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草园,西尔维娅会主动指着那些长势格外喜人的月影草,好奇地问:“它们好像特别喜欢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新生的探究和隐隐的自豪。克莱莎会一边修剪着薰衣草,一边平静地回应:“万物有灵,它们或许感应到了你灵魂中独特的韵律。”话语平淡,却让西尔维娅心中泛起甜蜜的涟漪。
告解室的“共谋”也愈发默契。一次,一位老工匠因为毕生心血之作被贵族子弟恶意损毁而陷入狂怒与绝望,扬言要同归于尽。西尔维娅站在告解室外,不仅能感受到那火山喷发般的愤怒,更能捕捉到愤怒核心那如同灰烬般冰冷的、对毕生价值被践踏的绝望。克莱莎根据她的感知,没有直接劝解,而是引导老工匠回忆他最初拿起刻刀时那份纯粹的、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欢喜的热爱。当老工匠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时,西尔维娅感知到那份绝望的灰烬中,重新有了一点火星。事后,她看着老工匠佝偻却不再死气沉沉的背影离开,转头看向克莱莎,紫眸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雀跃:“他心里的火,又亮了一点点。”克莱莎只是微笑着,自然地抬手,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划过耳廓带来的细微电流,让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红了脸。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西尔维娅背后那对幼小的蝠翼,虽然不再因能量枯竭或满月而躁动,但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克莱莎开始利用她对草药学和炼金术(修道院知识体系内允许的“自然哲学”分支)的精通,秘密研究如何帮助西尔维娅更好地隐藏或控制这对翅膀。她调配了一种特殊的、带有微弱空间扭曲和光影折射效果的药膏,涂抹后能最大程度地弱化翼根处的能量波动和视觉存在感。但每次涂抹,当克莱莎微凉的指尖带着药膏,轻柔地划过西尔维娅肩胛骨下敏感的皮肤,触及那微微鼓起的、象征着她另一半血脉的根源时,西尔维娅都会忍不住微微颤抖,发出细小的吸气声。那感觉太过亲密,太过清晰,带着一种被彻底接纳却又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疼吗?”克莱莎总是会问,声音低沉。
“不…不疼,”西尔维娅的声音细若蚊呐,脸颊绯红,“只是…有点奇怪。”她无法形容那种混合着微痒、酥麻和被珍视的奇异触感。
克莱莎的动作会放得更轻,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珍宝,但眼神却更加深邃。她知道,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西尔维娅的混血身份和她需要情感能量的本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份潜藏的危机,在梅拉妮如同彗星般闯入慈悯之星修道院时,骤然变得尖锐而紧迫。
那是一个阳光炽烈的午后。修道院厚重的大门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敲响,节奏随意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负责接待的年轻见习修女打开门,瞬间被门外之人的风采所摄。
梅拉妮并非穿着传统的修女服或信徒的装束。她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用料考究的异域风格劲装,深靛蓝色为主,点缀着银线刺绣的星辰纹路,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不规则蓝宝石的宽皮带,斜挎着一柄造型古朴、鞘身缠绕着藤蔓般银色花纹的长刀。她身量高挑,比克莱莎还高出小半个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前。她的五官极其明艳大气,如同被阳光眷顾的雕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明亮锐利,顾盼间带着一种天生的自信与疏离感,仿佛世间规则皆不入她眼。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有些呆愣的见习修女,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正从回廊另一头走来的克莱莎,以及克莱莎身后半步、下意识想要隐去气息的西尔维娅。
“打扰了,”梅拉妮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找西尔维娅。或者说,我找一位拥有特殊紫色眼睛、可能还带着点…‘小麻烦’的姑娘。”她的目光在西尔维娅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她竭力隐藏的本质,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
西尔维娅的心脏骤然紧缩,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梅拉妮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强大而陌生,带着一种不羁的自由感和隐隐的压迫力。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极力隐藏的秘密!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几乎要躲到克莱莎身后。
克莱莎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惯常的温和神色未变,但眼神瞬间锐利如针。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西尔维娅挡在自己侧后方,平静地迎上梅拉妮审视的目光:“这里是慈悯之星修道院,我是修女克莱莎·维斯塔。请问阁下是?找西尔维娅小姐有何贵干?”她的语气礼貌却疏离,带着修道院主人应有的矜持与警惕。
“梅拉妮,一个路过的旅人兼寻宝者。”梅拉妮随意地报上名字,目光依旧饶有兴致地在克莱莎和西尔维娅之间逡巡,仿佛在欣赏一幕有趣的戏剧,“至于目的…”她忽然伸出手,掌心向上。在她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块约莫鸽卵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石头。
那石头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暗紫色,质地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出内部如同星云般旋转流动的银色光点。最奇特的是,当它暴露在空气中时,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发生了微微的扭曲,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空间与能量稳定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西尔维娅的呼吸猛地一窒!就在那块石头出现的瞬间,她体内那蛰伏的、属于魅魔的血脉力量,竟然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嗡鸣!不是躁动,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久旱的旅人嗅到了水源的气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瞬间被点燃!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肩胛骨下那沉寂的翼根,都传来一阵轻微的、舒适的麻痒感。
“月影石,”梅拉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眸锁定西尔维娅瞬间变化的脸色,“产自东方星坠之海的奇物。能稳定空间乱流,抚平躁动的异种能量,尤其对…某些混血体质的‘小问题’,有奇效。”她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克莱莎的心猛地一沉。月影石!她在一些极其古老、被列为禁区的异域文献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描述。此物极其稀有,功效神秘。梅拉妮不仅拥有它,还精准地找到了这里,目标直指西尔维娅!她的来意绝不单纯。
“很漂亮的石头,”克莱莎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评价一件普通的工艺品,“不过,这与西尔维娅小姐有何关系?她只是修道院一位需要静养的普通访客。”
“普通访客?”梅拉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西尔维娅,那目光仿佛能剥开所有伪装,“修女阁下,你守护秘密的用心令人感动。但在我这双看过无数奇珍异宝和…‘特殊存在’的眼睛面前,她的本质,就像这块月影石在暗夜里一样显眼。”
她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般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克莱莎:“她需要这个。长期压抑,靠着你那点‘情感分享’勉强续命,终究不是办法。满月的痛苦,血脉的躁动,你能安抚一次,能安抚每一次吗?你能保证永远不会失控吗?尤其是在…某些心怀叵测的猎犬鼻子越来越近的时候?”
“猎犬”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克莱莎的心头!她瞬间明白了梅拉妮的暗示——教会对魔族的猎杀从未停止!奥古斯特审判官那张刻板冷酷的脸瞬间浮现在她脑海。梅拉妮不仅知道西尔维娅的身份,似乎还知道教会追兵的存在!
西尔维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梅拉妮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失控,暴露,被圣光净化…以及,连累克莱莎!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克莱莎的衣袖,指尖冰凉。
克莱莎感受到了西尔维娅的恐惧。她反手握住西尔维娅冰冷的手,用力捏了捏,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抬起头,迎向梅拉妮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眼神中没有退缩,只有属于她的、在规则中周旋的冷静智慧:“梅拉妮小姐,你的消息很灵通。但这里是慈悯之星修道院,受教会律法和古老庇护传统保护。任何‘猎犬’,想要在这里撒野,都需要掂量掂量后果。”她的话语带着隐晦的警告,暗示着她并非毫无依仗。
“后果?”梅拉妮挑了挑眉,笑容更加张扬,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我只知道,规则是用来保护弱者的枷锁,对于真正的力量而言,形同虚设。”她晃了晃手中的月影石,暗紫色的光华流转,“我能给她真正掌控自己力量的机会,让她不再是被追捕的猎物,而是拥有利爪的猛兽。我能带她离开这个迟早会被撕破的温柔牢笼,去寻找她身世的真相,寻找…可能还活着的、与她血脉相连的线索。”
“身世真相”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西尔维娅脑中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紫眸中充满了震惊、渴望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的母亲…那个在她模糊记忆中只留下温柔轮廓和最后绝望推开的模糊身影…难道…难道梅拉妮知道什么?!
克莱莎的心也狠狠一揪。她看到了西尔维娅眼中瞬间燃起的、近乎灼热的希望之光。这是她一直无法给予西尔维娅的东西——关于她自身血脉的真相和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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