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产,痛了一天一夜,流了数不清的血,冒着性命之忧,总算诞下了七阿哥。皇帝高兴极了,亲自取名永琮。
另一边,淑慎手腕损伤,太医多番救治,也不能痊愈,今后不能再提重物,需要注意养护。皇帝又是赞赏又是愧疚,竟分走了几分宠爱。
待容音出了月子,尔晴才收拾东西回富察府去,心里却已经开始忧虑,除夕之夜的事情来。自己千防万防,可是容音还是有了七阿哥,若是七阿哥夭折,那便是真正要了容音的命了。
可如今,自己已不是宫中侍奉的宫女,不可能去干涉内务府,七阿哥暖阁中的菊花炭、宫中四处结冰的吉祥缸,自己根本没能力阻止。
尔晴独自在窗下,翻出来傅恒不要的字帖,临摹起来。一时走神,墨迹染成了一团,尔晴手中的笔一颤,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待红柚知会傅恒回府,尔晴再忍不住奔出,傅恒见尔晴眼中含泪,急忙拉住了她,“怎么了?”
尔晴拽住了傅恒的袖子,“畅春园之事,查得如何了?可有进展?傅恒,当日我就在场,有人要害娘娘啊!”
“别怕……”傅恒安抚着尔晴,牵她进去坐下,“这背后之人,实在用心狠毒。当日负责的太监,皇上震怒之下全部处死,现下线索已断,我暗查多日,也毫无结果。不过尔晴,你放心,我一定会一直查下去。”
尔晴忍不住流下眼泪,“不是,你不明白……不只是娘娘,还有七阿哥……”
傅恒皱眉,“尔晴,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尔晴含泪抬头看着傅恒,“你想,那背后之人不过就是想害娘娘和腹中龙胎。还好娘娘福大,七阿哥平安降生,可背后之人绝不会收手,必定会再次出手。娘娘,我担心娘娘。”
傅恒不太明白尔晴的恐惧,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所以一直杞人忧天,担忧不已。不过尔晴所言,也确实有道理。只是防却是永远防不过来的。
半晌,傅恒也只得道,“我定会提醒皇后,小心谨慎。”
至中秋时,宫中又有家宴。尔晴如同惊弓之鸟,一有这些庆典宴会,便要进宫,陪伴在皇后身侧。这次也不例外。
待家宴结束,尔晴扶着容音回内殿躺下,天色将晚,宫门要下钱粮。尔晴正准备告辞出宫,珍珠从外头进来禀报,“娘娘,傅恒大人来了。”
尔晴颇觉得意外,还是又去扶容音,口中不觉道,“想是今日他在宫中议事,念着中秋,想来与娘娘姐弟团圆。”
容音到殿门口迎他,尔晴站在容音左侧,璎珞站在容音右侧,容音仔细观察,傅恒走进来时,眼光偏向了尔晴,心中有了些话,只等着问他。
“姐姐,宫门要下钥,我来看望你,顺便接尔晴回家。”傅恒向容音行过礼,站起身来,微笑着去看尔晴。
容音温柔笑道,“你且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嘱咐你。璎珞,尔晴,你们去瞧瞧永琮睡下了没有。”
“是。”二人皆行礼后,往东配殿暖阁里去。
容音走到内殿坐下,看向弟弟,“你与尔晴成婚也快要两年了,你……心里可放下了璎珞?”
傅恒想了半晌,低声道,“璎珞在我心里,一辈子都会留下影子。姐姐,尔晴很好,我也愿意好好和她过日子,只是……”
容音看出傅恒心中犹豫,接过话茬,“只是你心中仍有遗憾。”
傅恒不语。
“你素来聪颖,只情之一字,各人体悟不同,只能自解。尔晴,自嫁进富察家,尽心竭力使额娘重见光明,打理家事,还时常进宫陪伴辅佐于我,自我有孕以来几乎日夜不离,你道她做这么多,是为何?”容音字字恳切,“不过是希望你能开心,没有负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罢了。她在我面前,从未诉过苦,永远都笑着说你同她相处得极好。可是傅恒,她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傅恒点头,“我知晓尔晴心意,也赞赏她人品能力,更是心里感激她付出的一切。只是姐姐,我真的,还需要时间,去接受,去遗忘……”
“当初我便说,你不坚持到底,终将后悔。如今你若辜负尔晴,才是真正的大错。你向来出众,便眼里容不得一丝错漏,更遑论遗憾。傅恒,你的人生太过顺遂,但你要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生不留遗憾。若因为前面的错误,犯下了新的错误,悔之晚矣!”容音说到激动处,胸腔震动,引得傅恒忙起身道,“姐姐当心身子!”
容音扶住傅恒,轻咳了两声,面色已然有些苍白,“尔晴婚后才让我看明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原以为她心思重,如今却觉得是这深宫让她变得谨慎温柔,压抑了本性;又兼之你为救璎珞应承赐婚,更让我觉得富察氏总是亏欠了她。傅恒,你要答应我,将来无论如何,要善待尔晴。”
“我都记住了。姐姐放心。”傅恒郑重允下。
走出殿外时,尔晴正和璎珞明玉靠在廊下看天边连绵成片的晚霞云彩。璎珞靠在尔晴肩上,明玉也靠在尔晴肩上,三人一派好姐妹情状。傅恒轻咳一声,三人站起身来,尔晴走上前去,又转头对璎珞明玉微笑,“那我先回去了。”
明玉笑道,“回去吧回去吧!”璎珞亦微笑着看二人,目光微凉。
二人并肩走出长春宫,尔晴笑问,“娘娘跟你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傅恒诚实相告后,又说,“你搬进长春宫八个月未曾归家,待娘娘诞下七阿哥你回来,我又恰巧忙起来,直到今日才得了半日闲。尔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心中真的很感动。只是,我需要些时间,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等什么?”尔晴直视着傅恒双眼,“等你放下璎珞?抱歉,我不想做一个等待丈夫施舍同情和怜爱的女人,所以,不必了。这是你的事,不必再告诉我。”
尔晴加快了脚步,傅恒跟在她身后,待二人上了马车,傅恒才再次开口,“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尔晴摇头,“傅恒,我嫁给你,孝顺额娘是我应做的,侍奉娘娘也是我知恩图报。我虽存了让你开心的心思,但并没有要以此要挟你放下璎珞,疼爱于我。我知道这世间情感最是勉强不得,而我亦有我自己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卑躬屈膝,向你乞讨爱怜。璎珞,是我的姐妹,我的老师,我的同僚,我待她之心不比你们任何人少半分,我也绝不会因为你与她起任何嫌隙。她教会我勇往直前,决不回头,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要努力拼搏,不该满腔怨怼,要让自己舒心。所以,傅恒,其实这两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你也不要总是对我满怀歉疚。歉疚再多,也不能变成爱。况且,愧意也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你心有愧疚,便好好补偿我。”
“好。你想要什么?”傅恒立即问道。
尔晴想了想,“我还真有件事。可否……教我骑马?”
傅恒皱眉,“你学骑马做什么?”
“大清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满人家姑奶奶好多都会。我包衣出身,自是无从学起,可如今皇上为我全家抬旗,我便总是羡慕别人,自己也想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傅恒微笑,“好。”
今年中秋后政务平顺,傅恒得闲便立即筹算教尔晴骑马的事,吩咐马房好好驯养了几匹温顺马驹,适合新手的。待调教好了,十月底,便牵来教。
尔晴有些紧张,好在傅恒是个很好的老师,不多时便上手了。阿泰前来禀报户部事宜,尔晴察言观色,便让傅恒先去一边听奏报,自己慢慢走两圈。
谁知这马看着温驯,傅恒一放手尔晴便把控不住,速度渐渐快起来,又兼瞧见远处草饲,忽然变发狂了一般要往前冲。
尔晴惊呼,傅恒立即转身奔来,准备截住尔晴。谁知尔晴临危不乱,知道这马若再加快速度,自己必然身受重伤,于是当机立断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插入马颈,鲜血立时溅出在尔晴的衣裳上。这马吃痛,立即要停住,尔晴大喊一声“傅恒”,然后便被掀了起来。傅恒上前稳稳接住尔晴,紧紧拥入怀中,忙问,“尔晴!你没事吧?”
尔晴摇头,“没有受伤,这血是那匹马的,不是我的。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必定能接住我,看来我赌对了。”
傅恒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受伤……不若还是别学了。”
尔晴挑眉,立时便不干,“为何不学?!世上那么多难事,能全都逃避么?越是难,我越是要迎难而上。你等着吧,我迟早后来居上,不输给任何人。你若担心我,就亲自教我,多陪我练习,而不是让我放弃。”
尔晴眼中有坚定的光亮,一气说罢,发觉自己还在傅恒怀中,便趁势要推开他站起身来。刚刚一阵折腾,前额头发散乱,垂下的几缕青丝散着些许桂花香气,从傅恒眼前飘过。傅恒还在尚自发怔,尔晴就已高声唤管事,“换匹马来。再来。”
累了一整日,尔晴回去便沐浴更衣,傅恒因有急务,临时出门去了。
待傅恒回府,因担心尔晴今日受惊或是有伤隐瞒,决定前去溪山过雨瞧瞧她。见红柚守在门前,便问,“少夫人呢?”
红柚垂头答道,“少夫人说今日高兴,在里头独自饮酒呢。少爷要进去瞧瞧少夫人么?”
傅恒点头,红柚打帘子正要禀报,却见尔晴已喝得满脸通红,趴在桌上。她只身着一家常薄衫,青丝逶迤,唯脸上透着大片的红晕,口中还在念叨,“……学会骑马……不死,我要去救你……傅恒,不会死……”
红柚悄悄出去,傅恒走到尔晴身边,还听她在反反复复念叨这几句,不由得好笑:自己文武双全,何须她学什么骑马救自己性命?
不过又仔细一想,这正是尔晴对自己从不愿言说之深情。尔晴与璎珞不一样,她的爱是直接又炽热的。从二人成婚第一日,尔晴便直言爱慕于他,这些日子以来,又屡屡在寻常着二人相处的平衡,不愿过了界让傅恒不悦让自己难堪,也不愿太过疏离显得清高傲慢。
这样想着,傅恒看着尔晴,心中更是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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