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在哪了。”
青澜打开登山包,把他眼前能看到的,一切能搬动的食物往里装。
Enlil回答:“我们在F9骑兵驱逐舰上。”
“不,我不是说这个,”青澜把过期六十一年的海鲜罐头丢进物资箱,他指了指脚下,“这里。我指的是这片星域,这个游戏。”
“来自六十一年前的驱逐舰,本该**变质的食物新鲜如初,早已灭绝的虚鲸重新出现……”青澜语调渐高,如果不是气压服的限制,他的尾巴早早就该翘起来了。
青澜对自己的发现很是得意:“Enlil,你还没想到吗,我们被困在超空间里了。”
“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错乱的,就像这艘驱逐舰,它可能在这里停留了几百年,也可能只有三周,所以这些食物才这么新鲜。”
青澜补充:“好吧,过于新鲜。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利用星环网络和跃迁引擎进行长距离星际航行的本质,都是利用超空间压缩距离,节省时间。
星际人对超空间的开发不过皮毛。一两艘倒霉飞船陷入其中,从此人间蒸发的事并不罕见,就好比青澜的逃生舱和脚下这艘驱逐舰。
虽然获悉此信息对眼下的状况并无助力,但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后,青澜心中至少能多出一丝安慰。
青澜忙着扫荡货柜里的盐、酱油、孜然、胡椒和肉桂,Enlil继续念起下一篇航行日志。
“航行日志其二:
这里是崇高海军编号F9骑兵驱逐舰,我是随船书记员,二等兵杰瑞米·格里芬。
从失联的第四周开始,整件事变得诡异起来。
一切始于玛尔兹某次梦中出现的模糊呓语,睡醒后他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坚持认为他受到了来自异神的污染,并要求随船神甫为他举行净化仪式。
我对玛尔兹挺无语的。陌生的星域,通讯全无,长时间处于封闭环境,再加上时不时发作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做多少个噩梦都不足为奇。
玛尔兹要么是小题大做,要么是想装病躲避船务。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的。
玛尔兹的噩梦仿佛某种传染病,在士兵之间迅速蔓延。舰上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说自己在睡梦中听到了某种非通用语的低声吟唱。
更有一部分士兵表示自己不仅听到了吟唱,还在梦中见到了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他挥挥手指,就能使梦中的士兵断肢再生。
莱顿中士对此非常重视,他命令全舰一百二十六名士兵在各自的宿舍前站好,他要逐个检查私人物品。
搜查的前半段一切正常,直到临近结束时,玛尔兹在尼克的制服夹层里发现了一枚弯月形的铁质吊坠。
吊坠做工粗糙,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做工,就是一块打了孔,用绳子穿起来的弧形铁片。
这种粗劣的工艺品只能来自那些落后的低层行星,也只有他们薄弱的意志才会如此轻易地被异神蛊惑。
即便这样,在吊坠出现的那一刻起,仿佛有魔力般,我的视线再也无法从上面移开。
尼克辩解说这是他从那些半兽人身上捡来的战利品。
但玛尔兹坚称他从这枚铁片上察觉到了邪恶的气息,这绝对是异教徒的信物,异神通过它降临到船上,不断侵蚀崇高战士铁一般的意志。
我以为最终的处理结果不过是让尼克丢掉吊坠。莱顿中士却下令要把尼克,连同吊坠上的异神一同驱逐。”
Enlil念到这里停下,他表示疑惑:“我不明白。一枚吊坠有这么严重吗?”
青澜快将第一个房间搬空了。
频繁弯腰,再加上气压服的重量,着实把青澜累得不轻,头盔的玻璃都盖上了一层水雾。
“当然。崇高政权对任何可能降低民众对其忠诚的东西都严加看管。
在矿星,为了防止奴隶和底层劳工造反,崇高政权每月会安排一次心灵洗涤会,确保他们身心纯洁,没有被异端信仰侵蚀。”
青澜靠在空货架上喘气,他注意到在房间最后一排货架背后,藏着五、六个一米高的橡木桶。
其中三个橡木桶上的金属箍被撑裂了,大量暗红色的沥青状液体从桶身的缝隙里溢出。
青澜对此十分眼熟,他一眼认出这是船员在船上偷藏的酿酒设备。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是禁止的东西,人们越要得到。”
不光是异端信仰,崇高政权境内还全面实行禁酒令,酒精会让士兵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也正是这极端严苛的禁酒令,催生出一套从制作,到运输,再到零售都格外成熟的私酒行业。
受粮食限制,私酒的原材料更是从卫生纸、胶水、木屑,再到工业废料,一切能被酵母利用的有机物都被用来酿酒。
青澜用食指沾起一点暗红色的酒液,正准备用鼻子嗅嗅,结果又被头盔挡住:“这人技术不行,酵母太活跃了。酒还没酿好,酒桶就被二氧化碳撑裂了。”
“航行日志其三:
我尝试替尼克求情,但根本没用。
尼克还是被驱逐了。他们象征性地往尼克的胶囊救生舱里放了少量的食物和水,但我们都知道尼克死定了。
驱逐尼克的仪式,我借口执勤没有参加。
航行日志其四:
情况越来越糟。
就在驱逐尼克后的第二天,引擎舱因不明原因起火。在引擎修好前,我们哪儿也别想去。
执勤时,我发现透过船尾的舷窗,正好能看见尼克的求生舱。可惜求生舱的窗户背对着驱逐舰,我不知道尼克是否还活着。
航行日志其五:
糟糕透顶!
就是换两头猪来,都比这两个维修工技术好。
引擎舱没有任何修好的征兆。
莱顿中士终于发现,驱逐尼克并不能使舰上的情况好转。噩梦还在蔓延,越来越多的船员表示他们会在睡梦中听见诗歌吟诵般的呓语。
神甫对此毫无办法。
今晚执勤时,我被迫和玛尔兹分到了一起。
大家都不想和玛尔兹一班,他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他总会在执勤时,对着舷窗尖叫,说他在窗外看到了尼克,他不想让他们离开。
我认为他是对出卖尼克感到心虚了。
看到幻觉是很正常的事,难点在于你要如何区分。
我时常能看见那些死在我手下的士兵和平民。他们总是会突然出现,又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瞪着我,或许是希望唤起我的良心或是内疚什么的,但杀死他们又不是我的错,我不过是听令行事。
希望战争早日结束,我不想再看见死人了。
航行日志其六:
幸运伍德死了。
我这几天没心情写日志,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舰上发生的一切。
对于伍德的死,早在有士兵说梦中的神秘人能让断肢重生时,我就隐隐有有预感。
断肢再生,对任何一个上过前线并活着回家的士兵来说,没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我没有说仿生义肢坏话的意思,但原装的才是最好的。
忘了说,让伍德逃过一死的骨折是脊柱骨折。
虽然他永远失去了对下肢的控制权,但他可以更灵活地驾驭动力机甲了。
可是在三天前,伍德骨折过的脊柱不仅长好了。
他还多长了一条备用脊柱。
航行日志其七:
左腿截肢的斯宾塞死了。为了把他装进裹尸袋里,我不得不锯掉他多出来的六条腿。
装了义眼的路易莎死了。我想她在临死前体验了一把蜻蜓视觉。
玛尔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外籍佣兵不享受医保,他只是想省下一笔补牙的钱,代价却是连眼皮底下都长满了牙齿。
死人越来越多,就算我每天吃冰淇淋吃到撑,冷库很快就要放不下了。
希望大家都能冷静下来,我真的不想再看见死人了。”
青澜刚把手放到冷库的环形把手上,就听见Enlil一字一顿地念到此处。
太坏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青澜愤愤地想,不过该打开的门还是要打开。
提前知道冷库门后放的什么东西,总比被吓一大跳好。
齿轮旋转,青澜一点点推开结霜的冷库大门。
灯光亮起。
偌大的冷库里空无一物。
没有畸形的尸体,没有满地的裹尸袋,更没有跳脸的怪物。
“什么啊,日志上不是说尸体放在冷库里吗?”
青澜真的准备生Enlil的气了:“我就知道你在编恐怖故事吓唬我!”
不等Enlil解释,一道阴影投在青澜的脸上。
舷窗外,那具名为尼克·塞西尔的尸体正透过舷窗玻璃直勾勾盯着青澜。
与上次见面相比,尸体表面多出了一层白霜。青澜在尼克·塞西尔头上打出的三个血洞让他脸上那股耐人寻味的微笑更加骇人。
青澜差一点没忍住对舷窗开枪,好在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
“他、他的动作……是不是变了?”
许是临时增加的一点灵能,青澜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模糊的联想。
他顺着尸体手指的方向看去。
空无一物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由精钢铸造的银灰色密封门,门上用红色液体绘制出一大片怪异符文。
组成符文的陌生文字青澜从未见过,它们之间几乎没有空隙,一笔紧挨着一笔,看得人呼吸困难。
符文以军械库大门为中心,蠕动着向外延展,占据了整整一面舱壁。
如此醒目的颜色,如此大片的面积,可不知何种缘故,直到尸体给出提示的下一秒,青澜才察觉到它的存在。
绘制符文的液体还未干涸,仿佛刚完成不久。暗红色的液体不停下淌,拉出无数道红色纹路,仿佛是被困其中的船员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用指甲抓出的痕迹。
但青澜确信,它早就在那儿了,它一直在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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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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