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克莱莎修女!天哪,她受伤了!”
“那些人是…‘净炎之手’?!”
“快!快上去救人!” 院长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此刻也吓得脸色发白,但强自镇定地指挥着。
几个强壮的修士迅速爬上钟楼,小心翼翼地从西尔维娅颤抖的双臂中接过昏迷的克莱莎。西尔维娅如同失了魂的木偶,目光空洞地追随着克莱莎被抬走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通往医疗室的回廊尽头。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那口巨大的青铜钟,单薄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衣襟。手中,那枚母亲的紫色水晶遗物和包裹着月影石的绒布包,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唤回一丝神采。
她赢了战斗,却感觉输掉了整个世界。
医疗室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气息。克莱莎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院长和修道院医术最好的玛格丽特嬷嬷(当年被小克莱莎用蜂蜜救鸟“诡辩”说服的那位)正围在床边,仔细地为她处理伤口,灌下紧急调配的吊命药汤。
“肋骨断了两根,内腑有震伤,失血不少,但万幸没有致命伤。” 玛格丽特嬷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浓浓的心疼,她一边用浸透药汁的布巾擦拭克莱莎嘴角的血迹,一边忍不住低骂,“那些天杀的猎魔人!连主的孩子都不放过!”
院长看着昏迷中的克莱莎,又看看窗外一片狼藉的庭院,眉头紧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转向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门边、眼神空洞的西尔维娅,声音沉重而复杂:“西尔维娅小姐…这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净炎之手’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克莱莎修女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西尔维娅浑身一颤,仿佛被从噩梦中惊醒。她抬起头,紫眸中充满了未干的泪水和巨大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是混血魅魔?说“净炎之手”是来净化她的?说克莱莎是为了保护她才落得如此下场?真相一旦出口,不仅她会万劫不复,整个修道院都可能被牵连!克莱莎拼死守护的一切,将瞬间崩塌!
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克莱莎,在灌下药汤后,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呻吟。
“…规…规则…是光…”
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传入了西尔维娅和院长的耳中!
西尔维娅猛地冲到床边,紧紧握住克莱莎冰凉的手,泪水再次决堤:“克莱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院长和玛格丽特嬷嬷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克莱莎在昏迷中还在念叨她的规则?这绝非偶然!
克莱莎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在对抗着沉重的昏迷,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迷途者…伤者…濒死者…当予庇护…圣典…第七章…第三条…”
“…修道院…救助条例…第…十五条…”
“…以劳代偿…合…合规…”
“…证据…奥古斯特…亲自核查…流程…通则…第七大项…第三款…”
她如同梦呓般,精准地报出一个个条款编号和内容碎片,逻辑混乱却指向无比清晰!她在昏迷中,用她刻入骨髓的规则智慧,为西尔维娅、为修道院、也为她自己,编织最后一道防御!
院长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克莱莎的“呓语”所传递的信息!
“我明白了!” 院长猛地直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是奥古斯特审判官!他带着‘净炎之手’的人来核查那件陈年旧案!结果在修道院内遭遇了不明身份的袭击者!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克莱莎修女…是为了保护修道院财产——口青铜钟和协助调查——她整理的卷宗线索,才不幸被卷入战斗,身受重伤!而那些袭击者…很可能就是黑荆棘男爵表亲派来的灭口之人!或者…是那些反对教会调查的黑暗势力!”
院长越说越顺,思路完全被克莱莎的“呓语”引导了过去!这个解释完美地将所有疑点串联了起来:奥古斯特的到访有据可查(虽然是被克莱莎设计拖住的),战斗发生在修道院内部,“净炎之手”的伤亡可以推给“不明袭击者”,克莱莎的受伤成了英勇护院的证明!而西尔维娅…她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需要庇护的“伤者”和“证人”!
“快!” 院长立刻对玛格丽特嬷嬷和赶来的其他修士下令,“立刻按照这个口径,准备报告给教区!同时,派人去旧档案库,把黑荆棘男爵那些卷宗保护好!那是重要证据!还有,立刻救治这些‘净炎之手’的伤员!他们也是受害者!” 他指了指庭院里那些呻吟的猎魔人,“至于那些‘袭击者’…哼,想必已经逃之夭夭了!”
一场足以让整个修道院陷入灭顶之灾的巨大危机,在克莱莎昏迷中依靠本能进行的“规则诡辩”下,硬生生被扭转了性质!西尔维娅安全了!修道院也暂时安全了!
西尔维娅呆呆地看着院长迅速下达一道道命令,看着修士们忙碌起来,看着玛格丽特嬷嬷继续为克莱莎治疗…巨大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她紧紧握着克莱莎的手,将脸贴在那冰凉的手背上,无声地哭泣着,心中充满了对克莱莎无尽的感激和心疼。即使昏迷,克莱莎也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慈悯之星修道院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压抑的忙碌气氛中。
奥古斯特审判官果然在三天后,带着一脸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怒火赶到了修道院。他耗费了巨大精力,才勉强处理完黑荆棘男爵那堆陈年烂账,结果刚到就得知自己的精锐猎杀小队几乎全军覆没,还折损在修道院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院长早已按照克莱莎“定下”的基调,准备好了一份逻辑严密、引经据典的报告。报告详细描述了“净炎之手”在调查重要案件线索时,在修道院内遭遇不明身份的、极其凶悍的袭击者,双方爆发激战。修道院修女克莱莎·维斯塔英勇协助,不幸重伤。袭击者最终被击退或逃逸,那些死掉的猎魔人自然成了“英勇牺牲”,但关键卷宗线索得以保全。报告里充满了对“净炎之手”英勇牺牲的哀悼和对袭击者凶残的控诉,同时巧妙地将修道院塑造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和积极的协助者。
奥古斯特拿着这份报告,脸色铁青,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他明知道真相绝非如此!袭击者?哪里来的袭击者能无声无息潜入修道院,精准地伏击他的精锐小队?那个西尔维娅绝对有问题!克莱莎那个狡猾的修女更是可疑!但他没有证据!唯一指向西尔维娅的“侦测邪恶”圣徽在结界干扰下早就失效,所有幸存的猎魔人,包括那个断臂的指挥官都因为被污水、爆炸冲击波和梅拉妮的恐怖攻击弄得晕头转向,加上院长等人众口一词的描述,根本无法提供确凿的、能指控西尔维娅或克莱莎是“污秽”或“亵渎者”的证据!尤其是在他本人“查案”期间发生这种事,他自己本身就负有不可推卸的“指挥不当”和“疏于防范”的责任!
在院长搬出圣典教义、修道院古老庇护传统以及那份“合情合理”的报告,并隐晦地暗示如果教廷执意追究,那么黑荆棘男爵案中某些可能涉及更高层的“模糊账目”线索恐怕会“不慎泄露”之后…奥古斯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阴沉着脸,带着残余的、如同斗败公鸡般的猎魔人和几具焦黑的尸体,灰溜溜地离开了修道院。临走前,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灰色眼眸,死死地瞪了一眼医疗室的方向,留下一个充满怨毒与不甘的无声警告。
风暴,终于暂时平息。
克莱莎在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后,才在玛格丽特嬷嬷精心的治疗和西尔维娅不眠不休的守护下,悠悠转醒。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深海。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浓烈却熟悉的草药气息。然后是听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窗外隐约的鸟鸣,还有…身边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克莱莎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映入眼帘的,是西尔维娅那张写满憔悴和担忧的小脸。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色苍白,下巴尖了许多,正趴在她的床边,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耸动。
“…西尔…维娅…” 克莱莎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哭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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