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缓缓睁眼，江意看着周身有朦胧的烟雾弥漫，小狮子正好奇地趴在他怀里眨巴眼睛。小心翼翼抱起狮子幼崽，他看向林情的眼神诧异不已，从未听闻有哨兵在失去精神体后能从记忆深处，从遥远的过去，跨越时空召唤归来，就这么定定看着眼前人，语言苍白无力。
林情明显疲倦过头，摸摸狮子脑袋又拍拍他肩膀，就打着哈欠离开了。
“狮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江意满心欢喜跟小幼崽开始大眼瞪小眼。
众人都对这神奇的现象感到惊诧，一波一波过来投喂，疗养院的老专家拉着他做了好几轮检查才把人送走，再次躺会床榻，小狮子都累得躲进精神体世界不见人了，他自己也睡了大半天才恢复精神。
虽然召唤的是幼崽，但是江意毕竟不再是孩子，小狮子也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短短几天就能给自己喷小火球玩了。林情带着猫来给狮子检查一番，告诉他想要长到之前的威武模样大概得几个月时间。
“如果有紧急情况，就给狮子吃这个，”林情递出去一个小瓶子，里头是很多团小毛球。
“这是？”
林情抱过猫举到他眼皮下：“它掉的毛，吃了大概能维持个一天吧，但是不能太频繁，不然容易抑制狮子的正常生长。”
江意看了暹罗猫一会，重重点头。
关于叛变者的城镇，林情依然没有表态，一是他并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弄的自己一身伤也不见得有什么更实际的好处，另外他好不容易有个听话的哨兵实验对象，实在不想又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就江意和狮子这个状态再去一个类似中心城的地方，那真是几只猫也救不活了。
可惜人们越害怕一件事的发生，就越容易成为推波助澜的那股力量，当林情某天推开房门给小狮子做日常体检的时候，无语地发现哨兵半条胳膊都被拉近身后黑洞般的漩涡而不自知，狮子没有长大，主人的感知力远没有达到一个正常哨兵该有的水平。
在江意半边身子即将被拖进去的瞬间，林情大喝一声，唤醒不知什么时候陷入幻觉的哨兵。
“我……这是怎么回事？”江意看着自己逐渐被漩涡吞噬的身体，终于露出惊慌的表情。
“谁知道军区那帮人在搞什么，”林情抓住哨兵手腕，认命一般让自己也走进漩涡中，“大概是嫌你死得不够快吧？”话音刚落，两人便被完全吞噬，墙壁恢复正常。
入眼是一个没有边际的城市，和中心城不同，这里明明是白天，却见不到一个人影，空气中飘来肉类腐烂的味道，城市街道旁错落着很多学校，看模样才翻新过不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正在吃巧克力一脸茫然的云参，神情严肃的君蓝，以及挂在她胳膊上的红色挂件夏澪。
“这位女士，我觉得你最好给我们解释一下。”林情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刚从幻觉醒来眼神还并未清明的哨兵前，抱臂冷脸看着君蓝。
“抱歉了几位，”君蓝认真鞠了一躬，拉着夏澪一起低下头，“用了点小手段，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君蓝指向前方的街道沉声道：“这是东城，已经没有活人了。”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街道的枯叶被风卷起，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正因如此，军方才得以发现入口，因为根本无人守卫，但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城镇短短两年内全灭，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此前夏叔叔派人去这些学校探查过，但是……”君蓝顿了顿，“都失踪了，也找不到尸体。”
“那他还让亲女儿来查？”林情看向夏澪，他们一行被无端卷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打算再保持友好态度。
“小夏对我们很有帮助。”君蓝没有过多解释。
林情摆摆手不想再争辩，侧身一步示意她带路。
“我们每人都有定位器，如果有危险，外面会竭尽所能把我们拉出去的，之前情报人员失踪的地方就是前面的新正学院。”
如果定位器管用，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牺牲者了，但是来都来了，纠结这些也无用，林情让哨兵和唯一的倒霉人类云参跟在自己身后，轻声叮嘱哨兵藏好小狮子的气息，它目前还不适合战斗。江意点头，忧心忡忡看着过分寂静的道路。
“就是这里。”君蓝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崭新的牌匾。
新正学院四个红字工整地印在立柱上，大门敞开，仿佛随时欢迎学生们回家。几人踏入校门。
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声，本该空无一人的校园此刻正人声鼎沸，下课铃声，操场上男孩们的呼喊声，甚至也有远方会议室讲师点击鼠标的咔哒声。和活泼热闹的校园不同，林情一行人的神情变得很难看，他们后头看向校门外，依旧是空荡的街道。
一声细微的悲鸣声响起，云参小声惊叫：“看那边的笼子！”
随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银色的精致笼子，秃鹫一只眼睛没了眼珠，整个身体还在流血，笼子太小了，它强行被塞进来身体被挤压，喙只剩下一半，故而叫声微弱，几不可闻。
暹罗猫试探地靠近，伸出猫爪按在笼子边缘，坚硬的牢笼变得柔软，秃鹫痛叫着爬出，猫轻轻叫了声，秃鹫却立刻张开残破的翅膀准备攻击，海豚在空中晃动尾巴，用云雾束缚住本就无法真正张开的翅膀。秃鹫挣扎无果，用唯一的那只灰色眼睛看向众人，那眼神竟然充满悲伤，随即它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吐出一滩黑血，彻底倒下没了声息。
那是鸟儿最后的悲鸣。
“这血里……好像有东西。”江意上前用脚尖划拉浓稠的血液，里面果真有一张被血浸透的纸团。
【实验楼保安室。】
几人把秃鹫埋葬在大门边的一颗树下，也许它就差一点就能飞出门外了，如果他们再晚一点到，它可能连纸条都无法传递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们找到了实验楼，其实不难，附近有一群学生大喊着又要写实验报告了，这种引导性的指示让人有些不安。
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外部看过去，保安室里漆黑一片。“要不要让狮子吹点火苗？”江意偏头去看林情，摸不准是否放小狮子出来。
林情瞥了他一眼，从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按下去，哨兵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就在火焰刚要照亮保安室的刹那，灯忽地被打开，一个脸颊凹陷看上去三天没吃没睡的中年人端着个茶缸从黑暗处走出，用过度和善的语气说：“你们就是闫主任说的新生吧，我们这好多年不招生啦，他让我通知你们下午第一节课去新知楼多媒体教室上选修课呐。”言毕就要关灯回去睡觉。
“师傅，你这里有热水吗，我弟弟生病了给他接点热水。”林情一边说着就上前想走进保安室，却被布满伤疤的手臂横在跟前，原本和蔼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热水用完啦，你们去食堂问吧。”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和善的面目。
“好谢谢。”林情点头，在他目光下揽过江意的肩膀并示意众人离开。
“保安室有问题。”走远后林情又回头确认保安没有再看这边才说。
“不能直接进吗？”君蓝蹙眉，感觉进来这里后就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不适。
“问题就在这，进不去，”林情思考一下说，“我偷偷点了打火机，火焰被堵墙挡住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能解答，他们到达食堂后，林情问窗口要来热水，往里头丢了个小药片对着哨兵说：“喝了。”
“这是？”哨兵并不怀疑，喝完才问。
“抗幻觉的，”林情看一眼君蓝，对方立刻偏过头开始玩手边的红色卷发，“你现在本来就该躺床上调养。”
“啊……”小哨兵抓过自己耳垂捏了一下小声抗议，“怎么感觉我变得好弱啊……”
“不用感觉，你就是弱。”林情无情道。
哨兵低头撇嘴有点不想理人。
“弱没什么不好，世上没那么多天才，保护好你的狮子也算有点本事。”林情抬手弹了下哨兵的发旋，拿过杯子又要来点水自己喝了。
不知道新生吃饭要不要钱，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像模像样跟着排起队。不仅他们不用刷饭卡，这里就没有刷卡机，难道在这上学是免费的？不合常理的违和感逐渐升起。
“哥们，咱们这学费都怎么交啊，我们几个新来的，还搞不清呢嘿嘿。”云参凑到旁边一桌跟前笑嘻嘻地问。
被搭话的学生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这是公益大学，不收费啊。”
几人一惊，立刻追问：“什么是公益大学？”
“天哪，你们都怎么进来的啊，公益大学是政府特招，每个公益大学都有自己的教学主题，新正是记忆乐园，传说失去记忆的人都会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回忆。”学生压低声音说。
“真的吗？”
“谁知道啊，都说了是传说了。”男生似乎是不想再和没见识的乡巴佬说话，敷衍几句就不理他们了。
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江意。
哨兵缩缩脖子赶忙咽下去一口红烧排骨，含糊着问他们干嘛。
“我们之中，只有你失去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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