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林中静谧,幽深的小径两边杂草丛生,更显这条诱人小径迥异非常,你背着藤皮所制书笥小心翼翼探头去观察,这条路愈往深处愈狭窄,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半分人影。身为弱势书生的你难免胆怯,可身后更是万丈深渊,比起前方的未知,还是后方的危险更令你害怕。
你攥着书笥背带,狠狠心咬咬牙,跺了跺脚便朝小径深处走去,幽深的树林中偶有野物蹬腿逃窜的声音,细细簌簌仿佛鬼怪山精的窃笑。你不听不看,只顾闷头横冲直撞,等到眼前乍现一处打着灯笼的屋舍,你先是惊喜,再是犹疑,等擦亮眼睛凑近再去看。
这哪里是什么郊野屋舍,这分明是荒野破庙,那灯火不过是挂在屋檐上摇摇欲坠着了火的破布条,这火星烧了许久也不见布条缩短,在这荒郊野外无疑是种不好的预示,你自认生的光明磊落,自有魁星相护,无需害怕孤魂野鬼。
一阵幽风吹过,你打了个哆嗦,本就轻薄的衣衫压根抵挡不住野外寒冷的侵袭,这方圆十公里内怕是都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供你借宿的地方,思及此处,你只好踏入这间阴森庙宇。
这庙宇粗陋,进了院内眼前唯有一间正殿,你抚摸着正殿外左右两侧安置的石雕狮子,做工如此精细,想必是寻了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可为何布局这样不合规?你疑惑不解,两掌相贴拍掉沾上的灰尘。
殿内供奉着一座威严佛陀,你自幼熟读各家经义,对于佛教并无涉猎,可在你昂头对这塑像表示尊敬时寒风吹过,你心觉诡异,嘴上念叨着愿佛祖原谅,将书笥搁在角落,打开后掏出娘亲准备的草席铺好,又将仅剩的几件衣服披在身上裹好,准备就这样入睡,等明天一早便重整旗鼓朝京城进发。
殿内寂静,一股浓郁徽墨的松烟味悠悠溜进你的鼻子,爱好优质墨锭的你倏然转醒,鼻子灵敏的嗅嗅,半梦半醒间脑袋转向味道传来的地方。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正殿中坐着个男子,他虔诚的坐在佛陀面前祷告,口中念念有词,你没来由的浑身一冷,那男子住口后理了下衣摆,他并未起身,只是淡漠的回过头看你。
你惊为天人。
这男子发丝被高高束起,身披湖色锦缎,眉宇间显出几分疏离清冷,他被包裹在粘稠的夜色中,不似凡尘中人。松烟味还萦绕在你的鼻间,你手忙脚乱地爬起,颇有些局促的打理着自己的暗沉葛布杉,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动作,一言不发。
许是暗处看美人,叫人难免兴起亵渎念头,你大着胆子凑近他,弯下腰搭话。
“先前闻到徽墨雅香,在下便大胆猜测公子与我是同科,不知是否也要进京赶考呢?”你闪着眸光,嗓子脆生生的,足以被点为探花的出色容貌落在诸葛青眼底,他却下意识看向你辗转反侧睡开的领口。
平民家的读书人多艰,外袍大多是不合身的老旧成衣,你身体相对而言矮小些,衣衫不慎便会敞开,将亵衣大刺刺露出来。
诸葛青眉花眼笑,探究的视线却紧盯着你,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你周身稀疏的光点,那似乎是民心。他想起拘他的鬼差在生死簿中翻到你姓名时那异样的钦佩,据说你前世是个深得民心的官员,百姓对你的祝愿都将化为星子陪伴你的身边,能庇佑你一世平安。这些福泽到了这辈子竟还残留至多,诸葛青舔了下下颚,他断定你这辈子定还是个为民请愿的好官,若是能在你落魄的时候缠上你,那他的愿景何愁不成。
“竟是同窗,在下诸葛青,渝州人,见天色已晚故而在庙中歇歇脚,不知姑娘姓名。”他微垂着脑袋,将姿态落在你之下,你心中深感怪异,却又被名为诸葛青的人这世家姿态所吸引。
你诵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自然为了书中的微言大义,文人风骨所心折,过去在自家小县中不曾得见这般如玉似的人,如今难得相遇,你亦亢奋至极。
一时情急,你直接握住了诸葛青的手掌,他修长的指头被你包在掌中,彻骨的凉意把你冻了个清醒,你腹诽着诸葛兄身子真是冰冷,却不顾地面灰尘席地而坐。
你自然是妄图从这位貌似世家子弟的同窗口中偷学策论。
“诸葛兄,你喊我陆姑娘就成,你说你是渝州府人?那前年渝州发大水时你在那处吗?”你期待地盯着他,眼中那浓厚盼望打了诸葛青一个猝不及防。
他一懵,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气氛暧昧的时候问出这种煞风景的话。
诸葛青是四年前的贡生,诸葛家是渝州清流,家风清白。岂料县令与其余世族考生勾结一气陷害诸葛青考场作弊,毁了他的乡试。当时的他少年意气,对此愤怒不满,族中长辈看出这是县令的故意打压,劝他说算了,只要低头就会有监考官还他清白,他还可以等到下一次乡试。
彼时县令摆出那副丑陋嘴脸,说他不懂得人情世故,说他还年轻,哪怕等下一次也会被人称赞为天之骄子。
诸葛青冷眼以对,他探查到这并不是县令和监官做的第一回手脚,他以身入局,不仅仅为了还自己的清白,也为了那些本该成为举人,却被无知无觉换了考卷的学子。
只可惜他死于揭露真相的前一晚,那夜诸葛青藏匿起查探到的证据,只待天明便可携其前往京城告御状,可刀剑无眼,眼前寒芒一闪而过,诸葛青被刺客捅穿心肺,血竭而亡。
诸葛青死后怨怼难消,冤魂迟迟不愿散去,便被鬼差困在这京城边的破庙中,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如你似的,沾满功德的人出现。只要他能与你结合,就能沾染你身上的功德,长此以往便有还阳的希望。
他要带着那些证据,上京,还无辜学子应得的成绩,哪怕事成后会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他也无怨无悔。
哪怕是为了大义,诸葛青也会尽全力勾住你的。
眼前的玉面公子身子前倾,发尾似无意般从你手背滑过,他姿态放得极低,裹紧的衣袍衬得他像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诸葛青自幼被人说是狐狸相,那会儿他听一次闹一次,认为自己这是被人轻视了。如今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是狐狸相,还能借此助力自己达成目的。
何况……
他抬眸偷偷去看你的脸蛋,哪怕是在渝州他也不曾见识过比你更有灵气的长相,没有丝毫攻击力的温润眼神,一颦一笑间看见的是翠竹般笔直磊落的人。
如果是你的话,诸葛青是愿意的。
你略微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自打你问了诸葛青渝州水患的事情,他便用那双仿若润了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你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你也是个文弱书生,常写些俊俏郎君与卖花女娘的话本换银两,心中也有对于美貌少男的追求,诸葛青这样注视着你,倒真是叫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诸葛兄?”你迟疑道。
他恍然从幻想中醒来,看着你迷茫的眼神不禁红了脸,诸葛青讷讷道:“我那时不在渝州,我不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问。
你闪着光的眼神照得他有些自惭形秽,“我在研究地方志,渝州在记载中是个水灾震灾频繁的地方,如果我真的能成为庶吉士,定会在学成后自请入渝州做县官,我想了解渝州为何天灾频发,我想尝试着改变它。”
这话说得天花乱坠,诸葛青听得晕乎乎,他看着你抿唇腼腆的笑容,心脏仿佛被击中般的晕眩,他是个愿意为了学子大义慷慨赴死的人,而你是个为了百姓安□□活自愿成为填入天灾缝隙棋子的人,宛如命中注定一样出现,迟来的降临在他生命中。
诸葛青心脏怦怦跳,他攥紧拳,颇感难堪地扭过头不再看你。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想着勾你缠绵,相反,他想送你安全入京,诸葛青想见到像你这般尽心尽责的学子打马游街状元及第。
他的泪水难抑,水盈盈的眼睛开始流泪,你看得手忙脚乱。诸葛青朝你轻轻摇摇头,他抬起衣袖擦了把泪。
“对不起,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所以有些失控,陆小姐不会怪我吧?”诸葛青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他伸出手去拉你,手掌虽然还是方才那样冰凉凉的,你摸着却总感觉有些不同。
感觉,暖和了不少,你怔怔地想。
放下了心中执念的诸葛青蓦然多了几分人气儿,他笑吟吟地牵起你的手,在你困惑的眼神中嘴唇轻柔的落在你的手背上,勾子般的眼波诱的你心跳不止。
这只狡猾的狐狸凑上来献吻,想借此跟你道谢,你被吓得想弹起,却莫名动弹不得。直到这时你才发现眼前这位貌美高洁到不像话的男子是鬼怪,他将你定身在此不知是图些什么。
你恐惧地闭上眼,生怕这位诸葛青会露出狰狞面孔将你一口吞下。
岂料,贴在你肌肤上的是一双游走的手,和诸葛青冰冷的唇瓣,出乎意料的,他是想跟你结合。
你大惊失色地睁开眼,大喊道:“不可不可!诸葛兄,我对你无意啊。”
诸葛青正在你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吻,他的衣服仿若有了自主意识似的主动褪去,只剩下单薄衣衫的诸葛青解开自己的系带,你一打眼就看到他臂膀上线条流畅的筋肉,登时红了脸。
他捧着你的脸颊,贴上来。你分明穿着厚厚的三件衣衫,却在诸葛青贴近时分外清晰的感受着他白里透红的肉身,兴许是这大殿有诡异,又或许是诸葛青的法力作祟,你被他撩拨的喘息不断。
狐狸正得意着,他两掌流连于你股间,害你扑倒在他怀中只能红着脸呻吟,你的衣衫在他眼中薄如无物,被刺激昏头的人此时正经历着冰火两重天,孱弱凡人似你根本无法逃脱鬼怪手段。
诸葛青贴在你的耳畔,低语:“陆姑娘,我只想谢谢你。”
有你这种谢法的吗?!你欲哭无泪。
你正陷在**漩涡中时,紧追在身后的那人赶到了。吕良阴冷地扫视一圈,他愤愤冲进破庙,才进去就看到倒在诸葛青怀中满面潮红的你,跟边亲吻你的脖颈边朝你上下其手的诸葛青。他勃然大怒,刹时庙内狂风大作,吹得诸葛青法术皆破。
这时你才感觉衣衫又重新穿回了身上,四肢也恢复了动作,不顾脸色赶忙拢拢外袍爬起身,三两下快步跑回书笥旁保护起书卷来。
吕良扬手就是狠毒杀招,衣衫不整的诸葛青冷静应对,他缓缓起身系好外袍,甚至还有空闲时间双目含笑地看向你。
他不怒反笑,吕良扭头两眼幽深地看你,“说什么受不住我,那他你就受的住了?”
这话窝心,诸葛青脸色难看的直视吕良,寻思着他话中含义,这是拿自己当正室了?诸葛青嗤笑。
吕良又回过头,打量了下穿着招眼湖色的诸葛青,嘴角一扬,鄙夷道:“果然是淫寺中养着的狐狸。”
你一愣,猛地去盯着那佛陀塑像看,诸葛青的法术结界已破,那塑像也显露出真实面貌,是一尊四眼六臂的妖异化身。难怪这寺庙的布置这样简陋,原来是间私人加盖的邪灵庙,怪不得像诸葛青这样的鬼怪会被困于此地。
不管活着时多风光月霁的人,死后都难以免俗被怨气调养成寻常鬼怪模样。
诸葛青笑他装腔作势,他慢条斯理地捋平褶皱,一双桃花眼在对准吕良时恶意满溢,“你一个无主的孤魂野鬼,在得意什么呢?”
吕良冷笑道:“你一个地缚鬼,也好意思笑话别人?”
你听得稀里糊涂,他们鬼怪之间的条条框框你不甚明白。不过你懂得一件事,那就是在有人打架时,务必抱好书笥偷溜。
这吕良跟你年少相识,是同村的孩子。他生性聪慧活泼,吕家手中有些余钱,也会送他上秀才学堂,那时候他与你便是同窗了,座位就在你的斜后方。
你白日听课研习,他偷看你注释经义时认真严肃的侧脸;你下课后回家帮忙做农活,他偷偷拎着犁帮你犁地;你夜晚点着煤油灯挑灯夜读,他趁夜色翻进你家院子里扒在窗边偷看。
你拧着眉邀他到柳树边谈话,吕良扭捏着期待的等你开口,你组织措辞道:“吕良,我只想考取功名,并不想成家。”
岂料他两眼一亮,凑上前夸你,“我早知你前途无量,我会等你升官发财后回来纳我进门的。”
你更加不解,若是想当官为何不自己去努力?吕良的学问也不差,夫子常说他要是肯专心,日后科举去考明经科也是合适的。何况他还说要你纳他入门,用的甚至不是迎娶二字。
这样来势汹汹的情谊请恕你拒之门外。
吕良不以为然,一如既往的朝你献殷勤,可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你蹙眉,只觉得少了他闹腾的日子平淡过头了。
等了几天还是没等到,于是你顺从自己的心意前去吕家找了人,只见吕家老太爷正沉着脸安排人来人往的搬些送葬的物件,你见此心底突感不妙,连忙上前追问。吕老太爷语气不善道:“我家那小子被村头几家的混蛋砸破脑袋,推进柳树边的河中淹死了。”
你大惊,追问着是为什么。
老太爷扯扯嘴角,说:“谁知道呢,他们说是因为嫉恨,就因为嫉恨便能害死我家小子,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看着属于吕良的物件一件件在你眼前被烧毁,实在是于心不忍,扭过头不去看。他哥吕恭悄声从吕良房中枕头底下找出一方手帕递给你,你茫然接过。
吕恭说这是吕良亲自绣的鸳鸯戏水,本就是要送给你的,还差最后两针没有绣完,没想到人就这样没了。他实在不忍心烧毁,便偷出来交还给你。
他也在心中埋怨太爷为何这样冷漠,吕良才死就迫不及待烧毁他房中物件,未免太不留情。
你讷讷接过,夜晚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借着幽暗月光将这最后两针缝好,放在桌边后便回去睡觉。
可谁能想到,原本死去的吕良竟然借由这方帕子聚灵成了怨鬼,他重现时正直午时,你刚用了午餐回屋要读书,只见一个修长人影矗立在屋内,却是没有倒影的。
你惊呼出声,吕良闻声回头,他见是你后脸上红痕消退不少。变为怨鬼的吕良大多时候都与过去无异,除了偶尔使用术法时会红眼发狂变得不近人情外都很正常。
只是对于你的事情变得更加偏执认真了。
他会有意无意地轻嗅你身上的气味,会抱着你脏掉的衣衫被褥入迷,你若恼怒指责他,他就会装作委屈的样子说自己是被你唤醒的鬼,要是不沾染你的味道就会再死一次,成为魙。
你的确从《聊斋》中读到过鬼死为魙,总不好去印证这事,你只能无奈作罢,当作看不见他的冒犯举动。
你向来睡不安稳,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吕良化鬼后便坐在床边握着你的手掌施法,他说这是种助眠术法,能让你睡的香甜舒适,若是睡不好,第二天晨起怎么念书?吕良劝道。
那术法确有几分用处,你不再起夜,只是沉静梦中总会有重物碾压之感,身体湿热难耐,却无法睁开眼睛。你疑惑地问:“吕良,这法术是不是有副作用?”
他趴在你的床榻上晃荡小腿,闻言用副谑浪笑傲的姿态盯着你,“没有啊,是不是睡的不太好?没关系,今晚我会加强法术的。”
化鬼后的吕良时常衣衫湿漉漉的出现在你面前,发丝也总是晒不干的样子,虽说他触碰你的时候和常人无异,并没有湿润的地方,只是外表看上去狼狈些。
他不以为意道:“我是水鬼,所以摆脱不了这些脏兮兮的河水,谁让我就是这么死的呢。”
你心下一软,看向他的眼神也柔软了两分。在吕老太爷大张旗鼓的责问中那几个男子总算说出了真相,他们是嫉恨吕良不要脸皮,整日纠缠你,还不会被你押送报官,所以才狠心将他溺杀于柳树边。
吕良隐去身形,他手中还把玩着那方帕子,噙着笑站在府衙一角,好似是对凶手已无恨意,你难免担忧地看向他。
他心下叹喟,不免恼恨你的大义柔情,分明与情爱无关,却叫他辗转反侧难以忘怀,天知道吕良在借助那帕子化形时心中是怎样欣喜,他听说过,死后若是怨气深重,便能借由生前接触最多的物件以魂化形。他本以为呼唤他的人会是太爷,是他哥他妹,可吕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你。
吕良扯着帕子,盯着上头被你补全的几针鸳鸯戏水,满足的喘息从喉间倾泻而出。你夜晚难眠,他就握着你的手在你闭眼后一点点靠近,直到灵魂紧贴住你,你若睁开眼便能看见吕良血红色的鬼影正覆在你身上,近乎融合般的紧密。
湿热感一阵阵传来,你不住闷哼,伸出胳膊想拨弄下厚被子疏解暑气,可被褥似有千斤重,压得你喘不过气,在睡梦中无处脱身的你大汗淋漓,任你怎样也想不到是有只怨鬼悄声翻上床压住了你。
不论吕良是如何缠人,你都得离家进京,离去前你纠结地看着桌上那方帕子,吕良不止一次与你强调,那帕子和他是共生关系,不管去哪处都要带着帕子,这样他才能找到你的踪迹。
但你这回是进京赶考,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上这只鬼万一耽误了你科举那可怎么办。你左思右想,还是选择了稳固自己的前途,将帕子压在木枕下甩袖离去。这一路上为了防止吕良寻踪觅迹跟上你,那是紧赶慢赶的想要快些进京。
只因你听云游的道士说京城有真龙之气庇佑,外来的鬼怪进不去,保证安全。
吕良和诸葛青忙着斗法,一时间庙内狂风与沙尘尽起,灰尘糊住你的脸,你忙着保护书笥,眼前突然一黑,胳膊被一只冰冷手掌捉住,等再睁开眼后人已然不在庙中。
外头天色已蒙蒙亮,你顺着惨白的胳膊看向那人,是个分外瘦弱的白发男子,他身边还跟着个束发的黑发少男。
你打眼一看,便心知肚明这二人也是鬼怪,只是跟方才那两位比起来想必法力要弱不少,肤色惨白眼眶发黑,相处起来却不觉阴森,鬼气只显露在表面上。
白发男子抿抿唇,松开你的胳膊,略羞涩的后退了两步,躲在黑发男子身侧。
你头一次见到会害怕人类的鬼。
“我叫张楚岚,他是张灵玉,我们二人是在渔阳赴京路上死掉的,我死于山匪乱刀之下,他在我死后躲藏多日被活活饿死。”名为张楚岚的男子耸耸肩,仿佛对自己的死亡毫无情绪涟漪,他衣服破破烂烂,布满刀痕,想来这就是他的死相。
白发男子跟着点点头,亮着眼睛跟你问好,“你好,我是张灵玉。”
他顿了下,接着说:“陆姑娘,我们也是怀揣着为民请命的愿景才会考取功名,方才在庙外听你一席话,实在感慨,我认为你不该被鬼怪纠缠,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张楚岚跟着道:“不错,陆姑娘。那小径本是我扫出来预计捉你的,可没想到半路跳出来个大鬼,那诸葛青霸占破庙已一年有余,我本想着打不过他,就放弃你这个猎物,谁知你心怀大志。”
你倍感荣幸,当即弯腰做揖,口称:“两位张兄,倘若陆某有幸面见陛下,定祈求一则旨意扫除此处山匪,为二位雪恨。”
张灵玉笑了笑,他一心报国,只是还未出发便折戟。他抬起胳膊帮你指路,“陆姑娘,这里是京城外七公里处的小路,你顺着走过去,几个时辰就能够入京了,在下祝愿陆姑娘得偿所愿。”
“我们就送到这里了,再近些就会被天子真气所伤,陆姑娘,珍重。”张楚岚叹了口气。
你继续向前。
出示路引后你总算踏入京城地界,大门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京城繁华,路边摊贩人挤人,货物多样稀少,都是你在村中见不到的稀罕东西,本该是落入下一个阶层的日子,你却开心不起来。
一想到在京城之外还有那么多的百姓生活岌岌可危,你就克制不住前往府衙的脚步。
正巧,这日在判一出杀人案,你惊吓之余不忘了跟身边提着菜篮的妇人交谈,“这位姐姐,这案子是什么情况啊,我看堂中跪着的那人像是小厮打扮。”
妇人面露怜悯,小声道:“那是城东王府大公子的小厮。”
“既是富贵人家的小厮,又是怎么跟杀人案扯上关系的?”你凑近。
“嗨,那个王公子脾性差,经常打骂下人。这不,有人受不住了,愤起用库房中的粗麻绳将其勒死。”妇人啧啧称奇。
你两手环胸,“那倒是替天行道了。”
话才出口,你就感到周身温度急速下降,一股阴冷的视线死死黏住你,你蹙眉,不着痕迹的查探左右,却什么都没看见。
你唯恐伤及无辜,连忙转身离去,那股视线一直跟着你,直到一个转弯绕进死巷,你思量着在这里大抵就伤不到无辜人了,便回身冷冷直视前方。
“何方鬼怪,竟敢在京城作祟。”你道。
阴寒的气息瞬间袭击而上,阴风阵阵,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你的脖颈,黑灰色的手印在肌肤上渐渐显现,你歪着脑袋挣扎,手掌攥住那个无形的鬼怪,摸着骨相似乎是男子,你心下一定,有了猜测。
“王公子,为何不敢露面。”你艰难开口,虽生命垂危视线依然淡漠。
王并看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清白模样咬牙切齿,他方才在府衙中咒骂那个勒死自己的奴仆,可谁知一扭头就听见你在诋毁他。王并气急败坏,干脆尾随你一路至此,想要掐死你。
等到近距离面对面,他才发觉你是个气质清冽的学子,如同他最厌恶的那群大儒一般装腔作势。王并冷哼,掐住你脖子的手愈加收紧,他看着眼前这位松柏样的书生被自己折磨到传出短促喘息,王并咧开嘴露出恶劣的笑。
他正是因为这暴虐的性格和难以自控的施虐**才会被下人暴起杀死,他太爷溺爱他到没有边界,找了道士给王并聚魂,叫他死了也能在现世当痛快鬼,他才不懂什么叫底线,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在这里折磨你。
王并摩梭着掌中白玉般无暇的肌肤,他忽然有些口渴,看着你染上几分殷红的脸色,王并沉了沉眸子。他自幼纨绔,仗着自家皇亲国戚的身份招猫逗狗,对下人动辄打骂,但对女人却没太多兴趣。现如今看着在他掌中仿佛小鱼儿一样吐息的你红着眼颇有些沉迷。
他放松些动作,凑近到你的耳边,在王并刻意的暧昧下近乎吻在你耳垂之上,“我竟不知自己有这样相貌的同窗,你若早几天出现,本公子又何必折磨那个贱奴呢。”
你冷眼看着逐渐显露身形的男子,厌憎情绪没有丝毫掩藏。可诡异的是,王并没有对你产生丁点恼怒,他只是舔了舔唇,更加直勾勾盯着你。
王家太爷日日夜夜寻人给王并点香供奉,使他功力一日千里,王并一扬衣袖,你就连人带书笥一同被他收入袖中,他得意的哼着艳曲,将你关在他如今居住的小院中。
那几根线香味道呛人,你被熏得作呕,王并翘着二郎腿坐在檀木椅子上看你在床榻中辗转。他恶意满满地凑上去,揪着你的发丝,状似亲昵地嗅你面上味道,“怎么,受不住了?”
你本自带功德转世,身上的诱人香气普通人闻不出看不到,对鬼怪来说却是比线香更补的上瘾东西。他压着你,手掌抚弄你后颈的那片软肉,长发凌乱披散着,这是你少有的狼狈。
王并欣然接受你的恨和怨,他看着你终于破灭的清冷表情反而享受至极,他本就是恶鬼,作恶才是他的本性。
他勾着你的衣带在指间缠绕,“我寻人查了查,没想到你的名气还挺大,听说不少人都压你定能入三甲呢。”
“巧了,我本也要参加此次科举的,不然你赏个脸教教我,小夫子?”王并言语缱绻,他将你困于怀中,被施法软下身子的你只能闭上眼睛不听不看。
你全身心都在科举上,断不能因为这恶鬼毁掉,倘若可以让你拿到书本温习,即使教教这个恶徒又如何。
见你应下,王并大笑着起身,他挥挥衣袖便招来书桌凳子,王家藏书宛如天上星子般繁多,你想也不想就挑了本追求许久也没到手的经义。
王并瘫着身子杵着脸看你翻阅书简,他只顾着闷声笑,你充耳不闻,拿这牢笼当温书胜地,反正王并这人除了喜欢拉住你的手舔吻外都很安静。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不翼而飞,而你则是被这恶鬼环住身体捧在桌上,他追着你的脸啃咬,你心想脸上若是出现伤痕怕是会影响科举的,两手推着他的肩膀挣扎。
王并红了眼,他是被活活勒死的,煞气不是一般重。每回一拉下脸来便要发狂了,这回也不例外。他猛的一掀桌子,回过身恶狠狠瞪视你道:“你还在妄想科举?我告诉你,别想了,你这辈子都离不开王家。”
你目送他锁门离去,斜过头看见线香已经燃尽,有一缕清风从紧闭的床边渗进来,你听见那清风发出了曾经见过的男鬼张灵玉的声音。
“陆姑娘,我感知到你似乎遇见了威胁,你握住这片叶子就能化身叶子跟随风的轨迹离开。陆姑娘,祝你考试顺利。”
你心怀感激地握紧这叶片,随着清风挤出窗户,等飘离王家地界才摇摇头恢复人形。
你提着带回的书笥急匆匆往客栈跑,直到这时你才发觉,距离会试不剩三日了,需得挑灯夜读。
所幸多年辛劳有了回报,你的笔迹大气蓬勃,尽显风骨,你的策论言之有物,令内阁赞叹。殿试当天,你仰头看着蔚蓝天空,怀揣着最初的愿景,步入大殿。
皇帝仁善,面对你的才能叹为观止,看向你的眼神像极了你钓到鱼虾时的激动。多年勤学苦读,终于在今日得到了结果,在皇帝指派你入翰林院后,你当即下跪请求清扫城外山匪。
“陆卿心怀百姓,甚好。”皇帝扶起你,对你万分满意。
你踏步,继续你光明平坦的人生。
我粗薯了一下到解禁时间了,之前前男友那本实体的两个未公开番外一个3月发一个1年发,如果明年没跑路就把另一篇公开,如果跑路了就当我没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实体未公开番外1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