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开始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碧空中万里无云、晴朗一片，冬风虽呼啸不止，但在阳光的安抚下，倒没显得那么凶猛凛冽了。
不过，谭逸却没心情感受今天的好天气。
他问谭瑞安，陈奕皓一般几点放学？
而谭瑞安说，自己从一开学就没见着陈奕皓了，也没有他联系方式。
谭逸又借询问妹妹近况之理由，打了她班主任的电话，问年级里那个总是跟在安安屁股后边儿的小子，最近怎么样。
但自己得到的答案，却是陈奕皓已经休学了，也不清楚何时回来，只说是因为身体原因。
所以，谭逸只好准备去找陈建展，看能不能把话聊明白了。
不过，他现在还没完全想好怎么跟陈建展开口。
周一依旧是个困倦日，夏晓风撑完第一节课，真顶不住了，倒头就睡。
趴窝之前，还不忘给谭逸安排个任务，叫他课间去小卖部，带个巧克力面包回来。
谭逸是个好男人——好男人反过来看也是个“窝囊废”，他没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心甘情愿地为夏晓风跑这个腿。
第一节课课间是小卖部的“高峰期”，谭逸好不容易挤进去，发现巧克力面包还剩最后一包，赶紧伸出了手。
谁想到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抓住包装袋的右端。
要换作平时，谭逸就马上让给别人了，但这次是夏晓风点名道姓钦点的，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个……”他打算看看对方态度，要是不会很强硬，就试着沟通下，把这面包收入囊中。
然而，当他抬起眼，看到对方面容时，他却忽然僵住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对方正是他打算询问的对象，陈建展。
“好巧啊，谭大佬。”陈建展朝谭逸露出他的标准阳光笑容，手却无半点松动。
“早。”谭逸也不放手。
“你……自己一个人来？”陈建展左右看了看。
“嗯。”谭逸不想跟他废话。
“夏晓风呢？”陈建展就往枪口上撞。
“……睡觉。”谭逸说。
“噢，那这个是给他买的吧，我记得他很喜欢吃这款。”陈建展笑着指了指那快被“五马分尸”的巧克力面包。
“……”谭逸没好脸色地往外一扯，拿到面包直接就走。
用校园卡刷了钱，谭逸将面包揣进口袋里，就走出了小卖部。
谁想到陈建展还在门口笑眯眯地等他。
“还有什么事吗？”谭逸说。
“这句话该我问你，”陈建展跟在他身后，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谭逸的身形微顿。
“夏晓风没跟你讲吗？我能看见……未来。”陈建展凑到谭逸耳后小声地说。
谭逸眉头皱了皱，脚步却不由得放缓了些。
“你有事问我，对吧。”陈建展见他放缓了脚步，也跟得没那么紧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谭逸漠声说。
“你不问，我怎么回答你呢？”陈建展说。
一般同学选择在空地之前的第一个楼梯就上去了，但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教学楼底下的空地，这里只有一台还没上货的自动贩卖机，人迹罕至。
谭逸停住了脚步。
陈建展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意外。”陈建展慢慢收回了笑容。
此处没有阳光照射，北风穿梭不绝，阴冷极了。
谭逸转过身，正面对着陈建展。
“我很抱歉，对于曲秀的死，”陈建展静静地盯着谭逸，说，“这本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谭逸额边的青筋跳了跳，他塞进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你还不问我吗？”陈建展说。
“你为什么不先问我？”谭逸沉着脸说——如果陈建展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不会一直跟着自己了。他那看似挑衅的笑容，都是一层层陷阱圈套。
这个狐狸一样的人。
“哦，还得是你，真聪明，”陈建展面无表情地称赞道，“不过，我倒没有什么问题想问你，我只是有一个请求。”
“？”谭逸警惕起来。
“我希望我们能联手。”陈建展说。
谭逸冷哼一声。无稽之谈。他转身就想走，却被陈建展叫停：
“现在的内卷系统，出现了一股开发者和代理人都无法掌控的力量。我刚已经说明白了，你母亲的死，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我们怎么会想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系统挂上钩呢？这不是自添麻烦吗？”
谭逸回过头：
“……你什么意思？”
陈建展笑了笑，说：
“组织希望能和你、夏晓风联手起来，找出害死曲秀的凶手。”
——虚与委蛇。
谭逸在心里讽刺道，组织的真实想法，不过是找出这股不可控力量，扫除系统进化迭代升级的阻碍罢了。
谭逸说：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陈建展说：
“没机会校园遇见呀，你也知道，很快要八省联考了。而且……”
谭逸见他没往下说：
“而且什么？”
陈建展继续笑着，只听他轻声说：
“而且你和夏哥不是前段时间状态不好吗？现在又用‘心心相印’建了墙，我们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陈建展果真能监控到自己和夏晓风的内卷系统！
“如果再不联合起来，我真怕……这股不能控制的力量，会威胁到我们夏哥，毕竟他的负责人是个叛军，不像你的，不能保证内卷值降到-10000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哎！”
谭逸揪住他的领口，粗暴地将他怼至墙边，他额边的青筋宛如蛇一般扭曲跳动，那平日里冷静镇定的双目，现在几乎滴出血来。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谭逸咬牙切齿道。
“我，我们……都没这个想法，”陈建展昂着脖子，拍了拍谭逸的手，有些艰难道，“快喘不过气来了。”
风接着吹，现在天上起了云，云影宛若游鱼似的在地面上行进，而此处的空地因为那灰色水泥的遮挡，无论是阳光、云影，还是朗朗书声、人间百事，都渗不进这个地方。
谭逸稍微松了下手。陈建展咳嗽起来。
“离远一点，这个要打架的距离，我们不好说话嘛。”陈建展还抬起胳膊往谭逸的肩上拍了拍。
谭逸用黑狼一般的目光撕扯着他，过了半晌，终于松开了手，但浑身肌肉还是紧绷的。
陈建展整理了下领口，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不过……你倒不用顾忌太多，你的负责人是系统阶级的最高位，我们很尊重他，不会干涉你的日常内卷任务，我们对你很放心。”
“夏哥那边我们也是让他自由发挥，他很有潜力——这个你最清楚，无论是在学习方面，还是在……内卷系统方面。”
谭逸面色黑了下去。跟他预料和求证的没错，组织就希望利用夏晓风的“改变未来而改变过去”的能力。
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吗？过去真的能被这么轻易改变吗？换一条路的“未来”，真的是你原来想要的未来吗？
但谭逸没有把这些疑问说出来，他只是说：
“你真的希望我们联手？”
陈建展说：
“你和夏哥是组织最好的伙伴。”
谭逸说：
“那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陈建展略有犹豫，不过马上又道：
“行，你说。”
谭逸观察着他的神色，问：
“我要跟陈奕皓见一面。”
此话一出，陈建展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收起了那副轻松的笑容，眼眸幽深，像藏着个深不见底的洞，洞里有什么，单凭白日的天光，是窥伺不了的。
谭逸眯了眯眼。
他说：“不可以吗？”
陈建展说：“你为什么想见他？”
谭逸说：“他没来上学。”
陈建展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谭逸说：“跟我妹妹有关系，他是安安的朋友。”
而陈建展忽然嗤笑了一声，说：“他俩是朋友？我还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了？”
谭逸平静地说：“我只是为了安安。”
陈建展却没有再往下说了，他沉默着，让北风在脸上刮出一道道冰冷的红痕，年轻帅气的少年脸上，忽然闪过了一股凶狠的恨意。
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
谭逸说：“不能做到吗？我要见他一面。”
陈建展低声说：“你见不到。”
谭逸说：“那就不用合作了。”
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在迈上第四个台阶时，陈建展叫住了他：
“行，你见可以，但你得自己一个人来。”
谭逸疑惑道：
“为什么？我带夏晓……”
陈建展的脸被楼梯的阴影覆盖，他打断道：
“不能带夏晓风。这是规定。”
“他的未来，已经锁死了。”
不知“陈奕皓”是否是话题的开关，提起他之后，陈建展的“真心”貌似多了点儿，说话也没那么弯弯绕绕了——也不知是否是他谭逸的错觉。
第二天，俩人再次见面。
陈建展回应了前天自己在相册里看到的那句话。
夏晓风确实有“改变未来而改变过去的能力”，而且会根据任务接触人员所涉及深度的不同，相应地对其产生影响。
不过，谭容记录的那条结论，还属于前几年的调查，现在可没有0.0002%的概率了，现在只有0.0000001%的概率。
概率更小，难度更大。
所以组织才会拼了命地绑定宿主，拼了命地设计内卷任务，拼了命地管理和书写系统。
“能达到10000点内卷值的人实在太少，哪怕是他绑定了我们设计的系统，”陈建展看了谭逸一眼，说，“不过你除外，你不是人。”
谭逸没理他。
“所以我们需要‘改变过去’的能力，只有不断地修正自己的错误，不断地赚回自己丢失的分数，才有可能达到10000点内卷值。”陈建展说。
“你也是这样的？”谭逸淡淡地问。
“……我只是一个代理人，没事儿别关心那么多了，”陈建展又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给我们夏哥听见多不好。”
谭逸再往旁边坐了坐。他现在确认了，自己确实不太喜欢陈建展的说话方式。
但总感觉……这个人……
谭逸在心底埋下了一个疑惑。
陈建展说让谭逸下周周末跟他去一个地方，他带自己去见陈奕皓。
谭逸说一定要下周末吗？
陈建展瞟了他一眼，说对，怎么了。
谭逸垂下目光，没开口。
陈建展忽然明白了，他笑道，噢，我们夏哥过生日是吧。
谭逸犹豫一下，说，换一天，不行吗？
陈建展说，没办法呀，刚好就是这天嘛，其他时间，我弟弟没空。
谭逸狐疑道，陈奕皓在干什么？
但是这句话闻出来，陈建展又不说话了，他只是保持着那标准的微笑，抬头凝望着天空。
此时的天空中阴云密布。
而寒风仍在吹。
赶紧凉快起来吧！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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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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