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河流淌,沈南清许久没看见过这样的星空,昧谷的夜晚总是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她盘腿坐在草地上,青嫩的草微微挠过脚踝,痒得她皱起眉头。
篝火旁边三个小孩正熟睡,弋痕夕在她身边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元炁锁的一端被他牢牢握在手心,只要她闹出一点动静,他便会睁开双眼。
那三个学生看起来比墨夷大一些,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围在一起讨论,现在都安安稳稳地歪头熟睡。
他们围着篝火,那里火焰跳跃,前赴后继地有飞蛾扑火**,爆燃出火星,噼啪生响。
时机成熟,沈南清从假寐中睁开眼。
她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弋痕夕,接着敛回目光,手腕轻轻翻动,指尖划过那条绿色的元炁锁。就像是冷凝的露水一般,浅薄的隐形蓝色元炁沿着它缓缓滑下。
身旁的人倏然睁眼,猛地看向她,黑眸幽幽冷寂:“你在做什么?”
他看起来毫不意外她不受元炁锁的影响。弋痕夕站起身,细细摸过那条绿色的长锁,沈南清盯他看了会,什么也没说。
绿色的元炁瞬间在空中扼住那团透明,弋痕夕破开外面的那层侠岚术,感知元炁的内容,片刻后,他问:
“求救信发给谁?山鬼谣吗?”
“凭什么告诉你。”
“别再执迷不悟,早点供出昧谷的情报和神坠的下落,玖宫岭会从轻处罚。”
“执迷不悟的是你,”黑发蓝眼的人面露不耐,放出的话刻薄而锐利,“弋痕夕,你为什么那么有自信我会乖乖回到玖宫岭?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充其量不过一年,你凭什么认为你很了解我。”
“别忘了你曾经在左师老师面前立过誓!”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山鬼谣外出执行危险任务,她被丢给左师,左师比起山鬼谣,更喜欢培养侠岚的心性。彼时她跟着左师一起去解救村民,在看见他们重建家园时,她热血上头,无比真挚地在左师和弋痕夕面前立誓,说她一辈子都会是侠岚。
“叛境侠岚好歹也有个侠岚的后缀。”她两手撑在地面,直起身体。
掌下,隐形元炁悄然隐入地面,无人察觉。
“不,”弋痕夕的下颚紧绷,“叛境侠岚和零没有区别。”
沈南清蓝眸幽寂,黑袍下小指指尖轻轻颤了一下,她轻吸一口气,露出笑来:“随你怎么说,陪你这么久,游戏也玩够了。”
“再会,弋痕夕。”
暴涨的水属性元炁即刻冲破了捆住她的元炁锁,带着阵阵余波,可以令人昏睡的木属性元炁顿时覆盖每一个角落,纵使弋痕夕反应再快,用结界隔开元炁,那三个被震醒的小鬼头还是吸了一点进去。
沈南清发动月逐,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远方,身后的人穷追不舍,脚步声清晰可闻。她抿紧唇,片刻后,在弋痕夕面前分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分别跑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沈南清本以为这种把戏至少能扯开一点和弋痕夕的距离,却没想到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跟上自己的本体。
真难缠啊。沈南清一边狂奔,一边不可免地眉心跳动。
她调动自己的大部分元炁,对准自己的身后。顷刻间,一片密林牢牢困住弋痕夕。
虚幻万象是她最精通的侠岚术,再怎么样也能困住他一些时间。
沈南清飞速拉开距离,往昧谷的方向速移。月色中她的视力不比白天,因此,当距离人影不过数十步时,她才发觉不对。
她急急停下,皱起眉头。
不远处树荫清浅斑驳,假叶背手而立,只有一只眼睛和周围的肌肤露在白色的月光中,鼠尾站在他的身旁,俩人面色不虞,神色冰冷。
沈南清一怔,笑着问道:“距离昧谷不过一里,怎么还要亲自来接我?”
“任务失败了,”假叶的口吻昭示着他的不满,思量的目光上下打量过沈南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南清瞥了鼠尾一眼,他正阴笑着盯她。昧谷尔虞我诈,七魄为共同的目标努力,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也是为什么山鬼谣这么多年,一直教唆假叶,助长野心却不被本人察觉。
任务失败推卸责任很正常,只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境,再怎么看也是鼠尾的锅。她已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一个擅长遁地的零没能带回极阴零力,假叶就算再觉得她有问题,也不该是和鼠尾一起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考究的目光落在那只老鼠身上。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变聪明的。
“鼠尾泄露情报,嘴巴跟个大漏斗一样,嘚瑟到生怕那个侠岚不知道这是极阴零力。而且,我当时拖住了那个太极侠岚,他没能顺利撤退是他的问题。”
沈南清双手抱环,鼠尾因为这番话激动地想上前跟她动手,被假叶伸手拦住。
他侧过头,冰冷的眼神慑住鼠尾,转而落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你的解释?”
“不够令人信服?”
她看假叶一脸狐疑,砸砸舌:“好吧,我还有一件事……”
“别总是你不你的叫我嘛,你平常不都是喊我名字的吗?”沈南清轻轻勾唇,像是跟平常人对话一样,露出微笑。
在玖宫岭和昧谷的视角,她的身份其实差距很大。
在玖宫岭除开破阵以外的人眼里,她是疏桐,是沈南清,是一个因为心生歹念、忘记侠岚之名意味着守护的以杀人为乐的杀人犯。而在假叶的视角里,杀人制造恶念的是疏桐,自那之后生活在玖宫岭的才是沈南清——尽管她不知道假叶有没有记住这个名字。而自“疏桐”苏醒后,是“疏桐”悄无声息地顶替“沈南清”在破阵心中的信任,接着用“沈南清”的身份被破阵派来做内应。
所以如果此时假叶犹豫了,或者是喊她除开“疏桐”以外的另一个名字,她都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可能又中了弋痕夕的幻境。
出乎意外,面前的假叶像是被她恶心到了一样,不假思索地讽刺:“疏桐,几个时辰不见,你真让人嫌恶。”
……?
沈南清嘴角的笑意有一瞬的凝滞,她被迷惑到了,不带笑意的暗蓝色眼眸细细打量过假叶的神情。
……?这个假叶居然是真的?
片刻恍惚后,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不对,这不对。这个假叶绝不可能是真的。
真逼真啊,弋痕夕,差点就要被你带偏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你的幻境。
她仔细想过刚刚发生的每一个场景,她在夜林中奔跑、使用虚幻万象、在岔路口放出幻象、破开元炁锁……
等等,那个时候弋痕夕给那三个小鬼放出的结界,真的只是为了阻隔能使人昏迷的元炁这么简单么?
“厉害。”她喃喃。
恐怕这种程度的幻境,如果人的精神在其中受到伤害,现实中也会出现同等程度地受伤。
弋痕夕以前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一直隐藏在山鬼谣的少年天才光辉中,注意到的人也印象不深。
沈南清起步晚,纵使有点小聪明,在弋痕夕的绝对实力面前也显得羸弱。要是在这里被假叶的魑魅魍魉打中,她肯定会被抓回玖宫岭,总不能玩谍中谍中谍吧?
那样荒谬而离谱的场景,沈南清光是想想脚指头都能扣在地上。
假如沈南清真的被抓回了玖宫岭
沈南清(嘴硬):统领,我说这是计划的一环你相信吗……我们可以谍中谍中谍
其实重逢弋痕夕这个剧情在我的大纲里应该是很快就走完的,但是后来仔细一想,要是结束的这么快,弋痕夕好像就被降智了(虽然我写的也ooc……)
明天要从学校请假去上海了,感觉自己开学以后就是一个不定期诈尸的大鸽子orz
关于一些疑问的解答与正文内容补充:
在玖宫岭的不知情人眼中疏桐就是沈南清,是一个满口谎言、假装失忆欺骗同伴、对最高力量有无穷渴望的人,这是同样也是破阵和沈南清一起想出来的她叛逃的理由,因为玖宫岭绝无这种人的容身之所。但是这些是和沈南清不熟的人看来的。跟她相熟的人比如说弋痕夕、云丹、芮兴…他们和沈南清近距离地相处过,所以更多的是觉得沈南清是被流言逼走,对玖宫岭失望才离开。因此弋痕夕在前文才会一直说出挽留、相劝的话,甚至向她保证那些流言蜚语不再发生,以希望沈南清回来,他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有自己的苦衷(其实很接近答案了)所以第一次拖入玄惑归心是一种试探。但是后来她亲手抹杀弋痕夕的最后希望。她让弋痕夕开始相信她就是传闻中的那种冷漠伪善野心勃勃的人。
而假叶虽然多疑沈南清的身份,但是因为沈南清知道的确实不少,所以他逐渐开始相信这具身体的侠岚已经沉睡再也无法醒来,他们可能已经将玖宫岭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假叶看来,玖宫岭认为沈南清和疏桐是不是一个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破阵只要相信她传回去的情报就行了。
只是在第二次的玄惑归心中,沈南清觉得按照弋痕夕的性格(弋痕夕不知情昧谷这里是将疏桐和沈南清分的开开的情况下)弋痕夕更会选择喊她真正的名字。所以在她怀疑假叶是幻影的时候,“假叶”不假思索地喊她疏桐时,她才会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被玄惑归心迷惑到。但是对于沈南清来说,所有的侠岚术里,她最容易跨越实力突破的就是精神类的侠岚术,因为比较敏锐,她比别人更容易发现破绽。至于弋痕夕到底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后面会有弋痕夕视角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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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肆拾 玄惑归心(作话内容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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