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水未希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故意绕了远路,就为了村子里的私塾。稍离得近了些,朗朗读书声便随风而来,偶尔夹杂着白云间婉转悠扬的鸟鸣。十二三岁岁的小孩子声音稚嫩却有力,融化了斑驳的树影,穿透了万里的晴空。
未希远远看到私塾先生挺拔的身姿,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满堂的朝气蓬勃,捧在手上的书不厚,封面是蓝色的,未希明明看得不真切,心中却有一茬一茬的名为“羡慕”的情绪铺天盖地地蔓延。
手中用竹藤编织的篮子莫名变得沉重了,篮子里面是未希一颗一颗从果树下捡回来的表皮有些许腐烂的柿子。偶尔运气好还能找到果实饱满汁水清甜的好柿子。
未希想起这个时间如果再不回去的话,奶奶会担心,于是眨了眨总是莫名想看看私塾的一双眼睛,转身离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远了。
在草木还未察觉到的时候,惊蛰就伴随着轰隆隆的惊雷一头闯了进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庄里。雨水冲刷过的泥土上带起了一阵白茫茫,天地间也蒙上了雾气,仿佛被雨洗涤过一般,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清新而干净的感觉。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但是却并不妨碍它给这个村子带来更多的活力,雨后的自然更显得翠绿无比,树上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摆着,似乎在欢呼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恩赐。
未希被这场大雨淋得湿透,看着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距离家又还有一段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她开始有些懊恼自己没带雨伞出门,看着雨水不断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听着耳边喧闹的雨声,她心里有些无奈。情急之下,她发现一间紧锁的屋子,便赶紧在屋檐下避起了雨。
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未希环顾四周,还在这一段路是自己平时常走的,对周围环境也熟悉,接下来只要等雨停,然后回家就好了。
于是未希就漫不经心地盯着雨滴打在屋檐上,听着耳边喧闹的雨声,她仿佛能从中听到自己内心的独白,感受到一种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宁静。尽管衣裳已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身体带来些许不适,尽管温度下降使她有些颤抖,但这一切都无法打破她内心的平和。
突然,一把清新的水蓝色油纸伞闯入了视野,像是夏日的一股清风,令人眼前一亮。雨滴轻轻落在伞面上,化作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长短不一,宛如大自然的旋律,令人心动不已。
与此同时,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出现在眼前。他一头浅褐色的秀发,弯着腰,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手中的雨伞向另一边倾斜,仿佛在为别人遮风挡雨。那温柔而又坚定的姿势,仿佛一道暖阳,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力量。
两人乍一对视,或许是因为自己头发一绺绺挤在一块儿还往下淌着水的狼狈模样,未希脸上泛起了红晕,紧张且不知所措地用手把衣服攒出了明显的褶皱。
自己面前的男人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把雨伞收了起来,自己也跟着挤进了屋檐下。背后的小屋显然是许久未曾修缮,一块块木板被西南风侵略地微微发颤,木板上的青苔也有着岁月的痕迹。
“我是吉田松阳,你又是谁呢?”他的声音如春风拂面,不疾不徐,温柔得让人心醉。
在这淅沥的雨天,未希垂下眼帘,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松阳那半湿的衣袖上。雨滴渐渐润湿了布料,似是在诉说着无言的故事。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低声回答:“我叫越水未希。”
在那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里,未希能感觉松阳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那眼神深邃而又不失温柔,让人感到莫名的温暖。然而,这种眼神并未引起未希的讨厌,反而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松阳含笑说道:“这个名字很好听。”
“谢谢。”未希微笑着回应道。
“我是松下私塾的老师,你可以叫我松阳老师。”松阳老师的笑容恰到好处,如同悬崖之巅那一弯柔美的月亮,让人心生敬仰。
短短的交谈之后,未希竟然对这个初次相见的人产生了无比的信任,毫无保留地听从了他的指引。被他那温暖的手牵着,未希踏上了回归私塾的路程。他说私塾离这里不远,是一个避雨的好地方,还可以换身干爽的衣服。于是,未希顺从地跟着他,步履轻盈地踏上了这段未知的旅程。
未希轻轻捧起那块柔软的毛巾,在头上轻柔地擦拭着,眼神不禁悄悄地环顾起这个私塾中的精致小室。墙壁上那层素雅的灰泥宛如清泉般纯净,而温暖的榻榻米则散发出柔和的光晖,似乎能拂去一切空虚和寂寥。那木质地板,在光线的映照下,流露出一种令人心醉的光泽。
正当未希沉浸在这温馨的气息中,准备继续梳理她的头发时,和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唰”的一声轻响,一个拥有银白色天然卷发的男孩出现在门口,仿佛是春天的暖风吹散了冬日的寒冷。
男孩子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他的一双死鱼眼半睁着,显得很没精神,步伐也懒洋洋的,倒是挺自在。
对方看到自己,步伐顿了顿,居然伸出手,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抠了抠鼻子,说道:“谁啊这个小鬼。”
未希知道他,自己有时候会在清亮的早晨出门,阳光穿过高大乔木树叶间的罅隙,摇曳出轻轻浅浅的光晕。路过私塾时,不经意间会看到一个男生,穿着蓝色和服,抱着一把几乎要比自己的身量还要高的刀。这个人经常都是在望着窗外发呆,要不然就是靠着墙壁睡觉。
未希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发现他已经转过头去了,然后把手指从鼻子里伸出来,然后弹飞了粘在指腹上的不明物体。
虽然觉得有点不爽,未希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起来,朝对方鞠了个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日安,我是越水未希,请多指教。”
“哟,好久不见了, A子。”坂田银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始终保持着站在未希面前又不肯与之对视的状态。
未希只想当作没听到,继续微笑着说:“我叫越水未希。”
“是是,上次在河里游泳的A子。”坂田银时面不改色地敷衍。
现在衣服还是半湿不干的状态,和头发一起黏在了身上,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雨天里,挂在外面来不及收起来的衣服,令人难受极了。未希又见对方对自己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越发气愤地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是未希,越、水、未、希!”
坂田银时闻言状似认真地打量了未希一番,伸手拍了拍未希的肩膀,满脸都是对自己的欣慰之情,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不是在河里游泳的A子,是上次爬树的A子。”
未希虽然经常爬树,但是并不认为坂田银时认识自己,今天算得上是两个人初次见面。
但是这样的初次见面实在算不上美好。坂田银时的这些话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未希听了就莫名感觉火大。终于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不是隔壁拉面馆的S君吗,你这个头发扭曲得很,总觉得是S形状的呢。”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沉淀下来,这种时候说不定仔细听就能听见雾气弥漫开来的声音,或者是空气中的微尘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两个人齐齐说:
“谁是A子啊。”
“谁是S君啊。”
坂田银时拧起眉头,大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地说道:“A子,你不知道吗?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要卷卷的才好,比如天然卷啊毛巾之类的。所谓潮流就是每一根头发都要长成S型的”
“啊,看来不止头发是扭曲的,灵魂也是扭曲的呢。”未希同情地摇了摇头:“你果然是S君,不过与其说是抖S的S君,不如说是笨蛋的S君,居然把那样的天然卷说成潮流什么的......”
“那样的天然卷是什么意思啊喂,要好好说成是帅气的天然卷才对吧……”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闹,直到旁边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未希立马噤了声,转过身去,只见松阳老师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和坂田银时,那表情分明在写着"不要吵架"四个字。
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立刻收敛了神色。
松阳老师带着一套衣服,朝着一个方向走近,面向未希摊开了他捧在手中的衣服。
未希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套水红色的男式和服。简单明了的设计,干干净净的面料。一切都一目了然,尺寸也有点小,像是小孩子的衣服。
松阳老师略带歉意地微笑着说:“抱歉,未希。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
“欸?”未希呆呆地看着松阳老师清俊的笑颜默默地红了脸,老师皮肤白净细腻如釉色鲜亮的瓷瓶,浅褐色的发流淌着星海般的光泽,朝露般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真挚。
松阳老师把衣服递了过来,声音温柔,让人不由得感觉踏实极了,心中满满当当,不再是无尽的虚无:“先去换上吧,小心着凉。”
未希受宠若惊,又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轻轻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接过衣服,隐约闻到了一种带着淡淡竹香的味道,清新而宁静:“谢谢松阳老师。”
“喂,松阳,那个是......”坂田银时扯了扯松阳老师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瞟了未希一眼之后,又什么也不说了。
“银时,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同学了,要好好相处哦。”松阳老师笑眯眯地拍了拍银时的毛茸茸,接着很是亲切地摸了摸未希的脑袋。
"同学?"未希瞬间感到自己有些茫然,仿佛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是否真实。
而坂田银时则显得淡定自若,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轻轻侧过头,以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声“哦”,随后便转身离去,留下未希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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