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羽踏过这条安静的甬道。
相比起军校那边充满科技感的检测仪器，林家的私人训练场隔间中，这台检测的仪器就看起来简约不少。呃，检测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金属圆球。
“把手放上来，输入精神力。”
林听寒站在她身侧，林夕照则是稍微退开了一点距离，远远地看着她。
林织羽虽然心下忐忑，还是照做了。她把手搭到冰凉的球面上，闭上眼睛开始专注地输入精神力。下一秒，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冰冷的海风。
她睁开眼，那一瞬间她视野中的场景中只剩下一边无边无际、黑色无光的大海，海面上是凝固厚重的星辰，唯有远方一点灯塔的微弱光亮。
她现在难道站在海上？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往脚下看去，却发现脚下似乎有什么坚实透明的能量隔绝了她和海面，令她没有掉落。
林织羽刚准备回头再环顾一下四周，结果一回头就被另一只戴着手套仍冰凉的手挡住了视线，在眉心被指尖轻轻推了一下，只来得及看见一片衣角。
她一个激灵后向后踉跄了半步，终于清醒着站稳。眉心仍然残余着一点微凉的触感，林织羽看见她的兄长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清醒了？”
“我刚才是…”
“你刚才去灵之海漫游了一圈。”
漫游…确实，如果不是被接住了，恐怕真的要到海里游了…林织羽心里讪讪吐槽到，怎么会这样？
话音落下，她的兄长沉吟了片刻，“…你之前，动过信物里层的仪式？”
此话一出，连林夕照都愣了一下。她记得妹妹也没有学会真言，如果说的是赛场上她要借用家族信物的力量进行增幅去催动维兰家的信物的话，那也不需要动用里层的仪式…
毕竟，那是用来和那位直接联系的，仅作为最后的摇人手段，更何况，绝大部分的神眷者不借助真言可做不到连接。
这，这也能被看出来吗？林织羽回想了一下，难道是赛场上那次？不对，还是说是很早之前，她在图书馆研究着画仪式的时候，把信物里面的仪式用精神力好好临摹学习了一下……
林织羽老实地把这个猜测告诉了他。
这位兄长听到后，淡定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林夕照更是显得有点茫然。
算了…林听寒无奈地心想着，伸出手，“把信物先给我吧。你和…祂的亲和度确实很高。”
和谁？神眷者中的【引渡人】途径吗？林织羽听着有些迷糊，先低头摘了信物吊坠放到他手心。不得不说，一摘下这个吊坠，她都感觉有些不习惯了。
“……真的不会有什么风险么？”林夕照听到这个定论后，惊喜反而转变为忧心，“这简直闻所未闻……别紧张，织羽，也可能只是祂非常地喜欢你而已。”
如果二姐你的转折再不那么生硬一点，如果大哥你不要闻言露出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的话，或许还会有一点说服力…
林织羽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两声。
“好了，戴回去吧，别再随便研究里面的东西了。”片刻，林听寒似乎对吊坠做了什么修复，将信物还给她，“要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危险，直接激活仪式。”
“所以，测试结果的意思是，我有成为神眷者的天赋，对吗？”
林织羽的手握紧了吊坠，心底燃起了一些期待。
“没错。”
“那…我其实算是神眷者的预备役？可是我的精神力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天赋倾向。”
这也让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太可能成为神眷者。
看着这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谜团不断的妹妹，林听寒想到了另外一种极为少见的可能性。
“…冒犯了。”
林织羽直到对方的指尖点到她额头才知道这句冒犯了是什么意思。她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非常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她的精神海——呃，这其实是种很奇妙的体验，精神海并非灵之海那样有形态的海，更多的是一种意象上的比喻，用来比喻她的“灵”。
她在这片刻中什么都不敢多想，人都僵硬地驻留在原地，生怕一不小心想到什么，记忆就大咧咧地朝对方涌过去了。
林夕照知道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说妹妹她的精神力中还有未被祓除的污染，而这导致她的天赋都无法使用了？
“……”
林听寒似乎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怎…是怎么了吗？”
“你的精神海里已经有一枚神印了。它非常特殊，一般称之为【空白】。这意味着你和每一条道路的相性都不错，但是你无法容纳第二枚神印，也不可能成为任何一条途径的神眷者。”
“怎么会？”
比起污染更令人震惊的结果。在林夕照如此充实的神眷者生涯中，她也只是在听说过这种神印。
神印，神眷者踏上道路的必要条件之一，学者们一般认为它是一种神的庇护。每一条存在其顶端的“神”的道路都有其对应的神印，就算有些伪神已经陨落，祂们对应的途径神印也仍存在。
曾经有学者认为，不需要神印也可以成为神眷者，并试图以此推翻“力量神赐”一说。这位学者也的确通过多次深入灵之海岸边的未知荒原而踏上了一条崭新的残缺道路，然而在最后一次深入中彻底迷失，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也迅速化作行走的污染源，几乎导致了一整颗星球的覆灭。
于是，神印与神明的关系被众人普遍地认可。学者们尝试将迄今为止发现过的、记录在册的共十三枚神印一一与众神对应，却发觉已知的神明，无论伪神正神，仅有12位。
第十三位的位置，就成了空白的占位符。这枚神印如同它的神明一样神秘，被它铭刻者的精神力等级会提升，但是特性却与常人无异，虽表现出对所有道路的良好相性却毫无用处。
它的铭刻者会表现出多方面良好的学习天赋，然而由于神印携带的唯一性，这类本就稀少的神印逐渐因为太过鸡肋而不再被使用。
曾有人宣称过发现了这位不存在的神的眷族，理论是这个家族的姓氏转译成帝国通用语就是“十三”的意思等等。由于在一众严谨的考据里画风太过清奇，这成了学者间很久的笑料。
然而，林夕照只是转瞬便联想到了那位神国中陌生的神使。尽管出于保护机制，她根本不记得那位神使的具体模样，只有一身辉光的白袍停留在她的印象中。
……如果那并非在原有途径中新晋的伪神，而是那位“不存在”的第十三神使呢？
这场事故早有预谋，如果她的妹妹就是在这一系列谋划中被刻上了神印，林夕照发觉，一切事情就都说的通了。
然而这却意味着，她的妹妹被伪神盯上了却无力自保，处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
我不可能成为神眷者了。
这样的认知让林织羽感到有些发晕，心情仿佛坐过山车那样瞬间坠入谷底。
那么，她就要这样，永远不明不白地失去一位同伴，永远被神眷者保护在身后了吗？
“就没有剥离神印的方法了吗？”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有。但是你的体质还是太弱了，剥离就等于送死。我记得你在一军读书，但是看起来学校的训练量似乎毫无效果。”
只要有希望就好…当然，林织羽被他说的都愣了一下，她回想起那些日子的拼命训练，竟然效果如此之差吗？
“也许，是因为我读的是艺术系的缘故…”
他蹙了蹙眉，“你是真心想学这个？”
“之前接她回来的时候精神力污染指数有点高，测出来的精神力与灵感几乎都趋近零，我就让她先去艺术系修养了。”林夕照帮忙解释道。
“艺术系待着也还好，不过我的确有想过转去主修仪式。”林织羽想到另一岔，又有些低落下去，“我的体质…可能有点问题，尽管加大了训练量，敏捷与力量上面也有不小的进步，但是综合指数看起来还是达不到机甲单兵的标准。”
比如，特别的不抗打，血条也很薄。简称高攻低防。回想起曾经喝精力药水，精神力一超负荷就吐血的种种经历，林织羽只能庆幸有机甲的保护不那么容易直接受外伤。
在被问起之前，她都没有和林夕照提起过。
“你的精神力很高，在成长期却没有足够的能量摄入与锻炼，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你还想成为神眷者，那么只能从现在开始加练。”
“我会的。”
“至于转专业的事情，我这几天会去帮你办好。你就安心训练吧，织羽。”林夕照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避开她，颇有些沉重。
“嗯。明天早上5点，准时来训练场。这几天我有空陪你训练，宴会结束后让你四哥带你。”
“多谢家主。”
“我先让米娅女士送你回去，”林夕照将她送到训练室外，米娅女士已经在门口默默等候多时了。“去吧，好好休息。大哥手下的训练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定会坚持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向那些不可被僭越的伪神举起屠刀。林织羽这么有斗志地想着，努力让自己从大起大落的心情中振作起来。
林夕照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转头便回到了测试间，将刚才没说的猜想告知了林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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