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那样说了之后，三日月示意几人进屋说。
屋内十分昏暗，像是很久没有人进来过，开门时灰尘扑面，乱抱着狐之助站在门口被呛得咳嗽。
三日月宗近倒是适应，大踏步进去随地坐下：“没有茶、没有点心，我这副样子同样有碍观瞻，将就将就吧。”
狐之助落在桌上：“三日月大人风采依旧。”
“你倒是会说话。”
“那个提议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太刀说起眼下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倘若审神者和政府的人没有来，你打算如何实施你的计划？”
乱猛地转头盯着狐之助。
“把碎刀一把一把挪到结界外，赌会有人在空间的乱流中看见他们？”
“还请不要那样看着我，”狐之助慢慢舔爪爪，腹中传出饥饿的声响，它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东西，“我与本丸的大家待了数月，此番提议，也不过是希望帮一期殿争取一个机会而已。”
“火坑也好，泥坑也罢，总比碎刀好，”狐之助舔完爪子，挪到桌边，爪子搭到乱手上，轻轻拍了拍，“一期殿的本体变成那个样子，然而最终没有完全碎掉。”
“大家都不怕在战场上离开，但谁愿意为了那种家伙碎刀呢？我想一期殿坚持了那么久，定是不愿的。”
乱垂眸，抱住狐之助，转头看外面。
*
“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彦卿凑近屏幕看，大大的“联络中，请勿挂断”字样，工作人员屏幕多开到处发消息，还能抽空应他：“嗯？”
“你们时之政府不给员工买保险吗？”
啊？
彦卿对这种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有，没有是要被投诉的：“你看，刀剑也算员工吧，还要上战场，都不用发亲属抚恤金，结果保险也不买吗……”
“呃，”通讯接通了，“您说的保险具体是指？”
“就是人身意外险、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之类的？”
工作人员呆住，彦卿不可思议：“你也没有吗？”他还以为是因为刀剑性质特殊才没有的，结果面前明显是人类……
停！停！还请您收一收您那个眼神！我们时之政府是很良心的！
“良心哦，”彦卿目露怀疑，“那如果一期一振真帮你们去查探其他暗堕本丸，你们给发工资吗？”
工……哈？
暗堕刀剑更绝望、更有攻击性，也更了解其他暗堕刀剑。
狐之助的提议就是：让一期一振以暗堕之身作为先锋，去查探其他暗堕本丸，倘若其中刀剑暗堕情况不严重，就可以请灵力强大的审神者来治愈。这也是时之政府借以缓解暗堕的一贯做法。而若是到了这个本丸的程度，就只能清剿了。
可审神者毕竟数量稀少，暗堕刀剑的救治一直以来都进展缓慢。有刀剑加入的话，情况必然不同。
即便如此，说工资也……
“确是我们欠考虑了，”屏幕里传来中年人的声音，“这是一次机会。”
“由一期一振开启先例，往后如果越来越多刀剑加入先锋队，暗堕本丸的救助也会轻松许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缺人。
“我们也希望这项举措能够固定下来，不过细节上还要再优化，比如工资于暗堕刀剑而言是次要的，用灵力代替更好，但这就轮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慢慢总结了，”对面话里终于多出些笑意，“那小狐狸还真是想出了不错的办法。”
彦卿静静思考。
“审神者以为如何？”屏幕对面的人轻声问他。
“不知道，”他老实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们是负责管理的政府，明明现在你们知道了全貌，一期一振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有些不公平；
“但你又说了时之政府缺人，很多事情做不过来。”
少年怀里抱着自己的惯用剑，以此获得一些仙舟的熟悉感。这种事情在仙舟，近乎难以想象。
被派遣去调查其他暗堕本丸……总感觉跟敢死队差不多，这能算好转吗？
对面沉默好一会儿，才状似偏题地回他：“人生在世，有时候难免要接受自己的无力呢。”
喂——
“一期一振在别的暗堕本丸，定会见识到更多，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当时的做法是否有欠妥当，审神者亦如此。”
年长者的声音一瞬变得十分威严：“日后一定会有更多更难更复杂的情况，需要审神者做出自己的判断，而对于刀剑们来说，你的命令就是绝对的。”
“责任重大啊审神者。”
*
二楼是审神者的居所和办公处，也是整个本丸的中枢所在。
“您此前得的那张协议只是纸面约定，这里才是审神者的真正象征。”彦卿没嫌脏，狐之助就舒舒服服待在他头顶，一路上给他介绍。
“灵力注入中枢后，整个本丸都会被激活，所有刀剑都会与您产生联系，据说那是十分玄妙的感受。”
“就是说，”彦卿更关注别的，“我激活中枢后，就不需要一把一把刀剑去治了吧。”
“是的！”狐之助狠狠点头，“您的灵力会十分自然地在本丸内流转，暗堕刀剑和我都能自行吸收，期间您在外界自由活动也无事，这方空间能实现季节变化、自给自足。”
不过现在大抵不行。狐之助点头点一半又沮丧地低头：现在本丸里都没几把能自由活动的刀剑。
彦卿薅了一把狐狸毛，让狐狸脑袋少想东想西，而后深吸一口气，手搭上中枢：“那么，我开始了！”
“嗯！”
如同石子入水，能量自中心往外一圈一圈散开，到某个节点时，中枢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吸力，将逸散的能量全部压缩进去。
彦卿闭上眼睛，他能感知到整个本丸：一株结霜的枯草、席卷整个本丸的寒风、重新坐在廊下的三日月、还有在门口的……
“乱！”他一把拉开门，门外人没扶住差点摔一跤，彦卿搀住人，才发现对方一直在发抖。
“是因为、您的灵力……”狐之助挪过来，艰难解释。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缩进他怀里，缩得太厉害，看着像准备冬眠。
他用冰：“是太冷了吗？”
彦卿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说废话，急忙带着一狐一人返回中枢，凝神——
初春之时，冰雪消融，余寒褪去，草叶将生，暖风熏得游人面，忙趁东风放纸鸢。
狐之助没发抖了，吃惊地看着他：一个人的灵力竟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过去从未见过？但如果是这位大人，似乎又很合理。
彦卿推开窗，惊叹本丸内的变化，就听见乱喊他，回头，初见至今依然叫人分不清性别的少年低下头，语态恭敬地，提出了辞行。
*
“你要和一期一振一起去？”
“是的，政府的那位大人很乐意，但我需要先问问主人的意见。”他又叫回主人了。
“一直以来我都在依靠一期哥，只要还能看到一期哥的背影，我就能忍受更长时间的痛苦。”
彦卿没回话，狐之助也不出声，整个房间只有乱在平静地叙述。
“现在一期哥情况很糟糕，我就想，”乱抬起头，笑得轻松适意，
“这次，轮到我做一期哥的依靠啦。”
真是不错的发言。
彦卿回头，背靠窗框面向他，同样在笑：“你既已想清楚，就不必再问我。”
“又不是违法犯罪，”他从第一次看到乱流眼泪，听到乱说“主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话后，就想着，有朝一日要用他听得进去的方式说这句——
“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他结识数天的朋友一怔，甜甜笑了，像一开始那样：“谢主人~”
窗外，枯竭的池塘涌出水来，岸旁花树生出新芽，依然荒芜，却已是一副将来的春日图景。
*
“乱走了呢。”
“走了呢。”
“政府的人也走了呢。”
“走了呢。”
“一期一振也带去了吧。”
“是的吧，毕竟主要目的就是带他。”
“他们会去哪儿呢？”
狐之助：……
小狐狸没应了，在桌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彦卿刚喂它吃了几块罗浮点心，可算有了些力气。
“审神者大人！由我来告知您本丸的相关事宜吧！”别趴在窗口望了！望不回来的！话说审神者是只认识乱吗？好像是？好像是！三日月大人是到这边才见到的，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怪不得。
为了帮助审神者摆脱与朋友离别的低迷情绪，也为了饭后消食，狐之助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彦卿跟在后头。
被灵力激活的本丸不止重现生机，连一些脏污都消失不见了，走过廊道，上面的血迹也没了。饶是狐之助也想感叹：
真方便啊。
“这是马厩！”
“哦。”
“这是田地！”
“哇。”
……
“这是练武场！”
“噢噢噢！”
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涨啊，狐之助欣慰地领人走向最后一个地方：“这里，就是锻刀室了。”
“主人可以在这里锻出新的刀剑伙伴，先锻出形，再注入灵力使其显形就好了。”
彦卿表示他是天才：“懂了！”
“既然如此，大人不若现在就试试？”反正这个本丸现在什么刀都缺，即使锻出已有的，也可以在后续作为材料使。
试试就试试。
彦卿自己也手痒，照着狐之助的步骤来了一次，显示锻造要半小时。
“打刀要一个半小时，太刀要三小时及以上，”狐之助轻松判断，“看来是短刀呢。”
半个小时而已。彦卿索性就没去别的地方，也没用加速符，找了把破碎的刀就坐在锻刀室开始用灵力修复。
“您的灵力在方才激活本丸时已经消耗空了吧，”狐之助提醒他，“后来又在一期一振走的时候悄悄给他输了些。”
新审神者理直气壮：“都碎成那样了，而且还是乱的哥哥，一点灵力没有去政府那边不好混怎么办……”
狐之助尾巴扫脸示意他想太多：“都去政府了自然由政府负责啦。”
半小时过得很快。
【我叫今剑！是义经公的护身短刀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呀！】
白发红瞳，头发长到几乎垂至地面的孩子，元气满满打招呼：“主人好——”
彦卿低头看着踩着高木屐才刚到他胸口的小豆丁，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本丸里，有人能养他吗？”
“……好像没有。”目前清醒的刀里只有三日月宗近，是因为名气大太显眼少受了些折磨，但暗堕程度也很严重，不好和新刀接触。
狐之助有点心虚；“培养刀剑，应该是由审神者负责的……”看到彦卿一脸空白，心虚更甚。
一直没人理，小今剑睁着困惑的豆豆眼，歪头看他们。
锻刀一时爽。
完了。
乱酱下线一段时间，下次见面就是极化偶像乱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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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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