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建木+说书活动后。
*一个ooc大甜饼
1
“所以,你一开始就能分辨我和丹枫?”
“是啊。”躺在床上的病人理直气壮,嘴上还是得意又可爱的猫猫唇——当然,丹恒知道他是无意的。
“……”丹恒深吸一口气。
按理来说,被软硬兼施搞来帮忙的他应该更生气,可一想到这人从头到尾看到的其实都是自己……青年心底五味杂陈,他努力压下嘴角,强做出严肃的样子。
“等等,那你提的条件岂不是——”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一直都是『在罗浮上』不是任何人的影子,而在此基础上,罗浮能够对他产生影响的,大概就只是通缉令和流放令了。
可他所求之初并非为此,而是希望丹枫过去的关系网不再将他视同丹枫。
然而依照丹恒本人的概念,仙舟上他所能遇见的、唯一可能把他和丹枫搞混的人,从来都分的清楚,他的诉求从来都不成立。自己的误会不过是景元偷换概念、激将自己,给罗浮增加砝码的结果。
总感觉亏大了。小青龙有些委屈的想。虽然他本来就会帮忙。
这孩子反应过来了啊。
景元依旧笑眯眯,丝毫不慌。
2
将军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这是百年前小丹恒在幽囚狱中的深刻领悟。
幽暗深邃的牢狱中,平日仅几点昏黄的烛火点缀在四周,唯有在『将军』驾临,探视囚犯时,这里才被允许置入通电照明的设备,将狱内照的如同外界白昼,令房中有那么一星半点星际时代的影子。
十王司不许将军将光源留下,申请还需得一阵,于是狱中就这么暗着,除非景元来看他。
习惯了黑暗后,丹恒往往需要在景元的帮助下才能适应光明。
最开始,只是景元将温暖的手敷在他的眼睛上,让警惕而愤怒的持明从他的指缝里一点一点适应照明设备,甚至还需要点满闪避。
——因为丹恒可能会直接给他的手来一口。
小持明的牙口发育的很好,景元作证。
慢慢的,他们认识了,熟识了,持明会听出将军的脚步声,灯光点亮牢狱前,少年总是听声辨位、带着沉重的枷链一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去汲取温暖与安慰,适应光明反而是附带的。
偶尔,少年抬头时,将军脸上是他不懂的神色——现在让丹恒想想,大概是不忍,可这不忍究竟是给谁呢,新生的丹恒,还是旧友丹枫?
后来,束缚持明的锁链被取下,再后来,狱中有了光,有了书,有了不算可口但能让人下咽的食物,也终于不会再有人整日对他宣读前世的罪孽,有了清净之时。
这个人令他安心。
大概因为狱中没有第二个对他这般好的人,还没有名字的小持明本能的信赖他。
许是看出了这种信赖,这天景元忽然教导他:
“不要轻信他人,包括我——或者说,尤其是我。毕竟我是仙舟的将军,不止是景元。”
少年身形的小持明似懂非懂,本能的靠在景元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极其缓慢的点点头。
自破壳以来,他实打实的已有百岁之龄,也有前世所遗留的记忆碎片,然而远离人迹与教育的囚禁并没有令小持明的心智增长多少,怎么看都只是个倔强而迷茫的孩子。
为什么景元会不可信呢?他想不通。那些仇恨的、冷酷的眼光自然不可信,但为何这个暖暖的友人也不能信呢?
但,本着对景元的信赖,小持明还是把这句话记下来,勉强装作认同的样子。
这点演技不说有用,只能说在景元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景元一眼看出他的低落,想了想,从纸包中拿块软糯的甜点心送到小孩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小孩接住。
“我常去这家点心铺子,今日出了新品,清香可口,口感也非常不错,试试看?”
持明迟疑不定,纠结的抬头看景元,坏心眼的大人当即就乐了,摊开小孩的手强买强卖:“现在这句话是可以信的,这块点心真的很好吃,有夹心,最好一口都吃掉。”
丹恒犹豫的轻啃了一下这块糕点,觉得外面这一层确实很美味,便在景元鼓励的目光中大大的咬了一口——
于是,被夹心辣到丹恒在景元猖狂的哈哈声中深深记住了这个道理:将军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杵在门口看幼稚将军欺负小孩、探视时间还没过就险些被辣的蛋花哭的要犯赶出来的云骑们:……
“你看,这就是轻信的代价。”
景元勉强压制住身体素质极佳的持明,盘腿坐在小持明对面,伸手抹去他生理性的泪水,难得在小孩面前有了正形。
“今日轻信于我,你只是吃到不合口味的点心,若是未来轻信旁人,可不一定会有这么温和的结果了。”
“……”小持明若有所思,在将军的谆谆教导下,很快把辣味点心的事情抛到脑后。
不知多少次看转世后的饮月君被将军忽悠的云骑军们:……
3
“我早该想起来的。”丹恒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景元生闷气“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连这件事都还是将军自己教他的。
“抱歉,不应该利用你的信任。”
他们沉默了许久。
今日神策府所在的洞天是晴天,灿烂温暖的阳光落在窗台上,淌进卧房内,有活泼亲人的团雀跃入这一片凝滞冷硬的小天地。
看着看着,丹恒略微放松下来,险些忘了自己还在讨说法。
但他到底没忘。
“你要帮忙可以与我直言。”
“建木事关重大,我不愿被视作前世,却不会将此灾劫置之不理,那本就是『我』世代的职责。即使不再是饮月君,即使我只是丹恒,也绝不会放任绝灭大君的诡计,令罗浮生灵涂炭。”
床头卧病的将军一怔,略显慵懒的眉眼轻轻舒展,随即放下了什么似的,显露出欣慰的笑容。
“唉,能说出这种话,看来,这趟旅行让你成长了很多。”
“在将军看来,过去的丹恒不会如此行事吗?”丹恒绷着脸,双手环抱在胸前,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不……不,是我的错。”
将军强撑着起身,抬手去揉丹恒的脑袋,被无情躲开。躲避时丹恒瞥见病人强撑的姿态,暗自咬牙,还是把人按回床上。
“你说,我听着。”
“……我只是不确定,不确定这百年的流放后,你会如何想。”景元叹了口气,金色的眼眸垂下去,盯着天花板上跳动的光斑。
“毕竟,罗浮的幽囚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你过去对那些黑暗没有概念,离开罗浮后,也该知道那对你来说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了吧。”
“在这种前提下,想要万无一失的换得你帮罗浮解决建木……”
就只能从你现在重视的事物下手了。
他垂下眼帘,没有说下去。
“你也很过分。”丹恒指出。
“好好好,对不起。”白发将军温和的道歉“我不会再故意将你和丹枫混为一谈。”
“无意也不可以。”丹恒“嗖”的回过头,警惕的补充“也不许再对我的朋友们下手。”
景元轻笑,没接他的话,将空杯交给丹恒,拜托他扔掉,又说:“只是朋友吗?我觉得换个形容词会更好些。”
“家人,怎么样?”
丹恒默默丢掉空杯,转过身来,走到床头盯了他一会儿,没吭声,意识到这家伙大概是想把这一茬绕过去。
“所以,你以后还会对列车组不利?”
“……咱们可以不用说这么明白吧。”将军叹气“我若只是景元,当然可以给你明确的承诺,但我不是啊。”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黑发青年更生气了,连尾巴都给气出来,胡乱拍着地板。
4
丹恒很生气,气利用自己的景元,气差点伤害到自己朋友的景元,气不信任自己的景元——
更气的是,自己都那么恼火了,居然还在帮他丢垃圾!!!
“能劳烦你扶我起来吗?这些天躺的骨头有些松了。”
“这样行么?”
“嗯……舒服多了,谢谢。”
丹恒扶他起来,又自觉的给景元的腰后垫了软垫,顺景元的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我还在生气!
丹恒又背过身去,控制住自己不去管这个病号。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丹恒。”将军温和而笃定的从他背后传来“我不会将你视作丹枫,即使是无意。”
他很少能从景元那里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丹恒想。上一次得到这样的答案……或者说承诺,还是在幽囚狱里。
丹恒问他自己能不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景元将头低下,躲开云骑军的注视,靠近他的耳朵,悄悄说:很快了,天地之大,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隐隐有些期待。
“我不会错认他,丹恒。”景元望向窗外,金色的眼眸微敛“唯有他……”
“只要你曾见过他,就一定会知道:我并非虚言。”
丹恒默默坐在他身边,只觉面前的人恍惚间已不在此方天地,而是看向一段更加缥缈的时光。
先前隐秘的窃喜被空虚取代,细微的期待被短短几句话浇灭,青年茫然的想——
丹枫对你来说,是人群中的独一无二。
那我呢?
5
发现重要之人能将自己与前世分开,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可若发现自己能被区分是由于前世的分量太重,而自己的分量太轻、或者说没那么重……再或者干脆就是个不可信的路人,那就是一件十足令人悲伤的故事了。
“丹恒也会为这种事情发愁啊。”
三月七咬着快乐茶的吸管,含糊不清的低声说。
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板栗糕,谨慎的点头附和,生怕惊扰了对面心情极其糟糕的小青龙。
听了小青龙的困扰,三月七提出要丹恒跟他们一起去宣夜大道逛街,理由是买些甜食、听听书,说不准就没那么难受了,但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丹恒肉眼可见的散发出森森怨气,一反常态的抱着大杯仙人快乐茶暴风吸入,几乎是发泄怒火般弄出闹人的气泡声,自己却不知思绪跑去了哪里,对此浑然不觉。
在不夜侯如此制造噪音本该被听书的观众们制裁,然而见他面色漆黑,貌似不好惹的样子,也就纷纷不敢搭话,只是有几人预备收拾东西换个地方呆。
西衍先生给穹好几个眼神,穹瞅了瞅丹恒老师的状态,只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夸张的对看过来的仙舟人们比口型:失恋啦。
原来如此。听众们嘀咕几句,暂时不跟丹恒计较了。
见此,西衍也只得硬着头皮把书讲下去。
平日这个点就该讲到数百年前的仙舟传奇——『云上五骁』,因着景元将军曾在其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段传奇经历,那些英雄故事又着实令人神往,罗浮人便格外偏爱这类题材的故事。
这可巧了,整整五个人,轮到谁的故事不好,偏偏今天讲到了『饮月君』。
三月七和穹觉得,今天大概不宜出门。
自打听了个开头,丹恒的眉头就越拧越紧,以这桌为圆心,整个不夜侯都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西衍先生没辙,人总得吃饭呐,便抓紧结束这一折,走到他们这一桌,问:“这位客官,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听书听得愁眉苦脸。”
“……”丹恒幽幽抬眼,开口道“『饮月君』。”
唉,感情在听着呢。说书人松了口气。能说话就好办。
“您说,可是剧情有哪出听着不顺心?”
丹恒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觉得,景元……将军和『饮月君』很熟吗?”
“那可太熟了!”说书人下意识回答,见青年脸色一沉,又不高兴了,便纳罕自己说错了什么。
此人跟着将军的贵客、仙舟的英雄一起,大约也是列车上的乘客,没什么种族特征,估摸着是外来短生种,不了解仙舟的传说也是应该。
“您想啊,当年将军与饮月君出生入死,可是几十年的同袍情,时人皆知那龙尊有这么个亲近挚友。后来那人犯下大错,可将军依旧会抽空探望饮月的转世,关系不好如何会这般?”
西衍还有些感慨:“兜兜转转,那龙尊的转世竟又回到仙舟,与将军并肩作战,当年可没人敢想。”
……所以,我的存在对仙舟人来说,只是丹枫和景元关系很好的证明吗?
他又问:“对将军来说,饮月君的转世会是什么?”
6
这真的是个持明经典问题。
没等西衍忽悠呢,一直听着这头的闲人们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也会当做朋友吧,当年将军和饮月的关系很好,看到旧友转世洗心革面,总该有些感慨在。”
是朋友吗?想到景元在鳞渊境的感慨,丹恒总有些别扭。但为什么一定要提饮月,就不能是他自己和将军有交情吗……好吧,这段交集最初的确源于他。
“不过长着同一张脸的陌生人。”一个天人学丹恒恶狠狠的喝了口茶“持明族转世翻脸不认人,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听着怨气,估计是遭过罪。
当年我认出他来了吗?好像没有。丹恒谨慎的想。他后来得空也会来看我,会觉得我冷酷吗?
不,仔细想想,忘掉他的人是丹枫,与我丹恒又有何关系,与景元的每一段记忆我都好好保留,没有忘记。
但说到这里,看景元昨日感怀的神色,怕是也没怪丹枫。他有点酸酸的。
另一桌的天人笑道:“要我说啊,持明翻脸无情,但他们转世轮回追着一人跑也不是稀罕事,估摸着不管将军怎么想,那饮月的转世之身是想和将军再续前缘咯。”
“嘶……你是不是《凤求凤》看多了?”
“哪有,再续前缘也不非得是姻缘嘛。”
……姻缘?丹恒的脑子仿佛过了遍电花,耳朵默默地红了。
不非得是姻缘?小青龙理智的断章取义:非得是姻缘,但不是靠前缘来续。
丹枫与景元不过友人情义,他所求不止于此。
“不过,流放在外这么多年,谁知道他还有饮月君的几分风采呢?”
不知哪个闲人来了这样一句。
这三月七就不乐意了,当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刚才说话的人:“谁说的?我们丹恒老师最棒了!”
那个茶客愣住了,才判断出几人的身份:“哎呀,是将军的贵客,那想必是三月七小姐,这位是穹先生,那这位……是□□先生?”
那位龙尊转世也在列车上,当面说人同伴的坏话,那可不太好。
“怎么可能是杨叔,他是丹恒啦。”
……是太不好了。
茶客看向那位“失恋”的黑发青年,想到他刚才的问题,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味:持明族转世特有的、对前世的酸味。
不夜天忽然安静下来,沉默弥漫了片刻,又猛的爆发出惊天讨论声。
这热情,想必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饮月龙尊转世对将军的感情就会在罗浮上人尽皆知。
三月七一时嘴快,听到讨论声才意识到不好,回头一看,丹恒还在和奶茶杯对线。
猝不及防社会性死亡,丹恒绝望的和她对视:……
今日就不宜出门。
7
遇见那个疯子后,丹恒更确认了这一点。
这次两人显然都没有打架的意思,刃也只是默默看他一眼,便抱着支离剑准备离开。
然而,猎手冷不丁听丹恒叫住他,问:“我和丹枫的区别在哪里?”
“……被幻胧打傻了?”猎手认真的问。
“我很认真的在问你。”丹恒认真的回答。
“同一个人,不过换了名字罢了。”
丹恒懒得跟他再纠结一人论二人论甚至一点五人论,他会想到叫住刃,只是忽然想起这个人曾见过饮月。
『只要你曾见过他,就一定会知道:我并非虚言。』
被景元用怀念的语气提及的那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前世,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排除身份。”丹恒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与往昔无二的眼睛“我和数百年前的他,看起来有什么不同?”
“……饮月,如果不想让我在这里魔阴身发作,就不要试图让我去回忆那些往事。”
刃沉声警告。
气氛逐渐危险起来,就在丹恒以为他们就要打起来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插入:
“若是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剑拔弩张的氛围逐渐消散,丹恒看景元冲刃点了点头,二人没说什么,便默契的擦肩而过。
青年略带急切的走向景元,心想这人才醒没几天,怎么出来乱跑。丹恒走到一半,见猎手忽然转过身来,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和将军。
瞥见他的眼神,男人似乎领悟了什么,冷笑一声,忽然肯开口了:“若说有什么不同……饮月。”
“你上次蜕生之前,是个成年人。”
“无论阅历、心智,还是外表。”
猎手瞅了瞅他的头顶。
丹恒:……
许是宿敌和旧友之间的诡异默契,丹恒奇异的理解了刃的语义所指,也奇异的看懂了他的眼神:
还说自己不是饮月,明明连喜欢的人都一样。
丹恒停在景元两步外,极其缓慢的抬头仰视将军,看他略带意外的表情,看他金眸中流转的光芒。
青年极其不情不愿的思考这样一个可能性:比起相识之初便是成年人体态的饮月龙尊,景元大概率……完全将自己当做一个孩子。
“很在意年龄,还是想要长高?”白发将军自以为知道了青年的苦恼,忍俊不禁的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与丹枫的身量相仿,你应该不会是几百年都长不高的持明,而且,现在也不矮了。”
“现在看看,其实比起狱中,你已经有所成长了。”景元虚虚在他头顶比划一下。
好似长高了三公分。将军脸上的表情和平时看彦卿差不多,包容而……慈祥。
几十年才长高这几公分的丹恒:……
他眼神死的看着自己与将军的身高差,觉得这十几公分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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