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纹的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流萤抬头,对对上观浠和观棋担忧的眼神。
“哎,”话唠犹犹豫豫道,“不是我不厉害嗷,是失熵症造成的裂缝太大了。我有一点点把握不住。”
闻言,观棋急忙问:“流萤,你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能帮你什么?”
观浠也一脸担忧问:“是的,我们能帮你做什么?”
“谢谢。”流萤捂住胸膛,慢慢挪到窗边。她眼角的疲惫快要溢出,声音虚弱,“我能感觉到他快过来了,我得先离开,这个小家伙能不能先和你们待在一起?”
流萤递出手机,观浠注意到,手机壳上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抬着头,想到飞向天际。
观浠有点犹豫,还在思考该不该接。这时,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话唠又气又难过:“你这是闹哪出?”
话唠的第一反应是:你竟然嫌弃我没用!不就是没法帮你弄好失熵症嘛,失熵症又不是它能治好的。
为此,话唠爆发出激烈抗议,体现在手机发了疯似的振动。振天响手机从流萤虚弱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不停发出嗡嗡声。
观浠和观棋本就对机械抱有警惕,哪见过话唠这种撒泼打滚的模样,吓得两人皆后退一步。
流萤轻轻吐出一口气,好言相劝:“你若不想被萨姆挫骨扬灰,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谈到萨姆,话唠突然死一般安静,虽然话唠从来没说过它怕萨姆,但不代表它不知道萨姆的厉害,也许它脑袋里正在想象萨姆砸碎它的场景。
见话唠终于安静,流萤拿起手机,安慰道:“离开云界后,这个手机能让我与朋友取得联系,这么重要的工具,我不会不要,自然也不会不要你。”
“真的?”话唠没像往常一样顶嘴,头一次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你说过,你要带我去宇宙,不能食言。”
“我不食言。”流萤看向观棋观浠,语气轻柔,“麻烦你们了。”
观浠和观棋对视一眼,点点头,应下这件事。
将话唠托付好后,流萤从窗边一跃而下,身姿轻盈的消失在夜色中。
观浠不敢置信:“她明明看起来很虚弱……”
“但她总能让人感到意外。”观棋望向流萤消失的方向,然后拿起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话唠。
话唠被观棋看得心里发毛,于是,释放出微弱的电流,用以警告。
观棋挑眉,察觉到手掌出现酥酥麻麻的感觉,意识到这是话唠的自保行为。
观浠也走了过来,紧盯着话唠问:“怎么了?”
手机屏幕突然出现一只炸毛的电子小猫,话唠怒吼:“你们两个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会电你们!”
观浠扫了一眼别墅外的士兵,平静道:“我们知道。”
话唠卡壳:“那你们,你们还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我?”
观棋笑答:“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听流萤说你很喜欢聊天,不如我们一起来聊聊天。”
天边已有晨曦破光,昏迷的士兵三三两两站起来,各个脑袋发懵,不知今夕是何夕。
士兵们无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好将这处异样上报领导,这一夜便无惊无险过去了。
而流萤的麻烦远没有结束。
萨姆冷硬地站在她面前,优越的机甲身形,带上怒意的气息,给人无形的压迫。
流萤撑着胸口,身体止不住发抖。她太脆弱了,一阵风仿佛就会将她吹倒 ,但她坚持不在萨姆面前倒下。
许多时候,面对比自身强大数百倍的对手,强撑着,不过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表现。
可总有一些东西是比活着更有价值,例如尊严,起码流萤是这样认为。
她在萨姆面前已弱小如蝼蚁,但她不想展露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生命。这像是在渴求萨姆的怜悯,而流萤不需要这份怜悯。
虽然身体在颤栗,但她站的笔直,并且挑衅似的朝萨姆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萨姆语气不善:“我认为你应该害怕,你这么做让我很生气。”
“你把我关起来,也让我很生气。”流萤审视着萨姆表情,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与脆弱的身体格格不入。
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说:“现在我们扯平了。”
风吹起流萤裙摆,将发光纹路上的点点星光吹向萨姆。
萨姆能感觉到流萤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若要用比喻来形容:她的身体是即将枯竭的水泉,但她的大脑是守在水源边的笨鸟,自以为下一秒枯竭的泉眼会涌出清泉,实在是可笑。
萨姆不禁想: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消散于世。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安排?把我的命与你短暂的命绑在一起,你借此来牵制我、阻碍我、连累我,这对我不公平。
机甲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所以萨姆不说话,不行动,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流萤除外。
自诞生起,她与萨姆便以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被无常的命运牢牢绑定在一起。这种联系远比他们本人想象得要深。
流萤能察觉到萨姆心绪的烦躁。
此时此刻,冰冷的铁皮下,是奔涌的岩浆。
流萤由衷觉得,银河中的众多文明,该刷新他们对智械的刻板印象。向来以冷静、理性、毫无情感著称的智械,总会出现几个异类。
“你这么生气,会如何处罚我呢?”流萤随意一问,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萨姆伸出手:“我会想到处罚你的办法,但现在,你该进入我的驾驶舱,不然我们都无法看见即将升起的日光。”
她与萨姆都不情不愿,却又都无可奈何。
原本会爆发激烈争吵的场景,最后莫名其妙变成双方坐在高处的石墩子上,眺望徐徐升起的朝阳。
宁静的氛围,会让人无可避免觉得温馨。
温暖的日光、惬意的微风、仿佛定格了时间。流萤就安安静静坐在驾驶舱内,萨姆也没出言讽刺什么。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待在一起,萨姆心中的愤懑,却诡异的被抚平了。有一瞬他觉得,这样一直待下去也不错。
过了很久,流萤选择结束这份温馨。
她问萨姆:“当你真的斩断我们的联系,然后我死去,你会伤心吗?”
萨姆沉默半晌,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但我不想再受制于你。
后半句,萨姆没有说出口,这一直以来是他与流萤的巨大分歧。他枯燥的生命在等到意识觉醒后,被赋予了自由的意义。就像流萤希望能以“流萤”的身份活下去,或死去,萨姆也一样。
或许,他们是最后的格拉默战士与格拉默机甲,所以他们都想在格拉默的余烬中找到自我。
直到现在,两人彼此都明白,众多分歧难以磨合,况且他们还处于云界,云界人和智械的血海深仇,也影响着他们,流萤所说的未来终会到来。
流萤抿了抿唇,像与朋友聊天般说:“云界这个星球挺有意思,有虫子,证明经历过虫灾,有反有机方程,证明经历过帝皇战争,这两个都是足以毁灭文明的宇宙灾难。”
萨姆接下说:“所以,受这两场灾难的波及,云界的文明如同襁褓的婴儿。”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起码云界还存在。
“不,这不是有意思的地方。”流萤说,“有意思的地方是云界人不信仰任何星神。准确说,他们不信神。”
流萤眼中难掩激动:“萨姆,强大如你,你能感受到这里的命途之力吗?”
“……”
流萤莞尔:“云界是无神之地。艾利欧给我的剧本里,没有云界的注脚,但它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愿意相信它是命运的馈赠,可能会带给我某种转机。”
“你的思绪,真的很发散。”萨姆顿了顿,“你放跑了一只电子幽灵,智械那边不会善罢干休。”
流萤不解:“一只普通的电子幽灵,值得智械们报复吗?”
“值得,这是云界本土诞生的唯一电子幽灵,稀少代表珍贵。智械没有人类的弯弯绕绕,定下目标,就会全力前进,根本容不得背叛。你策反了那只电子幽灵,对于智械而言,异端比敌人更可恶。”
“你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人类这边是有背叛者吗?”
“我说过,你的思绪真的很发散。”
流萤笑了笑:“那我得为那个小家伙负责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智械在做什么,这次为什么主动提起与智械有关的电子幽灵?”
“电子幽灵是智械的一种分支,它已经被智械判处死刑,我只是提醒你,它无法回到智械阵营。”萨姆极为认真地说,“若你不知道这种情况,从而导致那只电子幽灵灰飞烟灭,你会伤心。”
流萤原本微垂的眼睑猛地扬起,无比惊讶于萨姆竟然在乎她伤不伤心。
“萨姆,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不必惊讶,”萨姆语调波澜不惊,“我解剖虫子的尸体,发现先前的研究思路无法斩断你我联系,所以你状态好点,对我也好。”
哦,原来是这么简单直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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