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乔琳现在再想起来还在学校的日子时，恍如隔世。可其实认真数数，她退学专心做模特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年。
这一年里她确实收获颇丰，杂志都评价她以火箭起飞一样的速度走红。一线大牌如迪奥、香奈儿的秀场她走过，一线大刊的封面她也上过，更别提模特商业价值的终极体现，如今她手握三份价值都在六位数以上的超级合同，横跨开架彩妆、奢侈品香水和一线服装品牌，稳稳地把她的小金库余额变成了七位数。
如今她每走一场秀都价值5000美元，而通常情况她每个季度都能至少走上十来场。如果有品牌想要她走独家，那么价格会是5万美元起步，上不封顶。
18岁就成为百万富翁，难怪报纸偶尔会追着炒作这个话题。
甚至有电视新闻在后台采访时问过她这个问题：“模特们是不是挣走了太多钱？”
乔琳完全不想为自己的成功道歉，更何况这算什么挣了太多钱！那些高管、老板们，他们在这个行业赚走的是上千万，而她不过拿到他们的零头。
但她不能这么回答问题。超模琳达·埃文杰利斯塔在《Vogue》上那句“一天没有一万美元酬劳就不起床”让媒体如获至宝，传来传去数额都翻了十倍，乔琳可不想步前辈后尘。
于是她说：“我一直觉得模特就像是销售，我们销售衣服。但薪水的多寡并非由我们决定的，不是吗？他们付我多少，我得到多少。”
随后她又笑着打趣：“坦白说，如果我能决定，我现在应该在我自己的海滩上晒太阳！”
不过乔琳也得承认，她的薪水足以让任何工薪族在喝咖啡时噎住，在英国人和美国人全年人均收入两万到三万美元的时期，一天就能挣上其他人一年的收入确实很吓人。
然而，乔琳的经纪人米莉对此并不满足，因为很明显，乔琳每场能挣5000美元是很多，可最挣钱的克劳迪娅·希弗每场能挣7000美元！
但是，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首先，我们得搞清楚问题是什么，”乔琳说，“是我不够出名，还是我的形象不能卖出更多东西？”
她仔细研究过那些比她挣得更多的模特。
比如说，最贵的克劳迪娅·希佛，她是金发碧眼，有点像五十年代的著名法国影星碧姬·芭铎，一直都是香奈儿的代表性面孔。她也是所有模特中最贵的——露华浓刚刚同她签订了广告合约史上最贵的代言合同一千万美元！
接下来是每场能挣6000美元的模特。比如，琳达·伊凡杰利斯塔，身材高挑，略带英气，入行时间很早，成名的时间也很早，80年代时就是个很出名的好模特了，香奈儿的卡尔·拉格斐非常喜欢她，说她是最专业的。
但那时候琳达好得有些平庸，直到80年代末，摄影师彼得·林德伯格建议她剪了短发。这头发一开始给她惹了不少麻烦，但最终变成了一种流行，黛米·摩尔在去年热映的《人鬼情未了》里都留过类似的发型。
娜奥米·坎贝尔，在这扎堆的白人模特里突出的黑人模特，第一个登上英版、美版《Vogue》的黑人封面女郎。她从小学跳舞，身材优越，肢体灵活性很好，走台步像是舞者。
克里斯蒂·特灵顿，加州女孩，非常知性美，被称作是五官最完美的模特。她就稍微逊色一些了，跟乔琳一样挣5000美元。
克劳迪娅、琳达和娜奥米三个人又是铁杆好友，前两者在娜奥米遭遇种族歧视的时候力挺对方，在品牌方面前同进退。这也让他们被贴上了“三位一体”的标签，很有辨识度。
但真正让他们三个人从“顶级模特”蜕变成“超模”的还得算上1990年乔治·迈克尔单曲《Freedom! '90》的MV。
当时1990年1月，英版《Vogue》拍摄了一组娜奥米、琳达、克里斯蒂、辛迪·克劳福德和塔季扬娜·帕蒂茨五个80年代就已经出名的顶级模特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启发了不想拍摄MV的乔治·迈克尔，他最终雇佣了封面上的这五位模特拍摄他的新单曲MV，代替他本人在MV中对口型。
随后，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首歌的MV在电视台反复播出，于是原本只是在业内有名的模特们瞬间变成了真正的流行名人，以至于人们必须称呼她们为“超模”！
新闻标题也不需要再把她们的全称写上，人们都会明白他们想要报道的“琳达”是哪个琳达！
据乔琳听到的小道消息说，其实克劳迪娅·希佛同样接到了乔治·迈克尔MV的邀请，但是她被人建议说参与流行歌手的MV拍摄可能有损她的高端时尚形象拒绝了。
不管怎么说，米莉一提起这件事就觉得惋惜，乔琳如果红得再早上半年，也许她会代替5个封面女孩中最弱的那个人，搭上这班顺风车。
无论如何，乔琳觉得，她从她们身上学到的是，真正的超模需要文化记忆点。没有记忆点、没有新闻的好模特不过是平庸的顶级模特，如果她想要突破现有的收入局限，她得有让大众记住的文化记忆点。
可说来简单，这样的机会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要到哪里去找这个记忆点呢？
听完乔琳的困惑后，玛丽亚微笑着看向女儿，提问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制造一个？”
“我自己制造一个？”
玛丽亚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像乔治·迈克尔那样的文化爆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你知道，这个时代不同了，就像是那首老歌《Video Killed the Radio Star（视频杀死了广播明星）》，当人们都跑去看电视的时候，广播就过气了。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当人们都跑去看电视的时候，剧院也过气了……就像是MTV吸引走了所有年轻人，出演MV的模特变成了跟舞台明星一样的电影明星、摇滚明星……”
乔琳笑了起来，看着妈妈越说越跑题。
“抱歉。”玛丽亚终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不制造你的屏幕时间呢？让你自己登上电视。”
简直就像是闪电突然击中乔琳，她恍然大悟，对啊，如果她遇不到自己的乔治·迈克尔，她为什么不去自己创造一个电视机会呢？！
“可是……”她皱起眉，“要怎么做？”
玛丽亚笑着耸耸肩，想了想后说：“我和你爸爸认识几个制作人，他们多数是做戏剧电影的，所以我没法保证他们能帮得上忙，但是我可以安排会面……”
“谢谢你，谢谢你，妈妈！”乔琳忍不住笑着亲吻了母亲的脸。
妈妈说得没错，视频杀死了广播明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流媒介，既然这个时代是属于电视屏幕的，那么她也应该出现在电视上！
*
乔琳把“自己来做电视节目”这个念头抛给经纪人时，米莉先是愣住，随即露出一种被震住的兴奋神情。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鲁莽，却又带着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野心。
事实上，也并非没有先例可循——美国超模辛迪·克劳福德凭借 MTV 的《House of Style》在美国家喻户晓，这一点米莉立刻就想到了。
只是，那档节目依旧牢牢系在“时尚”上，每年不过六集，而且大多围着时装周打转，形式轻巧、优雅，但并不越界。
乔琳的设想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她要的不是“模特主持的时尚节目”，而是一档真正能插入青年文化脉搏、具备扩张性的节目。她想采访流行歌手、电影明星，也想访问街头的二手店老板、正在东伦敦摸索自我表达的年轻人；她想把镜头放进设计学院的地下工作室，让观众看到创作的混乱、失败和灵感的突发。
换言之，她不是满足于展示衣服，而是想参与塑造青年人如何穿衣、如何判断潮流、如何理解“酷”的含义。
她想要的那一整块文化领域——辛迪从未碰过，英国电视也鲜有人敢碰。
米莉听着，越发意识到：乔琳说的不是一个节目，而是想掌握文化定义权、影响万千青年的野心。
“你真的很疯狂，”她深吸一口气，“见鬼，鉴于你是我最喜欢的客户，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我甚至会为你抛尸。”
“所以，亲爱的，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
一周后。
伦敦深秋的寒意还不算透骨，可是天色却不算好，天灰蒙蒙的。乔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她跟米莉正站在北岸影像制作公司的门口，等待有人来开门。
这家公司曾经跟乔琳的母亲合作拍摄过一部戏剧电视电影，彼此的评价都很不错，玛丽亚因此把他们推荐给了乔琳。
而米莉做了些背景审查，发觉这家公司为第4频道制作过一些短纪录片和电视电影，创始人彼得·哈珀有能力把提案放到第4频道CEO迈克尔·格雷德的案头。
在经过短暂的寒暄后，双方坐了下来。哈珀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认真地看着乔琳说：“阿普尔比女士，我认为你作为模特非常出色，但我必须指出，电视主持人跟做模特非常不同。”他伸手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份提案，“坦白说，第4频道正在迫切寻找一些青年文化题材，但是，想要说服他们一个模特能撑得起30分钟的访谈节目，我想这很难。”
事实上，第4频道此刻不仅是在“寻找”青年向节目，几乎可以说已经到了急迫到失态的地步。自从格雷德接手频道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编排动手术，那些过于严肃、观众有限、只受文化版编辑喜爱的节目被一一砍掉。改革来得太猛，甚至让保守派报纸抓住机会，大肆指责第4频道“迎合低俗”“在制作视觉垃圾与软·性内容”。
因此，现在他们正被夹在两股力量中间：一边是借助MTV汹涌而来的美国青年文化，快速、鲜亮、商业化，并且对英国年轻人的吸引力几乎呈碾压态势。另一边则是频道自身无法只靠《The Word》这一档吵吵闹闹的青年节目来挽回颓势。《The Word》虽然声量大，但它更像是爆米花式的狂欢，并不足以构成持续稳定的青年文化布局。
换言之，第4频道此刻需要青年节目，更需要一个可以撑得住镜头、有辨识度、有文化嗅觉，又能让高层相信“这不是低俗复制品”的节目形象。
但问题是，乔琳·阿普尔比会是那个答案吗？
制作人彼得·哈珀沉着地看向摊在手边的提案，这是乔琳的经纪公司一周前发给他的。提案不算厚，但却很精准，几乎完美切中了哈珀一直以来想要制作的那档节目的构想。
米莉看着沉思中的哈珀，正准备说些什么。乔琳伸手拦住了她。
“哈珀先生，”乔琳微笑着说，“我理解你会有所顾虑，但我想你不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只是为了把我叫来这里当面拒绝我，我想要这个项目成真，你一定也想要制作它，所以你才打电话给我。”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哈珀正在同她对视。
“我认为，如果你花了时间做审查，你就能看到我经纪人寄给你的录像带，那是我在《The Word》做客座主持人时的录像。我不想吹嘘自己，但我确实在剧院长大，而且我父母运营全世界最严肃的文学杂志之一，所以我知道如何说话。我会成为你所见过的最好的主持人。我正在向你提供一个机会，来制作英国历史上最好的青年文化节目的机会。”
房间里的空气一时凝固了。米莉忍不住下意识挑起了眉，盯着哈珀的表情。
哈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天呐，你可真是，太美国人！”
米莉在一旁偷偷松了口气。
乔琳不以为意地笑了，“我猜我得说，是的，如假包换。我是个混种。”
哈珀大笑了起来，“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伸出手，“就按你提案上的来，我们争取下周就能有个试播集的初步计划。”
乔琳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大家久等了[红心]
注释时间：
超模The Big 5这个词最早说的其实是娜奥米、琳达、克里斯蒂、辛迪·克劳福德和塔季扬娜·帕蒂茨五个人。塔季扬娜其实是几人中最早出名的，退圈退得也比较早，所以现在很多人就把她忘了。关于收入差距这里是我看了一个1991年的报道，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准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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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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