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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西尔维娅看着那块石头,又看看克莱莎紧绷的侧脸,心中的恐惧被一种新生的、带着酸楚的勇气所取代。她不能永远躲在克莱莎身后,让她独自承担一切。

“我能做什么?”她问,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克莱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赞许,有心疼,更有一种托付的郑重。“首先,我们需要时间。奥古斯特是审判官,他行事需要‘证据’和‘流程’,哪怕这流程只是走个过场。这就是规则留给我们的缝隙。”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如同在推演一场无形的棋局。

“修道院西南角的旧档案库,存放着近三十年本教区所有贵族封地纠纷的卷宗副本。其中,涉及‘黑荆棘’男爵与其远房表亲争夺一处富饶河谷矿场的案子,历时三年,牵扯甚广,卷宗堆积如山,且因涉及几位已故高阶教士的模糊立场,被前任院长下令封存,列为‘谨慎处理’级。”克莱莎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按照《教廷地方事务审理通则》第七大项第三款,涉及‘谨慎处理’级卷宗、且可能影响地方稳定的重大陈年旧案,若出现新线索或紧急状况,需由教区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奥古斯特审判官本人——亲自复核并签署最终处理意见,方能在必要时重启调查。”

西尔维娅听得有些茫然,但克莱莎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知道,这绝非无的放矢。

“明天一早,”克莱莎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小恶魔”般的弧度,“我会‘不小心’在奥古斯特巡视必经的回廊,与负责档案管理的艾尔玛修女‘闲聊’,提及最近在整理旧档时,似乎发现了黑荆棘男爵当年贿赂某位已故副主教的模糊账目线索,就压在那些河谷矿场的旧卷宗里…并且忧心忡忡地表示,听说男爵的那位远房表亲后人最近似乎正在自由港活动,意图不明…”

西尔维娅瞬间明白了!克莱莎是要利用规则,给奥古斯特制造一个他无法忽视、必须亲自处理、且极其耗费时间的“烫手山芋”!黑荆棘男爵家族势力不小,涉及贿赂副主教更是足以震动整个教区的丑闻,奥古斯特作为最高负责人,必须亲自介入,以显示教廷的“公正”和“效率”。调查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旧档,核实线索,与各方势力周旋…这至少能拖住他几天,甚至更久!为她们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克莱莎…你…” 西尔维娅紫眸圆睁,为克莱莎在如此险境下还能精准找到规则漏洞的智慧所震撼。

“规则是光,”克莱莎平静地说,眼神却锐利如刀,“但有时,光也可以用来制造阴影,迷惑敌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那块月影石上,“其次,我们需要了解你的力量。梅拉妮的话虽然刺耳,但并非全无道理。满月的痛苦,血脉的躁动,不能永远依靠我的安抚和压制。你需要学会理解它,引导它,甚至…驾驭它。尤其是在敌人随时可能到来的情况下。”

她拿起月影石,递到西尔维娅面前:“这块石头,似乎与你的血脉有共鸣。试试看,握住它,感受它。不要抗拒,试着去理解它传递的‘稳定’是什么意思。也许…它能成为你学习掌控自身力量的第一块踏脚石。”

西尔维娅看着那块散发着神秘光泽的石头,又看看克莱莎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带着一丝迟疑,轻轻握住了那块温润的月影石。

就在指尖触及石面的瞬间!

一股远比之前在回廊中更清晰、更强烈的共鸣感瞬间席卷全身!那并非能量被吸取的虚弱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和谐共振!仿佛她体内那条奔流不息的、属于魅魔的躁动能量之河,在接触到月影石散发的稳定波动时,狂暴的浪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理顺!肩胛骨下那两处翼根传来一阵极其舒适、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温暖麻痒感,连带着精神上的紧张和恐惧都被奇异地安抚下去。

“感觉到了吗?”克莱莎轻声问。

西尔维娅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惊奇:“它…它在让我身体里的…那种躁动,变得平静?像是…像是给奔腾的河流修了一道水坝?”

“很好。”克莱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记住这种感觉。试着去理解这种‘稳定’的韵律。恐惧和压抑只会让力量失控,只有理解和接纳,才能尝试引导。这块石头,就是你练习的‘导师’。”

她小心地取出一块柔软的绒布,将月影石仔细包裹好,塞进西尔维娅的手中:“贴身收好。在安全的时候,试着去冥想,去感受它与你的联系。但记住,它终究是外物。真正的力量,来源于你自身的心。”

西尔维娅紧紧握住那包裹着月影石的绒布包,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润与奇异的平静力量,用力点头。

克莱莎的计划如同精密的钟表,开始无声运转。

翌日清晨,当奥古斯特审判官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如同石雕般刻板冷漠的表情,在两名铁卫的簇拥下例行巡视时,在通往主礼拜堂的回廊拐角处,“恰好”听到了克莱莎与艾尔玛修女的对话片段。

“…艾尔玛嬷嬷,您说那笔账目…上面那个模糊的纹章印记,真的很像已故的汉斯副主教的私人印鉴…就夹在黑荆棘男爵那份河谷矿场纠纷的旧卷宗最底层…唉,这事要是真的,牵扯可就大了…我还听说男爵那个表亲的后人,在自由港似乎不太安分,不知道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 克莱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一丝“不小心”说漏嘴的懊恼。

奥古斯特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那双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灰色眼眸瞬间射向声音来源,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匕首!黑荆棘男爵?贿赂副主教?自由港的后人?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他脑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小事!一旦处理不当,不仅影响教廷声誉,更可能动摇地方贵族的稳定,甚至引发不必要的骚动!这完全符合“谨慎处理”级卷宗的标准,更是需要他这位审判官亲自定夺、彻查的重磅事件!

“修女!”奥古斯特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刮过回廊,“你刚才说什么黑荆棘男爵的卷宗?汉斯副主教的印鉴?说清楚!”

克莱莎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恭敬:“审判官大人!我…我只是在和艾尔玛嬷嬷讨论一些旧档整理的细节…可能是我看错了,那印记太模糊了…”

“带我去档案库!”奥古斯特根本不容她辩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所有涉及黑荆棘男爵河谷矿场纠纷的卷宗,全部调出来!我要亲自核查!” 他身后的铁卫立刻上前一步,气势迫人。

克莱莎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语气惶恐而顺从:“是,审判官大人,请随我来。” 她朝旁边脸色有些发白的艾尔玛修女使了个眼色。

看着奥古斯特那高大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背影在克莱莎的引导下,带着铁卫大步流星地走向位于修道院最深处、如同迷宫般阴暗潮湿的旧档案库,西尔维娅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成功了!奥古斯特这头最危险的猎犬,至少几天之内,会被那些堆积如山、充满陈腐灰尘和阴谋陷阱的古老卷宗所困住!

争取到的时间弥足珍贵。克莱莎并未放松警惕,她开始以加固修道院“年久失修”的古老防御法阵为名,向院长申请调配一些基础魔法材料(主要是用于加固结界节点的晶石粉末和稳定符文墨水的普通材料)。同时,她利用自己在草药学上的权威,大量采集药草园里那些具有轻微麻痹、致幻效果的植物,如昏睡草、迷雾花等,开始秘密调配一些“防护性”的药粉和熏香。这些行为都在规则允许的“维护修道院安全”的框架内进行,无人起疑。

而西尔维娅,则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宁时光。

夜晚,在小房间昏黄的油灯下。西尔维娅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捧着那块包裹在绒布中的月影石。她闭着眼睛,努力回忆着握住它时那种血脉与之共鸣的奇妙平静感。她不再恐惧体内那股属于魅魔的力量,而是尝试着像克莱莎说的那样,去“理解”它。

她引导着自己的意识,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体内那条流淌的、带着微暖与魅惑气息的能量之河。当感知到河流中出现的细微躁动或漩涡时,她便将意识沉入手中的月影石,感受着它散发出的那种稳定、包容、如同大地般沉静的波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她将心神沉浸在那股“稳定”的韵律中时,体内躁动的能量竟真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渐渐变得温顺、有序。

同时,她也在克莱莎的指导下,尝试着将感知力外放。最初只是感受房间内油灯火苗的跳动、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渐渐地,她开始尝试捕捉更细微的情绪波动。当克莱莎在灯下专注地研磨草药时,她能清晰地“触摸”到那份全神贯注的平静;当克莱莎因为某个复杂的符文组合而微微蹙眉时,她能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挑战欲。这种感知不再是模糊的,而是如同水纹般清晰地在她的意识中荡漾开。

“做得很好,西尔维娅。”克莱莎放下手中的研钵,看着闭目冥想的西尔维娅,眼中充满了欣慰。她能感觉到西尔维娅身上那股气息的变化,不再是紧绷的压抑,而是一种逐渐沉淀的、内在的平和与专注。

西尔维娅睁开眼,紫眸中闪烁着新生的光彩,带着一丝小小的兴奋:“克莱莎!我刚才…好像能‘听’到你研磨草药时心里的节奏了!很平稳,像溪水流过鹅卵石…”

克莱莎微笑着,将一小碟刚刚捣碎的、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昏睡草粉末推到一边:“这就是理解的开端。记住这种感觉。你的力量不是诅咒,它是你感知世界、连接万物的独特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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