您结束这场旅程之后，我热好的牛奶可以恰好保持在适宜入口的温度。”
丝塔茜伸手，牢牢握紧在龙背上的固定器。
她曾经伸手握剑，经常抬手握弓，总是握笔陈列敲定下一份份欧兰城计划书；也抬手抚摸过龙角，摩挲过半血种的项圈，擦掉来自子民的眼泪。
但现在正触碰飞翔与天空。
黑龙猛冲至空中，似乎就连天空都要被它撞出一个巨大空洞。
陆地上的人们甚至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飞速掠过眼前的闪电。哪怕是感知能力最强的半血种，也只窥见舒展而起的黑色绸布。
丝塔茜前世有过多次乘坐飞机的经验，那种机械钢铁所构成的空中巨龙，已经足够令人震撼。
但【龙带来的飞行】，却仍是不同的。
完全不同。
她不像是在龙背上飞。
而是——
是她自己正在飞翔。
丝塔茜听到巨大龙翼拍打带来的风声，捕捉到浮在指尖的云雾。
她低头，以完全陌生的全新视角望向自己的领地。一切都变得那样小，看起来那样无害柔软。
笼罩在身上的光明系结界为丝塔茜挡下狂风带来的寒冷、也挡下空中可能发生的各类意外，但束好的红色长发还是随风飘摆。
像是一团燃烧在空中永不熄灭的灼热火焰。
“向上。”丝塔茜突然开口。
难以形容的战栗感趴伏在她的脊背处不断抖动呼吸。
黑龙闻声立刻上扬双翼。
这已经超出他们之前所计划的飞行高度，喀迈拉咬咬牙，从黑猫变回恶魔原型握紧丝塔茜的肩膀。
他想开口阻拦，却在张开嘴的前一刻，突然抬头看到了一团陌生光源。
散发出强大生命力的光芒。
“是太阳啊。”丝塔茜也在望着那个方向，声音很轻。
“我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向太阳。”伏在龙背上，丝塔茜想起高塔上那唯一一个能让自己看到外界天空与太阳的高高天窗，语气与笑容都变得更轻，“比我想象中的好。”
“但似乎又没有那么遥远。”
在喀迈拉从天窗外扔进几颗玫瑰种子之前，丝塔茜其实不会太注意那个天窗。
或者说，她是在有意识地让自己去忽视那里。
……其他窗户也能带来光亮，没必要去太在意抬头后便可以看到天空与太阳的那扇天窗。
在王座上那个男人以及教皇的引导下，丝塔茜也曾经听过他们的反复强调：‘天空是至高无上的神域，太阳是光明神留给人类的神意象征。’
所以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与来历之后，她便选择不去看太阳，不去看天空。
很幼稚地赌气，好像这样就是在与‘光明神’作对，是在反抗神明了一样。
神明在教廷神旨上所允诺过的任何希望未来，从来不属于丝塔茜，她也没有见过任何平民曾经拥有。
那，她又为什么要去致以敬意？
似乎感觉到了丝塔茜的情绪，黑龙更加用力地扬起龙翼，吐出一串滚烫龙息驱散空中的冷意。
“……”
虽然嘴上炫耀着‘我要骑龙飞行了’，但实际上喀迈拉对这个体验并不抱有多少热衷期待。
飞而已，他也有翅膀，他也在深渊中飞行穿梭过无数次。
早就习惯了。
随着龙族销声匿迹，这个古老种族究竟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已经快要成为无人可问、无人可答的未知秘密。
大陆隔绝，各个种族之间互相猜忌防备，恶魔禁锢于深渊永世不出，龙族沉睡。
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对方拥有什么。
但现在，丝塔茜和喀迈拉却知道了。
这就是。
龙啊。
毫无征兆，喀迈拉突然在狂风中爆发出一阵畅快大笑声，他全力舒展开纯黑色骨翼，将峥嵘骨骼伸展到极致。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也没怎么在空中认真飞行过。”
深渊，无论如何都不是天空。
喀迈拉在人类世界的少有几场‘飞行’，都是为了仇恨与愤怒。他从来没来得及感受过那些蹭过骨翼的风。
“别怕。”不过喀迈拉仍然没有跳下龙背，而是在背后握住丝塔茜的手，语气轻轻，几乎要顺着风声一起飘走，“去享受飞行。”
她本来，也是可以张开翅膀随意飞翔的。
她是本来可以的。
却偏偏。
“好吧，虽然你本来就不怕，你根本不会畏惧任何事情，”听到丝塔茜传来的低低笑声，恶魔露出尖牙，甩起尾巴敲在龙背上一击，“那就。”
“飞吧。”
“放心，有我在，有龙在。那些光明教廷的蠢货们看不到我们，谁也看不到我们。”
这是两个来自深渊的恶魔，在触碰天空。
不是在接近神域，是在接近他们都错过很久的天空。
虽然首次飞行区域控制在欧兰城上空，本应该是一场悠闲旅程。不过持续时间与程度——
丝塔茜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只有‘晕车晕机’这种病症，还有‘晕龙’。
……而且不是她晕，是本身就有翅膀的喀迈拉晕。
“这绝对是个意外！”喀迈拉扶着墙壁哆哆嗦嗦坚称，“我今天就、不，明天就能好起来！”
他哪知道原来在天空飞翔和在深渊飞行完全不一样啊！！
丝塔茜在轻咳掩盖笑意时，瞥见了索拉诺斯花盆里的晶石微微散发出光芒。
“啊，”索拉诺斯也惊讶地抬起伞盖，“是来自精灵族的问询。”
那颗晶石，不仅可以滋养索拉诺斯树生长，还是一个临时联络器。
不愧是魔力顶尖的种族，当其他种族还处于‘漂流瓶联系’的水平时，精灵族已经提前掌握了视频通话技术。
……虽然画质看起来和座机拍的差不多渣。但依旧是远超出大陆平均水平的联络技术。
“最近族内领地非常热闹，”在互相问候之前，画面另一端的精灵女王就先微笑着将晶石推远，恰好处于一个能够照见远方的位置，“也许在等下的谈话过程中，仍可能会有许多声音传来，希望不要太过失礼地打断我们的谈话。”
透过模糊画质，丝塔茜依旧迅速捕捉到被精灵们簇拥在中央的诺雅与巴泽尔。以及——
他们正握在手中高兴吹奏的唢呐。
还有许多精灵正在为他们认真伴奏着，哪怕距离遥远，丝塔茜也能听到竖琴等乐器带来的悦耳叮咚声。
——虽然无论混合什么种类的乐器，只要唢呐声响起，那任何乐器都会立刻成为伴奏。
望着族民们的用心演奏，精灵女王观赏片刻之后，温和声音才再次响起，“今天乐曲的曲调主题是《泉水》，所以他们没有使用其他几种乐器配合演奏。也许声音会变得小一些。”
比如没有搭配声音同样非常热闹响亮的铜锣。
丝塔茜：“……”
明明精灵们的‘民俗乐器爱好’就是在欧兰城内培养发展的，但是看到【众精灵聚在泉水边，欢快滴答滴答】这种反差画面，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怔了两秒。
甚至格外郑重思考起一个陌生问题：‘我对精灵族和这个世界到底造成了些什么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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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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