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照射在忒拜的土地之上,乳白色的云层被日光染红,显露出一种橘红色的光芒。
德里亚阿努斯**着双足迈步在街道之上,他穿着一件棉麻的舞裙,舞裙的裙摆坠着许多黄铜制作的铃铛,随着他的迈步而响动着清脆的声音。
“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自德里亚阿努斯的裙摆和腰间传来,他纤细的腰部缠绕着一条由各种植物染料染红的腰带,但与其说是腰带,不如说只是一条长长的,干枯且皱巴巴的布料。
缠绕得腰部紧紧的布料之上别着一些黄铜的吊坠,随着德里亚阿努斯的步伐而发出声音。
这些铃铛是德里亚阿努斯吃饭的家伙之一,他的面颊之上是灿烂的油彩和脂粉,黄金色的眼影涂抹在他的眼皮之上,正被脸颊的汗水晕染。他的左手拿着一面小鼓,现在正被他抱在怀中。
肚子很饿。
德里亚阿努斯的肚子很饿,但他已经习惯了饥饿。他那苍白的手臂之上有着红色的痕迹,脖子上也有一些,这些痕迹青紫,又有血丝和血珠,一看就是被施虐而产生的痕迹,他的大腿之上也是青紫的痕迹,这是因为他拒绝了一个士兵渴望更进一步的“邀请”而出现的。
作为为神不停舞蹈的“海吉拉斯”,因为女性的装扮和外表,总有些荤素不忌的士兵,混混,二流子抑或只是单纯喜欢小男孩的男人会对德里亚阿努斯生起**进而施虐抑或妄图强|暴。
但好在在德里亚阿努斯七年的流浪生涯之中,他很好保护了自己的贞操……
或许是雅典娜女神护佑,又或许是他不要命的反抗起了作用。他总能想起曾经的日子,他作为王子被父亲抱在膝上温柔亲吻,被父亲的胡子扎在脸蛋之上的粗糙感觉,但那些日子已经随着七年前的那一场战争而毁灭了……
七年前的德里亚阿努斯还是一国的王子。
但他的王国毁灭在侵略者的战车车轮之下。
德里亚阿努斯本应该死去,就像是这片土地之上所有失势的王子和公主一样,他本应该被摔死,摔在石头之上,抑或被刀剑结束生命,心脏被插入那些冰冷的武器而停止跳动。
但侵略者施加给了德里亚阿努斯一个非常侮辱的暴行,他被献给了战争之神阿瑞斯,就在祭祀阿瑞斯的祭礼之上,德里亚阿努斯被阉割,随后被贩卖,就像是奴隶一样的下场。
德里亚阿努斯最初被卖到了色利萨地区,那些野蛮的半人马所在的部落,他作为部落的奴隶而生存,好在半人马们对于他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没什么兴趣。就在佩利翁山,他学会了舞蹈,随后大了些,他被卖到雅典城的一个贵族家,瘦弱的德里亚阿努斯得到了贵夫人的宠爱,他得以度过一段相对和平的日子。
但很快,那个贵族的家就因为男主人和某位英雄的斗争而崩溃,德里亚阿努斯从雅典逃了出来,他砸开了自己脚腕之上的锁链,但代价是他的脚踝处多了一道永远都无法褪去的疤痕。
德里亚阿努斯就这样流浪,他穿上了女性的舞裙,像是个海吉拉斯一样,以为人表演为生,如此度过了漫长的七年。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停留在哪里。
于忒拜,德里亚阿努斯暂时停留了下来。
他睡在郊外的一个树林之中,与野兽为伴,比起那些时刻用野兽的目光瞧着他,甚至妄图强|奸他的男人,德里亚阿努斯觉得还是野兽比较安全,他暂时性用自己捡到的破烂搭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只要不下雨,他便能在那个破烂的“家”里安睡。
德里亚阿努斯以为人表演舞蹈而生,但他一直是在最底层,帮那些乡村的婚礼表演,抑或给那些眼含**的士兵表演,而他的表演很少能得到钱财,他能得到的不过只是一些残羹剩饭。
他的尊严在那被士兵们丢在地面上吃了一半的面包之上被碾得稀巴烂,他没有资格拥有好的东西,无论是青铜币,抑或一个完好的,香喷喷的面包。
在七年的流浪生活之中,他学会了捡垃圾,吃别人不要的东西,抑或舞蹈,不停地舞蹈,再不然就是被殴打,在那些妄图施虐于他的,腥臭的男人的手下逃走,撕咬。
他的尊严已经消失殆尽,仿佛最初的八年时光,作为王子的时光,是他最先得到的,关于“好”的那部分东西。
因为德里亚阿努斯得到了八年幸福的时光和生活,余下的日子,都将为作为王子的那八年幸福的时光而付出代价。他没有资格抱怨,甚至生不出一点点的仇恨,他的棱角和骄傲在七年的流浪生活之中被碾碎,被抚平。他没有资格憎恨谁,明天是否能填饱肚子已经成为他唯一的生存信条,他的一生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而生的。
有时德里亚阿努斯会想,比起不停流浪,也许某一天被野兽吃掉,也是个不错的下场呢。
现在,行走在街道之上,德里亚阿努斯**的双足踏过肮脏的黑水,他紧紧抱着左手握着藏在怀中的那只小鼓,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财产。
德里亚阿努斯刚刚结束了一场表演,他在几个士兵的面前跳了一场舞,得到了小半个吃剩下的面包,但完全不够填饱肚子,甚至还被那些士兵打了一顿。要不是他不要命地在被按在地上的时候用石头狠狠砸了那些该死的野兽,他今天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一小半个吃剩下的面包,完全不够填饱肚子,德里亚阿努斯已经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胃部因为那小半个面包而出现了更加饥饿,更加难受的**。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比起孤身一人待在城里,他还是希望快点回到郊外那个破破烂烂的暂时的“家”里,期望睡眠能驱散胃部的饥饿。
德里亚阿努斯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孩子的。
一个上半身浸泡在脏兮兮小溪里的男孩。
看上去不到十岁,一头漆黑的发丝乱糟糟的,脏兮兮的,油腻腻的,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身体也很瘦弱,德里亚阿努斯甚至不知道那般纤细纤弱的身躯,是如何浸泡在冷水里坚持许久的。
但更让德里亚阿努斯在意的,是那双紫色的,仿佛成熟葡萄一般的眼眸,那双眼眸之中满是无序和混乱,无神,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天空,身体不时抽搐一下……简直比德里亚阿努斯这个海吉拉斯还惨。
拯救他人,不是德里亚阿努斯这个海吉拉斯应该干的。
德里亚阿努斯甚至已经自顾不暇,明天是否能有残羹剩饭都是问题,拯救他人,像是一个救世主一样,像是那些贵族小姐夫人一样,拯救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不应该是德里亚阿努斯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偏偏,德里亚阿努斯的脚步停住了。他裙摆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浸泡在脏兮兮黑水里的男孩。
“……哥……哥……”那惨白而干涸,像是枯萎花瓣一般的嘴唇,吐出这样一个断断续续,不成调子的呼唤和喘息。
德里亚阿努斯握紧了手中的小鼓。
……哥哥。
那个孩子,在叫德里亚阿努斯哥哥。
德里亚阿努斯想起了七年前……他还是王子的时候,那个不过三岁的弟弟抱着他的小腿,甜甜地叫着他哥哥的模样。
是的啊,他的弟弟,已经被摔死了。
那个小小的男孩,会甜甜地微笑,把手里沾染了蜂蜜的黄金糕饼塞在德里亚阿努斯嘴里咯咯笑的小男孩,已经在王宫的大火之中,被狠狠摔在黑色的石头之上,小小的身体,迸发出的鲜血是如此温热,如此鲜红……如此可怕。
再也不会有人叫德里亚阿努斯“哥哥”了。
德里亚阿努斯迈开了步伐。
他**的双足涉入冰冷漆黑的脏水之中,将那个惨兮兮的男孩从水中抱起,他先是用腰带把小鼓缠绕,确定唯一的财产绑紧了之后,他背起那个瘦弱的,脏兮兮的男孩。
因为被阉割而停止发育的身体,背脊并不宽厚,而不过十五岁的德里亚阿努斯甚至吃不饱饭,他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还是牢牢抓紧了男孩的手臂,让那个瘦骨嶙峋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脖子之上。他握着那几乎能碰到骨头的大腿,将这个瘦弱的,小小的男孩背在自己并不宽厚的背脊之上,向着郊外而去。
德里亚阿努斯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背上的男孩,他迈开步伐,裙摆的黄铜铃铛和腰间的吊坠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男孩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德里亚阿努斯的脖子上,顺着脖子流淌入胸部,将他脸颊之上的脂粉晕染开。但德里亚阿努斯并不嫌弃,他背着背上的男孩,像是接住七年前那个在大火燃烧的王宫之前,被士兵的大手狠狠摔在地面的那个三岁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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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全蚀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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