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出来,你真的会杀了他吗?”
身着风衣的男人眼中含笑,清丽的脸庞隐在黑暗中,带着一丝希望玩味和晦涩不明。
他手中挟着一杯咖啡,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拨弄着杯口。余慎行瞳孔微缩,狐疑地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孔。
“我以为你不会站队。”
咖啡店店长轻笑一声,“世事无常,慎行。”
白璟认识了程谨言多少年,就认识了余慎行多少年。他看着兄弟俩一步步长大,兄弟俩也一步步看着他被白家逐出白家,自立门户。咖啡店不算他的产业,只能算高压生活中的一点慰藉。
在这段关系中余慎行缺席了几年,不敢像以前那样断定了解白璟,不过这人应是个合格的商人,不该过早投注,免得血本无归。
“你们是一伙的。”余慎行看看地上哀嚎的余恩煜,又看看面前人,耸肩下了定论。他脸上看不见半分惊慌,表情太过冷静以至于白璟心中生疑。
“你不怕吗?”
白璟笑着,慢悠悠问道。
余慎行:“怕有用吗?”
“没用。”男人脸上的笑容暗淡几分,“这会谨言已经和你的队长搭上了,现在你想当余总得当,不想当也得当了。”
“为什么留着我呢?你抓到我了;余氏少几天老板也不会倒台,干吗还给我个打入公司的机会?”余慎行四下环顾一圈,地下的空气比地上要冷几分,他自顾自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疑惑地看向白璟,眼中只有纯粹的不解,不惊不恼,白璟甚至看不出他的恨意。
不知为何,这种平静让他心中发毛,甚至比暴怒中的程谨言更让人捉摸不透。他抬手一挥,就像给出了一个信号,一列保镖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涌出,为首一人与其他人穿着不同。
那名保镖直直走向余慎行,动作缓慢而不容拒绝地为他带上一块手表。
余慎行稍一掂量就感觉到不对,太重了。
“监听器?”
白璟:“电击手环,防止你搞小动作。”
“这么看得起我。”余慎行嗤笑一声,抬手在表盘贴着手腕的地方揉了揉,手环太紧,箍得他皮肤上勒出一道印子。白璟比了个“请”的手势,“您离开太久了余总,该回去处理公务了。”
程谨言旁若无人地走进警局。路过法医室时还和小邱对视一眼,然后灿然一笑。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徒留小邱摸不着头脑。
“慎行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你回来了小余?”孟泉如抬头正好看见余慎行推门进入。他手中拎着几杯咖啡,周身气场不复之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
程谨言笑着将热巧克力推向她,自来熟道:“那是个误会,已经解决了。喝点东西,孟姐。”
孟泉如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电脑下方的的表盘刚转过一半,距离余慎行一脸正经说出“我爸就要死了”这种话过去不到半小时,他俨然像换了个人似得。没心没肺地往桌边一靠,轻轻晃着手臂看审讯室内的景色,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卫诚的身上。
隔着双层加厚的玻璃,不带耳机听不到审讯室内的声音,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孟泉如拿着烫手的热巧克力围着余慎行转了两圈,关于余家的家庭伦理问题也在心里跟着转。她的好奇心与道德感在脑子里打得不可开交,问题卡在嘴边要出不出,鉴于“你爸为什么快死了”和“你爸怎么死”这两句话都不好听,孟泉如不得不怀着百般的好奇将问题和着巧克力硬生生咽了下去。
陈可一拍桌子,整个屋子都被他震得动三动。吓得赵显南肩膀一抖,险些从椅子中蹿出来。可惜他的手还被拷在桌面,只能徒劳挣扎几下。
卫诚半责怪半无奈地瞥了陈可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演过了,悻悻收了点力道,压低声音问,“昨晚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谁?”
他在扮黑脸这件事上极具天赋,平日里和声细语的嗓子粗起来堪比破锣喇叭,恶声恶气的毫无表演痕迹,简直浑然天成。
赵显南随着他说话的频率哆嗦着,这个硬汉派男演员脑袋低垂,脸涨得通红,卫诚甚至能在他充血的耳廓中看见青紫色的血管。陈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艺术中,将证据在桌面一溜排开,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浩大声势朝赵显南压去,“你与邬颌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关系不和?你们同属一家公司平日里资源倾轧,我们查到你俩曾因活动服装发生过口角,当时在后台差点大打出手,他怎么会和你一起玩这种私密的游戏?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说!”
陈可激动地几乎要跨过桌子。他半个身子压在桌面上,胸前是卫诚拦住他的手。
“等等。”卫诚从赵显南的颤抖中瞧出了些不对劲,他狐疑地拦住陈可,突然福至心灵般朝桌下看了一眼。
赵显南脊背弓起,看不见表情,两手交叠掩在腿上,双腿夹起,裤子中间支棱出一块。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如遭雷击。
“等会……不是……”陈可一边挣扎一边被卫诚推出审讯室,卫诚踢上门,一手掐着陈可的后脖颈一手捏住他肩膀,硬生生给人推出来。
陈可抓着门负隅顽抗:“不是……我能问出来!”
“再问一会给他问兴奋了。”卫诚驳回了他请求工作的诉求,冷脸瞥了程谨言一眼。疑惑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转瞬便恢复如常。他对程谨言唤狗一样摆摆手,“过来,小余,你替他。”
门开了一条缝,程谨言半只脚刚踏进门,座位上的赵显南不受控制地吸了口凉气,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余总!”
他几乎是下意识出声,脑子转也不转,直到话说出口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不敢再开口,只一个劲地看着程谨言,眼神可怜巴巴的,一副受了万般委屈后终于找到主心骨的模样。
程谨言心里发笑,面上却扬起一个疑惑的神情。眉头缓缓拧起,茫然地看着这位嫌疑人。
卫诚:“你们认识?”
程谨言摇头,“不认识。”
赵显南急了,“昨天我们不是还见过吗余总?您快和他解释一下!邬颌那小子昨天还好好的!真不是咱们干的!”
真是蠢材。程谨言在心中骂了一声,硬端起平静的表情,语气中暗含几分不耐,“我真的没见过你,这位先生。你说的是我哥吗?”
“你哥不是在国外吗?”卫诚突然出声。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他回国有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联系我。”
卫诚半眯起眼,由上至下打量着程谨言,“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嗯?”程谨言心中一抖,装傻道:“没什么,怎么了?”
“没事。”卫诚把咖啡推到一旁,拿起水杯喝了口,“感觉你有点不一样,错觉吧。”
赵显南不满地“喂”了两声,语气无比肯定,“您不能这样啊余总,当初是您说要玩的,现在下了床又翻脸不认人,我们可都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喋喋不休的牢骚猛地打住,没说完的话都憋在喉头,化成一阵颤抖融进喉咙。卫诚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桌面,程谨言手握成拳抵在桌上,白皙的皮肤上显出青色经络,他的笑容仍然得体,卫诚却莫名觉得这人正紧咬后槽牙压抑情绪。
还挺性感。他在心里抽空点评一句。
“所以昨天在场还有第三人对吗?痕检没提取到他的足迹,说明他走前清理了现场。”卫诚抬手指向程谨言,“这第三人是你……哥?”
这段不阴不阳的大喘气更是让程谨言不爽,他却不得不压下性子点头,同时表明立场,“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卫队,十几岁时就断了关系,没什么感情。”
“好孩子。”卫诚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走吧。”
几句话听得程谨言心里一阵难受,说不清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真实的卫诚似乎比监听器中的更冷厉、更不好相处。与他在余慎行零星的描述中拼凑出来的那个完美人类形象大相径庭。
身份互换不过一个小时,程谨言已经有点不想玩了。
余慎行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这栋大楼建于1988年,几乎见证了长景市繁荣发展起来的全过程,回国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这座记忆中的城市。长景地处北方,四季分明,现下到了秋天,飘了满城的落叶,干燥的空气烘净了叶片的水分,一碰就碎,零零散散落一地,就像生活里鸡零狗碎的摞烂,看得人心烦。
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后知后觉逼得他心烦的不是秋天、不是长景、更不是什么劳什子落叶。
他看向自己身后——恭敬站着的保镖和端着咖啡形容惬意的白璟——他烦的只是事情脱离掌控,他在对弈中输掉了一局。
以及被迫远离卫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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