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白的声音虽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那胖和尚,也就是熊罴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堆起更殷勤的神色,连连躬身道:“是老衲唐突了,溟主大人莫怪。”
随珏缩在烨白怀里,耳朵却竖得老高,心里涌现出好几个疑问:“这和尚怎么叫‘熊罴’?难不成也是个妖怪变的?自己之前竟然也跟这个溟主这样相处的?敢情不是信徒也更不是那种关系,而是主人和宠物吧!”
烨白没再理会熊罴的谄媚,径直迈步朝禅院内走去。熊罴连忙跟上,一边引路一边试探着问道:“有什么需要,大人您就明说,老衲也好做做准备。”
烨白走到一座金碧辉煌的佛像面前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去。而面前观音像也俯身低垂双目注视着站在蒲垫旁的不速之客。
烨白没有过多停留,侧身走向佛像后面。只见后面一如之前那般,一副平平无奇手持杨枝的观音画像挂在刷得雪白的墙上,圣洁地掩盖着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的熊熊大火。
“要不是本君知道是你,都还以为那不人不鬼的家伙把你夺了舍。”
熊罴在一旁看着烨白的动作,却不敢作声。
自之前一场大火将观音禅院摧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与那场事件有关的人了,包括化作慧元的观音菩萨。只是,因为那次火灾让侥幸活下以此为生的和尚流离失所,他实在不忍,便帮其重修的观音禅院。
而自己因对经文的向往,也继续留在了这里,成为了新一代的主持。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座禅院的格局越来越像从前那样,熊罴最初只当是因为原来那帮和尚已经习惯了之前的摆设,自己也渐渐适应,最终接受。
而与之一同生长的,还有一颗装着不敢言说的邪念的心。他开始理解起那个老院长的行为,修行是永无止境的,而与之最相配的当属长生,也唯有长生。
他如作祟一般,将那副杨枝观音像挂了起来……
熊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幅画像,竟有些犹豫和不理解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态,这大概就是易入邪见,反失菩提心。
烨白并没在意黑熊精的失态,径直走向前,手指触碰在表面已经有些毛躁的绢布上。
随珏本来还只是好奇地四处张望,看看这个溟主大人究竟搞什么鬼。可当他看到烨白的手指接触到那副画像的时候,原本耳边还能勉强忍受忽略的嘈杂声,瞬间大到如同有个疯子贴着他的耳朵大喊着他的名字,还有已经可以清晰捕捉到的另一个词。
“子需。”
快停下!!耳朵!耳朵要炸了!
可是随珏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吐人言,只能拼命那自己的头撞着烨白的胸脯,企图告知他自己的痛苦。
烨白注意到了怀中兔子的不适,收回了手,可是看着他继续捂着脑袋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缓解。
他伸手覆在随珏的背上。一阵白光过后,随珏踉跄地恢复人形,胡乱抓住身边的东西将自己支撑起来。他抓着烨白的衣袖,胸口快速起伏着,眼前阵阵发昏,也听不清身边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过于吵闹。
随着烨白将其变了回来,原本还被禁锢沉睡的玉杵子也被放了出来。他看到眼前这个擅作主张的烨白,刚想破口大骂就注意到旁边虚弱无比的随珏。
“小子,你这是又怎么了?”玉杵子赶紧上前探查,却发现除了情绪有些波动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的法力输送给随珏,帮他平复,“你家三代单传,可不别再出事了。”
随珏在玉杵子的治疗下渐渐恢复了听力,头疼也渐渐消减。他抬起头看向飘在空中的锦衣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玉杵子看到随珏投来疑惑的目光,准备敲他脑袋,又想到刚刚的情形,转而拍了拍了他的肩膀。
“你这小子怎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还不认识我了?”
回答正确。随珏转向旁边的溟主大人求助。烨白看了一眼随珏还在握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而对玉杵子说:“你倒是猜的不错,他确实是失忆了。”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震得玉杵子睁大了双眼,看着随珏半倚在这个面目可憎的长虫怀中,像是被不三不四的人拐跑的孩子。
他一把将随珏拉了过来,护在身后,“溟主大人,如此趁人之危可不厚道。”
烨白怀中一空,抬首目光冷峻地直视玉杵子的双眼,“本君趁人之危?呵,要不是本君护着,他早被那白衣鬼大卸八块了。你说趁人之危,不妨让他来说说,本君趁了什么危?”
二者的目光又瞬间转向了在一旁观察情形的随珏。他先一愣,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无非就是抱抱撸撸毛,好像确实没有做什么。可是撸毛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摇摇头。
烨白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继续看向墙上挂着的杨枝观音像。“既然无事了,也别再耽误时间,随本君到这画中来。”
烨白说罢,手继续放回画上,只见绢布在他的触碰下仿佛又阵阵水波。只是一眨眼地功夫,随珏就看着面前的溟主大人消失在了画中,他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熊罴,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一踏进画中,随珏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南海仙界。虽然他并不知道仙界长什么样子,但眼前的朵朵青莲,晶莹剔透的白玉石阶,以及上面所镌刻的本生故事浮雕,无不彰显着一种神性。
他抬眼望着水天相接,在雾气下几乎融为一体的远处,便看见那个溟主正站在一座莲花台前。
随珏赶忙跑向那边,接近了才绕过烨白的背影看到莲花台上坐着的与观音像一模一样的人,想必就是观世音菩萨本人了。
“观音,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说,也好不耽误各位的时间。”烨白看到随珏跟上来了,率先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而莲台上的人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他起身,走下莲台,手持着杨枝站定在烨白面前。
“二位也是好久不见,不知有何事需要贫僧帮忙?”
“你上次跑得倒是轻巧。本君不知你跟我那个枯骨信徒到底是什么关系,也懒得去想你为何又重建观音禅院。这些都与本君无关。”烨白顿了顿,表示此次并非为了别人而来,“本君想问,千年前我母亲的死究竟是何内情。”
观音菩萨手中的杨枝微微一颤,净瓶中的甘露泛起涟漪。他垂眸轻叹:“溟主既来问此事,想必已知晓几分真相。”
烨白眼中暗芒流转,冷冷地盯着观音不太任何情绪的眼睛。这不仅事关他的母亲,更关系着他那些素未谋面的族人。
随珏站在一旁,听得心头一震。自己刚一传过来就旁观到这种恩怨情仇的大事,还是减少自己存在感为好。
观音忽然转头看向随珏:“子需仙君可还记得什么?”
“我?”随珏后退半步,下意识地开口,“菩萨认错人了,在下随珏……”
“他记忆暂失。”烨白打断道,“你休要转移话题。”
观音却突然将杨枝点在随珏眉心。刹那间,随珏脑海中仿现一阵白光,零零散散的记忆浮现了出来,只是片段过于零碎以至于随珏愣愣地拼不出一段完整的回忆。
他捂着头摇摇欲坠,烨白只好伸手将他扶住,目光凶狠地盯着观音,“都说了与他无关!”
“不,与他有关。”观音打断他,又伸手去探查随珏的情况,“他并非失忆,而是在恢复记忆。”
“你又在说什么废话。”
观音没有解释,只是转身走上莲台又坐下,恢复了原来肃穆庄严俯视的样子。
“此事与玉兔仙官有关,只是其中牵扯甚大,贫僧也无从知晓全貌,但贫僧知道有一个人会告诉你们。”
一旁随珏摇了摇头,震惊地理清了一些思绪,大致想起自己原来早就穿越到西游这件事情。他听到观音的话,不禁想起自己在现□□审核东奔西跑踢皮球的经历,而一旁直接一脚震碎白玉台阶的烨白可能很能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观音并未就烨白的所作所为作何反应,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贫僧只是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得了些玉兔仙官的东西用以历劫,所以贫僧并不知晓当年事发如何。你们既然想探寻真相,不妨去万寿山五庄观去寻一下地元真圣。”
镇元子——
随珏听到这个名号,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他皱着眉头想要再问些东西,却突觉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又扶着烨白才站定。
“才打发几句就想这样送客?”烨白语气不善,直接跨步走上白玉台阶,在观音略有些惊讶地目光下,一脚向座下的莲花台。只听咔嚓一声,身下神圣而又华贵的莲花台片片碎落。
“是贫僧失礼了,只是贫僧实在不知其他,二人若还与贫僧叙旧只怕是耽误了时辰。”观音原本还维持的住的表情有一点也跟着莲花台碎裂,但还是顺着烨白的话解释。
烨白轻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开,又突然现在自己习惯性的搂着随珏。他收回手感觉有些空落,虽然很想再把随珏变回兔子,但想到刚刚的情况还是收了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随珏并不知烨白的打算,跟着他一起穿过屏障离开了这画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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