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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在克莱莎沉稳的声音和掌心温暖的包裹下,西尔维娅体内那股狂躁的、索取的本能如同被安抚的幼兽,渐渐平息下来。她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份对克莱莎的亲近渴望,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它、接纳它,将其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情感链接——守护的渴望,而非掠夺的冲动。淡淡的紫色光晕在她周身流转,不再躁动,而是变得温和而内敛。

克莱莎没有松开手,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直到西尔维娅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悠长,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靠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克莱莎看着西尔维娅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影域的创伤和对本能的压制,远比想象中更深。精灵的环境,对西尔维娅而言,本身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翌日清晨,梅拉妮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却又令人心头一沉的消息。

“克莱莎修女,”梅拉妮的表情带着歉意和一丝无奈,“长老议会…传唤你。关于西尔维娅…以及她在林海的去留问题。”她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西尔维娅,压低声音,“艾隆队长和一些保守派长老,对昨晚…西尔维娅力量气息的波动有所察觉。他们坚持要依据古律进行‘聆讯’。”

克莱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该来的终究会来。她轻轻为西尔维娅掖好薄毯,站起身,神情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与智慧。“我知道了。带路吧,梅拉妮。”

翡翠林海的长老议会设在生命母树旁一座由水晶和活木构成的宏伟殿堂中。九位身着繁复精灵长袍、气息古老而强大的长老分坐于环形高台之上。艾隆队长肃立在一旁,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走进来的克莱莎。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却也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慈祥但眼神深邃如渊的女性长老——星穹长老,她是梅拉妮的导师,也是相对开明的一派。但此刻,她脸上也带着凝重。

“人类修女,克莱莎。”星穹长老的声音如同林间清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翡翠林海感谢你与西尔维娅在对抗‘噬影之藤’危机中的援助。你们的功绩,林海铭记。”

“但是,”一位面容刻板、银发如针的男性长老磐石立刻接口,声音如同冰冷的岩石碰撞,“功绩不能掩盖本质!那个魅魔!她的存在,她的力量本源,与森林的纯净格格不入!昨夜,她的力量气息波动,充满了贪婪与诱惑的本质!这证明了她的危险性!依据《翡翠法典》第七章第十二条:‘任何携带异质、可能腐化森林本源之能量者,不得久居圣地,其居留需受严格限制与监视!’”

艾隆队长立刻补充道:“而且,她与人类修女的关系…过于亲密!这本身就可能是一种对神圣誓言的亵渎,更可能成为她汲取力量、污染森林的渠道!”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克莱莎。

保守派的长老们纷纷附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梅拉妮站在克莱莎身边,脸色焦急,想要开口辩驳,却被克莱莎一个眼神制止。

克莱莎站在殿堂中央,面对着高台上审视的目光和冰冷的指责,身姿挺拔如松。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带着悲悯的笑意。这笑意让磐石长老等人眉头紧锁。

“尊敬的各位长老,”克莱莎的声音清越而平静,回荡在殿堂中,她先是对着星穹长老微微躬身,“首先,感谢林海对我们微不足道贡献的认可。”

然后,她转向磐石长老和艾隆队长,目光变得锐利:“关于《翡翠法典》第七章第十二条,克莱莎略有研习。此条款的设立初衷,是为了防止‘外来的、带有主动侵蚀与腐化意图的异质能量’污染森林本源。那么请问诸位长老,”她环视众人,语气带着犀利的质问,“西尔维娅的力量,在对抗噬影之藤时,是用于‘侵蚀腐化’,还是用于‘稳定空间、抵抗湮灭、保护森林’?”

她不等回答,继续道:“她的力量波动,源于精神受创后的本能应激,而非主动的‘诱惑’或‘腐化’。就如同森林中受伤的猛兽会本能地低吼自卫,难道我们因此就要判定它对森林怀有敌意,必须驱逐或格杀吗?这似乎违背了精灵族‘理解自然、包容生命’的古老箴言。”

“至于我与西尔维娅的关系…”克莱莎顿了顿,目光坦然,“圣光见证一切真挚的情感。我们的羁绊,源于共同经历的生死考验,源于相互的守护与信任。这份情感,是支撑我们对抗黑暗的力量源泉,而非汲取与污染的渠道。若磐石长老认为真挚的情感本身便是‘亵渎’,那克莱莎只能深表遗憾,这似乎与精灵歌颂爱情与生命的诗歌传统相悖。”

她的话语逻辑严密,引经据典,直指对方指控的核心矛盾,并巧妙地抬出了精灵族引以为傲的价值观进行反诘。这番辩驳,既守住了立场,又带着不卑不亢的锋芒。

殿堂内一片寂静。保守派长老们脸色难看,一时竟找不到有力的反驳。星穹长老眼中则闪过一丝赞赏。梅拉妮更是暗自松了口气。

“诡辩!”磐石长老恼羞成怒,“魅魔的本质就是腐蚀!这是无数历史教训证明的!我们不能冒险!”

“历史教训也证明,偏见与恐惧,曾让精灵族错失盟友,甚至酿成悲剧。”星穹长老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西尔维娅的力量特性,在对抗噬影之藤时已被证明是森林的助力而非威胁。她的精神受创,林海有责任提供帮助,而非落井下石。”

她看向克莱莎:“修女,你的智慧令人印象深刻。林海不会忘记你们的帮助。西尔维娅可以留下养伤,并获得林海的庇护。但…”她的目光变得深邃,“她的力量恢复与精神状况,需要受到‘月影庭’(精灵高阶祭司和学者组成的机构)的观察。同时,她需要学习如何更好地掌控自身本源,避免本能波动再次引发争议。梅拉妮将负责引导她。”

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庇护、观察、学习机会。虽然仍有束缚,但并非驱逐。

“感谢长老的公正与仁慈。”克莱莎深深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离开长老议会殿堂,克莱莎和梅拉妮都松了口气。

“谢谢你,克莱莎!”梅拉妮由衷道,“你刚才太厉害了!我都捏了一把汗。”

“只是据理力争罢了。”克莱莎摇摇头,眉头微蹙,“但‘月影庭’的观察和学习…西尔维娅需要尽快恢复对力量的控制,尤其是压制魅魔本能的方法。精灵对此有研究吗?”

梅拉妮点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有。月影庭的祭司们对生命能量和精神领域的研究很深。她们有一种古老的‘灵韵冥想法’,可以帮助稳定心神,引导本源力量。还有一种特殊的‘月影藤’汁液,能暂时平复过于强烈的**波动。但…”她有些犹豫,“这些方法都是基于精灵的生命形态设计的,对魅魔是否有效,甚至是否有副作用,都未知。而且,西尔维娅需要一位导师…”

“我来做她的导师。”克莱莎毫不犹豫地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力量构成和精神状态。精灵的方法可以提供参考,但最终的道路,需要她自己走出来,而我,会陪着她找到那条路。”

梅拉妮看着克莱莎坚定的眼神,郑重地点头:“好!我会安排你们进入月影庭的藏书区,查阅相关典籍,并争取一些‘月影藤’汁液用于研究。我也会尽力协调,减少不必要的干扰。”

回到树屋,西尔维娅已经醒来,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得知长老议会的决定后,她松了口气,但听到“观察”和“学习控制本能”时,眼中又闪过一丝忧虑和自卑。

“别担心,”克莱莎握住她的手,眼中是熟悉的狡黠和绝对的信心,“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药草园相遇吗?那时你连力量都不敢用。现在,你不仅能飞翔,还能在影域中开辟通道。掌控本能,不过是我们的下一个课题。”

“而且,”她凑近西尔维娅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亲密,“规则之内,大有可为。精灵的冥想法?我们可以‘借鉴改良’。月影藤?我们可以分析成分,‘自主研发’更适合你的配方。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

西尔维娅看着克莱莎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的阴霾渐渐被驱散。她用力点头,紫色的眼眸重新燃起斗志:“嗯!我们一起学!克莱莎老师!”

危机暂缓,新的挑战却已摆在眼前。在精灵圣地翡翠林海,在古老而排外的月影庭注视下,修女克莱莎将再次运用她的智慧,在规则的缝隙中为她的魅魔恋人开辟一条掌控自我、赢得尊重的道路。而西尔维娅,也将踏上驯服本能、证明自我价值的荆棘之路。她们的羁绊,将在新的课题中,淬炼得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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