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仙子去了斗牛宫并受冷待的消息，很快传到天蓬耳中。天蓬心下伤怀，不知不觉将玉帝赏赐的御酒喝个精光。
“喜欢就去追……”大圣拍着他肩膀说的话突然撞进脑海，天蓬猛地站起身，脚下打晃地奔去月宫。
月宫向来冷清，桂树的影子在白玉地上拉得老长，平日里捣药的玉兔不知溜去了哪里玩耍，独留嫦娥倚栏黯然神伤。
指尖捻着片刚落下的花瓣，她眼前总晃着方才在斗牛宫瞧见的景象，杨戬待孙悟空的神情，那眼里的柔和她从未见过。
“堂堂司法天神……”她薄唇轻抿，睫毛上凝着层水汽，“怎会对一只妖猴动了心思。”
“仙子。”
醉醺醺的嗓音惊得她浑身一僵。嫦娥蹙眉回身，就见天蓬元帅晃晃悠悠朝她奔来，银盔歪在脑后，战袍下摆还沾着酒渍。
“天蓬元帅，你来作甚。”她的声音比月宫里的寒冰还要冷。
天蓬挠着头傻笑，酒气扑面而来：“我、我知你今日不快活，来陪你说说话。”
“陪我？”嫦娥嗤道，“元帅说笑了，我与元帅不过点头之交，何需你陪？擅离天河乃是重罪，还请速速离去。”
天蓬只听进了“重罪” 二字，反倒笑得更欢：“我就知道仙子是关心我的，你瞧这月宫，除了桂树就是兔子，多冷清啊。难道……你就不觉得寂寞？”
“我这里多冷清都与元帅无关。”嫦娥广袖一挥带起阵寒风道：“元帅定是喝多了，不如回天河浸个冷水澡，醒醒酒罢。”
她转身想走，袖口却被天蓬死死拽住。
“不，我没喝多。”他力道大得惊人，眼里的痴缠几乎要溢出来，“仙子，你我每夜隔河相望，难道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我爱慕你千年，只求你……忘了杨戬那个冷面神，给我个机会！”
“放手，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嫦娥恼怒又厌恶的看着他，天蓬心神一滞松了手，却还欲上前说些什么。
嫦娥飞身后退，冷道：“我与你不过是月落时例行寒暄几句，想不到你有这些不正经的心思。再不退去，我即刻便往凌霄宝殿告状！”
“是因为杨戬对不对？都是因为他，你才不肯接受我。杨戬那厮没有心，他不会喜欢你的，只有我天蓬元帅待你是真心的。”天蓬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酒劲冲得他口不择言。
天蓬的话让嫦娥越发羞恼，眸中透出寒光：“如此无礼。好，是你自找的。”
*
斗牛宫的震动来得毫无预兆。
孙悟空只闻得一声怒吼，正殿的琉璃顶像被巨锤砸中，随着“轰隆”声顷刻间倒塌下来。
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睁眼，发现自己竟窝在杨戬怀里，鼻尖还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沉香。
“怎么回事，地动了？不对，天上哪来的地动。”他话音未落，已被杨戬搂着腰带到庭院空地上。
斗牛宫被蛮力撞的七零八落，抬眼望去，各殿的梁柱东倒西歪，瓦片碎得满地都是，罪魁祸首天蓬元帅正红着眼乱撞。
“天蓬！你发甚么疯？”孙悟空瞬间醒了酒，金箍棒“噌”地从耳中飞出，在掌心转了个圈。
杨戬衣袍被掀起的罡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冷眼看着天蓬发疯，仿佛被砸的不是他的府邸。
天蓬猛地转头，瞧见杨戬时，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杨戬二郎，速来与本元帅一战！”
孙悟空瞧他喝的醉醺醺，凑到杨戬耳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对方的肩：
“他莫不是喝了老孙独家酿造的酒，喝疯了罢？不过加了一些‘猴儿尿’，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原来老孙的尿有这么厉害啊。”
杨戬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声音压得极低：“嘘，大圣的独家酿法莫让旁人听见。”
“杨戬，你不敢吗？”天蓬叫嚣着，倏然飞身过来。
“呆子，杨戬怎地你了？”孙悟空觉得天蓬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不自觉挡在杨戬身前。
天蓬听孙悟空如此问，立时委屈了，嚎道：“若非是他，嫦娥仙子怎会拒绝本元帅。大圣你亲口说的，不能让杨戬这三眼儿占了便宜！如今你怎么反倒跟他混在一起？我听你的去追仙子，仙子恼了我，还要向玉帝告状，我……我来找他拼命！”
孙悟空被他吼得一懵，刚要说话，就见杨戬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大圣何时为我挡了一桩‘美事’，我竟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我……”孙悟空被臊的脸颊通红，恼道：“好好好，怪老孙多管闲事，老孙不管了，你们两个愿争愿打，别扯到俺头上！”
说罢一个筋斗翻出老远，临走前还狠狠剜了杨戬一眼，那神情看的杨戬心尖直颤，想要将人抓住却抓了个空。
天蓬元帅大闹不休，杨戬失了耐性，三尖两刃刀凭空出现在手中，寒光一闪，与之对上。不过片刻功夫，醉酒的天蓬败下阵来，捆仙绳将人捆了个结实。
杨戬正欲腾云去找那只闹别扭的猴子，天边却飘来玉帝旨意：宣司法天神与天蓬元帅即刻觐见。
凌霄宝殿。
玉帝法身端坐高处，目光扫过阶下五花大绑的天蓬，又落向站在殿中的嫦娥，她显然已将前因后果禀明。而斗牛宫之事已有纠察灵官上报。
“天蓬元帅擅离职守，调戏嫦娥仙子，毁我天庭宫阙，违反天规，罪证确凿。”玉帝平静无波道：“赐死。”
“什么？”天蓬酒意全消，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眸中尽是惊惧之色：“陛下！臣知错了！求陛下饶命啊！”
众神皆惊，连嫦娥都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天蓬望着她沉默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将目光投向杨戬。
杨戬忽然想起昨夜，孙悟空趴在他案上，尾巴尖儿还在晃悠，掰着手指头数朋友：“哪吒那小子你晓得，还有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君……对了，天蓬那家伙也算一个，虽笨了点，倒还算讲义气。”
“陛下，”杨戬上前一步，声如金石，“天蓬元帅行事虽有不妥，却罪不至死。斗牛宫损毁之事，杨戬愿自行修缮，求陛下收回成命。”
玉帝定定看着他，半晌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其重打两千锤，削去仙籍，贬下凡间。”
瑶池仙境。
水面映着孙悟空气鼓鼓的脸。
他还不知天蓬已被贬，只觉得杨戬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实在欠揍，蹲在池边对着水里的猴影挥了两拳。心里不畅快，手上便没了轻重，金箍棒 “唰”地从耳中飞出，在水面上猛地一搅。
他本想引点仙水去浇蟠桃园，可瑶池仙水蕴含的灵力太过磅礴，被金箍棒这么一激，竟像脱缰的野马般疯涨起来。
水浪化作巨龙，裹挟着星辉与琼花，轰然撞碎了玉石栏杆，如银河决堤般从九重天倾泻而下。
瑶池仙水涌到下界，池边的琪花瑶草失去仙水的灵气滋养，瞬间凋零败落。
“大圣！快停下！”卷帘大将抱着琉璃盏奔来，见此情景魂飞魄散。
那仙水流势太猛，他想上前去接，却被灵力震得手一抖。王母娘娘最爱的琉璃盏 “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完了，全完了……”卷帘大将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异动惊动了王母娘娘，凤辇踏着云霞而来，裙摆扫过之处，枯萎的琪花簌簌作响，重新绽放。
哪吒踩着风火轮紧随其后，看到眼前景象，忍不住朝孙悟空竖了竖大拇指：“猴子，你这闯祸的本事当真了得。”
卷帘大将匍匐跪地，向王母告饶。王母视线扫过孙悟空，冷漠而威严：“孙悟空，你可知罪？”
“娘娘息怒！” 哪吒连忙上前一步，混天绫在臂弯里打了个转，“眼下当务之急是收回仙水，否则流入凡间恐生祸端。小神愿下界取回，若能办妥，还请娘娘恕了猴子这一回。”
“孙悟空犯下大错，毁我瑶池仙境，若不惩处，岂非坏了规矩，亦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哪吒急道：“娘娘和陛下曾应允过，孙悟空万事皆由司法天神负责，如今犯错，也理应由司法天神惩处！”
说罢偷偷扯了扯孙悟空的袖子，示意他服软。
孙悟空眼珠一转，心想正好借机下界回花果山瞧瞧，遂拱手道：“老孙知错了。愿随三太子同去，将功折罪。”
王母看穿了他的心思，断不可能放他回去。她神色不愉，半晌终究松了口：“也罢，着哪吒独自前往，若你不能将仙水尽数收回，本座拿你是问。”
哪吒走时朝孙悟空挤了挤眼，压低声音：“快去寻杨二哥吧，他准保舍不得罚你。”
“他便是罚了又如何。”孙悟空嘴硬道，却还是问了句，“老孙新酿的酒，你尝过没？”
哪吒拍拍腰间的葫芦，笑得狡黠：“揣了一壶，等我回来共饮。”
孙悟空念及他为自己求情，想要提醒他别喝那酒，奈何哪吒走的急，又有王母在此，只得收声。
九天之下，银色瀑布疯狂涌入东海。
东海三太子立于浪头，看着那带着七彩光晕的水瀑从九重天砸下，眉头紧锁。忽然，一道火红的身影冲破水幕。
哪吒踩着风火轮，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敖丙，你出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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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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