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也许是曾经经历过战乱,亲眼目睹过那血腥的画面,见过被残害的无辜百姓,千岛白对这样的事总是格外敏感。即使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在一个非常偏远且不起眼的边陲,但是战争的烈火四处蔓延焚烧,不会错过任何地方,战火将会焚烧尽一切,除非一切生命燃烧殆尽,或是有位英雄站出熄灭这肆意妄为的怒火。
所以千岛白时常会感到不安,自与阿修罗的误会解开,她变得黏人起来。
她的安全感太少太少了,如今身边除了阿修罗与他的母亲,再没有可以说话可以依靠的人。
闲来无事的时候,阿修罗喜欢在院落里跑来跑去,然后徒手搬起两块大石头,锻炼身上的肌肉。
千岛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就问:“阿修罗练习这些,是想上阵杀敌吗?”
阿修罗一愣,差点失手让手中的石块砸落。
“不想。”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忿,随手将石块放到地上,力度有些大,掀起了不小的碎石尘埃。
千岛白静静盯着那波尘土的起落,看它们被扬起又在风中飘摇散落。
她很想说些一番很有道理的话,比如“我也不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去”这类,但是话至嘴边又咽下;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习惯了,因为不想被银安和须佐之男担心,自己总是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阿修罗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蹲在千岛白身侧陪着她。
“你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什么意思?”尚未在世间经过什么事的少年有些错愕,他不明白千岛白为什么又突然问起如此沉重的问题;只是在她话音刚落下后,脑边一声翁响,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瞬的感觉很奇怪,并且来得莫名其妙;好在这种不适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再甩甩头,就恢复了正常。
千岛白并没有注意到阿修罗的不适,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也许是那些久远的记忆又萦绕在了心头,化为了缕缕丝线,难以挣脱难以逃开。
阿修罗凑过去,怕弄疼她不得不放轻力道,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千岛白的脑袋。他并不知晓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又经历了什么;只是她经常一个人发呆,喜欢回忆着过去,回忆着曾经那些快乐的痛苦的绝望的时光。
“小白曾经失去过什么吧。”他知道千岛白非常温柔,自己被别人欺负后,她会跟母亲一起为自己处理伤口,会小心地在他伤口处吹气,哄孩子一般哼着“痛痛飞痛痛飞。”
“没有哦。”她突然就仰起了脸,她脸上分明有雾霾笼罩却被她刻意吹散,“小白什么都没有失去。须佐会回来接我,银安也会找到我,沧海之原也一定会回去。”
千岛白似乎是失去了被八岐大蛇控制时的记忆,那个被带到黑暗之地的梦境消失得彻底,再也不会被忆起。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那时的高天原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刚一醒来,就看到了那个万劫不复的场面,她甚至来不及害怕,心底是一片茫然无错,眼睁睁地望着神明的陨落;只是当自己也坠落的那一瞬,理解了为何荒的眼中会显露出那样对未来绝望的悲哀。
沧海之原,她大抵是回不去了。她自从那日战争结束后回到高天原就隐隐察觉出来,但是还是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一次次欺骗自己给自己希望,也一次次对须佐他们扬起笑脸,说着自己没事,会一直等他们来接自己回家。
“你要等他们吗?”阿修罗不会说什么安慰女孩子哄女孩子开心的话,刚说了几个字就微红了脸颊;只是连他都能看出来你的笑容都是因为你习惯了欺骗自己欺骗别人而伪装的,心底隐隐泛着苦涩;也许从那日你们两人的手被握在一起时,他就决定了要保护千岛白,保护这个与别人不同不会辱骂排挤自己的唯一朋友,“我陪你一起,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母亲和你的。”
她终于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头顶的小耳朵很可爱的抖动了两下:“好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阿修罗尚且圆圆的肉乎乎的脸。
【二十二】
只是这场战争与意外来得太突然猛烈,只短短一瞬就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故。
那晚鬼域一族袭来,不由分说就闯入了这个本就偏远人烟稀少的村落,它们放火烧了树木与房屋;滔天的火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燃烧着的灼烈温度与呛鼻的气味几乎让他们窒息。
他们来不及逃跑,只能躲藏起来,可是躲藏就会被焰火烧焦,而跑出去就会被当即杀死或者抓起来凌迟折磨。
千岛白最害怕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火烧四方的场面同百年前的记忆重叠,无法分清哪里是回忆哪里是现实。
她止不住地抖动着,紧闭双眼捂着脑袋,口中颤颤地念着几个名字;阿修罗不知道多少次从千岛白口中听说过这些名字了,只是他也知道,如今他们已无法来救她。
慌乱之中,阿修罗想要背着千岛白离开,却一个没注意,竟遭到鬼族的偷袭,它们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臂,不顾她的叫喊,拖至没有光亮的牢笼中。
“母亲!”
仿佛有什么燥热的无法控制的力量自体内涌动,从四肢至躯干再一路窜入大脑;他再也无法控制住那股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声怒吼后,随着自背后展开的数条触手一并爆发出来,黑与红的灵力相互交缠,缠绕住了鬼族一众以及母亲。
…………
血液同大雨一并降下,打湿了他的发他的衣物……
而母亲,也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世界瞬间寂静下来,磅礴大雨熄灭了焰火,四周只留雨声。
冰冷的雨水打在阿修罗身上,那抹寒意直透入骨髓,彻骨的凉。
雨水不停,混着眼泪滴落在女子苍白的脸庞,她的眼睫微颤,如在风中摇落的蝴蝶。
“再见了,我的阿修罗……”
是绝望,是大恸,痛至骨髓却再也无人诉说。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响动才让他回过神来。
千岛白几乎目睹了所有的经过,阿修罗灵神体爆发得太快,似乎只是瞬间的事,触手穿透人体,再无生还。
她被迫接受了太多太多,百年前正逢战乱的人间,高天原的刑神场,只要她一闭眼,就能看到血水自脚下流过,越来越多,漫过她的脚踝……
“小白。”阿修罗想向她走过去,可满手鲜血的自己仿佛才是那个最可怕的存在。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惧,所以他自觉地退后;在这个寒冷得令人绝望的雨夜,他们连抱紧自己都做不到。
直到千岛白朝他伸出手:“我们回家吧。”她自然地说着,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鬼族没有鲜血也没有雨水。
他很想问为什么不怕自己,可是看着她仍有些稚嫩的脸,看着耷拉下的一对兽耳,他放弃了问话,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脸上未干的泪痕又重新覆上了一层。
他猛然间就想起了曾被问起过是否失去过重要的人。
这该是怎样的悲恸怎样的绝望?他那时不敢想,如今却不得不面对。
他抓着千岛白的手,仿佛已与百年前随高天原陨落坠入人间的千岛白相遇。
她大概知晓阿修罗的状况,异于常人的灵神体除了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外,它的不可控无差别的伤害更为恐惧;她当然害怕,也许哪一日,那触手贯穿之人将会是自己;只是让她离开,将一个孩子,还是刚刚失去亲人的孩子丢下她更无法做到。
后来,他们在一个偏远且隐蔽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小屋,空地里种植了蔬菜与花草,旁边的小池塘了喂养了蝌蚪鲤鱼还有几只不知道阿修罗从哪里逮来的大鹅。
仿若避开世界的世外桃源生活确实悠然自得,千岛白赤脚在岸边走着,伸出脚尖探探池水,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另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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