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绕晕了，我都差点忘记这茬了。”小K说。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一代大人在旁边冷嘲热讽。
小K瞪了他一眼，握着感受器，继续对夏晓风说：
“你现在打开你的道具仓库，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心心相印’的道具？”
夏晓风看见了：
“是有一个，这玩意儿都放多久了。”
小K说：
“试试能不能使用它。”
夏晓风眉头一紧：
“我不想用道具了。”
小K坚持道：
“你先试试。”
夏晓风犹豫半分，还是点击了这颗栩栩如生的心脏。
可无论他怎么触击，这道具都没有半点反应。
夏晓风说：
“用不了。”
小K的眼神沉了沉：
“……果真如此。”
他又说：
“你要完成这个内卷任务，拿到心心相印解锁器，解锁并使用这个道具。”
夏晓风说：
“为什么？使用了这个会有什么效果吗？”
小K也不隐瞒：
“系统被入侵了，需要‘补丁’，修复好我所在的空间后，可短暂隔绝外来入侵者——你不是害怕内卷系统这把‘刀’吗？不是害怕没能力掌控吗？修复好我的空间，这把‘刀’可以被暂时搁置一边、不再使用了。你明白吗？”
夏晓风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是我害怕，是谭逸，是他觉得内卷系统是把‘刀’，是他没能力掌控。”
小K知道他心中落寞，便换了个角度：
“主人，你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时期。你只剩不到一年时间，去达成‘10000点内卷值’的最终目标了，高考，是校园系统的最后一个内卷任务了。”
“如果可以成功修复好我的空间，不说两年，至少一年半的时间里，你的系统都会保持稳定，避免陈建展的监控。”
夏晓风目光闪动几下，他默默握紧了拳头。
小K补充道：
“高考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你就剩这一年了。”
显示屏边框出现波浪般的光流，这光流是淡蓝色的，像湖水中静谧的“蓝眼泪”，流转出温和的光斑。
那是夏晓风正在思考的标志——一代大人帮小K升级了系统里的一些硬件，现在他能更好地观察夏晓风的情况了。
随后，光流的速度变快，也突破了显示屏的边框，来到一片白板区，寻找着合适的土壤。
它的荧光蓝也变成了靛青蓝，颜色愈发深邃，这代表夏晓风快思考出结果了。
小K紧盯着那蓝色的光流，等待着夏晓风的选择。
一代大人看了小K一眼，说：
“你骗他。”
小K的眼神继续跟随着那光流，没理一代大人。
一代大人忽然笑了笑，淡声说：
“这个‘补丁’怎么可能维持一年半，不对，应该说如果它能维持三个月，都是十分可喜的结果了——现在的我们就算拿到‘心心相印’，连制造都是困难。”
小K漠然说：
“所以呢，所以就这样驻足不前吗？夏晓风需要一个方向，你没看到他现在学习状态很差吗？”
一代大人说：
“你是这个理由？”
“不然我还有什么理由？”
“你看起来不是像逼着他学习的人。”
“他也高三了。”
“行，你自己的宿主，你自己负责。”
一代大人重新捧起那几本数据，在里头仔仔细细做着批注。
那光流还没有找到落脚点，反而运动得更快了，看样子夏晓风正在进行着艰难的思考。
小K抠着手上的痂，最近有些痂已经可以撕掉了，但他告诉自己要忍耐，无论多不舒服，都不要强劲去撕，不然里面的肉会长不好的。
他要学会忍耐，学会等待，学会像人类一样，把想法都藏起来，把心脏掩盖得严严实实。
很明显选择完成这个“重返物理方向前300名”的内卷任务，也带着重重迷雾。
很久之前，陈建展料到了这一刻，并试图让夏晓风重新做出“是加入组织”还是“救谭瑞安”的选择。
这两个选择之后延伸出的未来，十有**也被组织拿捏了。
但是，在夏晓风做出“两个都不选”的选择之后，第三个选择凭空产生了——小K能察觉到，这个选择上没有附带任何负责人的气息，它是借助夏晓风的思维凭空生成的！
毫无疑问这样凭空生成的选择带有风险，但它的操控主体是夏晓风，小K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一个是靠自我决定生成的选择了。
他改革夏晓风的系统的思维，就是依赖“自我决定”而推导出后续任务线，换言之，就是激发很多“附加任务”。
但自从接触一代大人后，这种依赖“自我决定”而定夺的选择权都消失了。他为夏晓风规划的内卷任务都变成了灰色，未来从他的手中溜走了。
如果再这么被动……再这么被陈建展安排的未来推着走……那么他将永远达不成目标。
不是那个“10000点内卷值”的目标。
小K在心里嗤笑一声。
他怎么会为了这个10000点内卷值目标拼尽全力呢？他早就说过了自己的内卷任务，不是为传统的学习内卷生成的。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要改变过去，他要再见大人一面。
蓝如万丈深海的光流终于落了地。
一株晶莹剔透的树破土而生，摇出一身薄如蝉翼的枝叶。
这代表夏晓风选择完毕了。
小K刚抬起头要去查看显示屏，就听播音器传来夏晓风的声音：
“我想好了，我要考到物理方向前三百。”
小K吊起的心终于平缓，他刚要肯定夏晓风的选择，就听夏晓风说：
“消失的记忆，我还要查，我会找到那个人，靠我自己一个。”
他站起来，小K观察到“黑”中墙壁上登时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线条，哦，原来是夏晓风的腿麻了。
但是，尽管主人腿麻了，他的手上动作还是很快。小K看见他迅速地将那沓照片扔进了抽屉里，然后往上堆了几本厚厚的书，盖住了谭大佬帅气的脸庞。
他听夏晓风略带怒气地说：
“对，靠我自己一个，我自己就能考到物理方向前三百，用不着谭逸，再也用不着他了……”
距夏晓风“立誓”已过了一周，小K惊讶地发现，这人……还真是大变样了！
学校六点四十的起床铃，他六点十五就爬起来了，提早到教室早读；中午加快了吃饭时间，同时利用碎片时间背单词和看作文素材；晚上也独身一人，自习到保安来关灯，十一点准时回了宿舍，十一点半主动上床，温故今天总结重难点后逼着自己睡觉。
他将时间管理做到了极致。每一分、每一秒，都宛如金子一般珍贵，因此，他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这是夏晓风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天的时间可以流淌得这么慢。
但毫无疑问这种转变是痛苦的，是百般折磨的，他逼着自己去面对那些漏洞，逼着自己去解决那些难题，逼着自己去分析那些不堪入目的成绩。
他要去面对自己的不完美，要学会独自一人找到前进的道路，要与那些**、惰性和沮丧抗争，从而不断打磨自己的信念，让自己一点一点变得更好，一点一点，在分别中学会成长。
每一次夜里返回宿舍，朋友找他玩，夏晓风都婉拒了。刘林几人透过门缝，窥见这人正在书桌前写着笔记，不免大为震惊。
校猫也不碰了，至少不会花二十三十分钟泡在猫堆里，每次拿快递，夏晓风都打横走，背对着那群“妖精”，但“妖精”的叫声就像痒痒棒似的挠着他，每次走出驿站，他都感觉自己快憋得流鼻血了。
一本本练习、一张张试卷、一套套小测……高三的生活还在继续，夏晓风的“修行”也还在继续，他的话变少了，他的脑子里只有计划，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三天、五天、七天……班主任球哥发现，夏晓风的小测成绩在短时间内有了提升，虽提升的幅度不是特别大，但每一次小考小测，他的分数都在缓缓往上爬升，就像一只倔强的蜗牛。
班主任很惊讶于夏晓风的情况，但没有主动找他去聊。
他跟其他科任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并查看了他的每一次考试试卷，发现这个孩子提升分数的原因，并不是他将难题、怪题做出来了，并不是他茅塞顿开、灵光一现了，而是他提高了简单题的准确率，规范了答题步骤，多踩了拿分点，将不该丢的分都拿回来了。
夏晓风不是天赋型选手，倒不如说，大部分学生都不是天赋型选手，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
但这里并不是想说，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努力是无法保证必然的成功的；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不断通过努力，去逼近自己的上限，只要达到上限了，对于大多数努力型选手来说，就足以自豪骄傲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超额完成的日常内卷任务，超前完成的系统内卷任务，主动触发的积极性内卷任务……小K和一代大人蹲在控制台前，震惊地看着夏晓风内卷值的“持续狂飙”。
“做个运动吧”的任务还未完成，现在他的内卷值就已经突破了6300点！马上就要打破他的昔日记录！
然而，夏晓风的性格却有了很大变化。
他变得寡言少语了，也不太愿意与别人插科打诨，那个自由自在、随意洒脱又无欲无求的人格被深深掩埋，好像“染上了学习病”，他就“不会再快乐”了。
除了内卷值的“持续狂飙”，小K观察到，主人的压力值也在“持续狂飙”，并且随着十月期中考的临近，那压力值飙升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成绩提升带来的除了喜悦、期待，还有急功近利的贪婪、妒忌以及焦虑。
为什么我上一次能考到这个分数，这一次就考不到了？
为什么别人能做对，我做不对，明明他跟我差不多水平。
为什么我还不能够再高一点？
为什么我还不能够再往前一点？
难道我只能这样了吗？
难道我真的必须依赖谭逸了吗？
难道我靠我自己真的不行吗？
各种各样的思绪就像泥石流，将他的内心世界搅得浑浊不堪，夏晓风的身体情况大不如前，感冒、发烧找上了他，但他逼着自己一边完成计划，一边独自熬了下来。
时间又往后退了一个星期，此时离期中考，还剩不到五天时间了。
一代大人抛给小K一枚精神能量针剂。
小K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将针剂打入自己青紫的皮肤下——那儿已经有很多针口了。
一代大人翘腿坐在旁边的“黑”椅上：
“他不能睡，你也不能睡。”
小K：
“……你怎么过来了？”
一代大人：
“我看你会不会也被熬粉碎了。”
小K：
“他能熬，我也能熬。”
一代大人轻蔑地笑了笑，说：
“看样子，你的主人，还说不定真有可能达到10000点内卷值。”
小K眸光黯淡几分，说：
“……但我不希望他变成这样。”
一代大人看了看显示屏，说：
“变成怎样？”
小K说：
“就是变成这样，他不跟人说话了，整天脸上都是阴沉沉的，一直逼着自己做事，心理情况也很糟糕。”
一代大人说：
“这又怎样？完成任务就够了。”
小K说：
“他快把自己变成谭逸了！”
一代大人这时不说话了。
小K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点，他低下头说：
“……我没有说谭逸这个样子不好，只是，人不能逼着自己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
一代大人轻声说：
“说不定这是种好的转变呢。”
他盯着小K，又说：
“分别会让人成长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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