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已经过半，现场一片闹哄哄的，俩人没费什么劲儿就悄悄溜了。
提着一兜子啤酒和零食，到汉江边上随便找个台阶就坐了下来。
这个季节的首尔已经挺冷了，尤其是这大半夜的江边，小风一吹瞬间能让人激灵起来。
司韫不禁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打开一罐啤酒递过去，然后又给自己开了一罐。
没说什么话，碰一下仰头就是喝。
一口气炫了半罐她才停了下来，望着平静的江水有些出神。
“或许……我跟你比较相似吗？”
相似，也不同。
好一点的是，他父亲虽然比较强势固执，但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掌控欲。
从小到大，他和父母之间比较大的分歧好像也就是那么一个而已。
“他们说玩音乐没有前途，Hiphop会毁掉我和整个家庭。”
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父子两个是一脉相承的固执。
司韫不禁想到他在《Hip hop phile》里写的一段词。
周围人都问Hiphop是什么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我的全部
结果我的整个生命都陷入了音乐当中
如果热爱这种文化是罪
那我就罪该万死了①
……
这种程度的热爱，Suga的横空出世，都已经明明白白给出了答案。
——决裂。
司韫微微叹了口气，看他手里的瓶子空了，就又打开一罐递了过去。
而他再一次伸过来的右手却令她敏感地挑了挑眉。
“左手怎么了？”
“莫叽？”
“我坐在你的左手边，递给你东西不是应该左手接才更顺手吗？为什么两次都是侧身伸右手？
而且，你分明是个右撇子，三天的舞台你却全程都更习惯用左手拿麦，为什么？因为右手更方便大幅度舞蹈动作？或者说，能让你更好地坚持完成舞台？”
“……说吧，你什么时候偷偷做了我的站姐。”
“10月17号那天开始的怎么了？舞台上的闵Suga很帅很耀眼，我原地入坑还不行？”
惨遭反杀。
OK。
Fine。
肯恰那哟。
闵玧琪心情复杂地灌了两口酒，语气幽幽地说道：“你这战斗力……少喝点吧，我害怕。”
出息。
司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复时，却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之前从楼梯摔下来伤到了肩膀。”
“什么时候的事？我这段时间每天跟Kookie联系都没听他说过。”
“练习生时期的事了。”
司韫一脸诧异，“这么久还没治好吗？还是说后遗症有这么严重？”
回应她的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死样子，“一直没时间去治疗而已，等什么时候休假再说吧。”
正常来说，以“月”为单位才能称得上一句休假吧？
这是要做手术的程度？
楼梯上摔一下会有这么严重吗？
司韫直觉这人在跟她跑火车。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她理解。
“不愿意说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问这么多也不是想要探寻你的**，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很想对你说一句……拜托也对自己温柔善良一点吧。”
闵玧琪捏着易拉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送到嘴边。
司韫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默默陪着他喝。
对于这种习惯自己忍受的人来说，偶尔的一次放纵无疑会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
……
先前在饭桌上时其实就已经喝了不少，现在又是几罐啤酒下肚，被冷风一吹，酒劲儿好像也终于后知后觉上来了。
“当时我一睁开眼，车轮就在我脑袋旁边几公分的地方。”
肩膀的剧痛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他没钱去医院，也不能去。
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
十七岁跟家里闹到近乎决裂的地步，凭着一腔热血独自离家来到首尔，以为会是梦想的开始，结果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辛苦写出来的歌被人骗走，公厕冰冷的地板成为了他的独家定制大床，被一碗炸酱面馋到发疯却不得不面对口袋里只有两千韩元的窘迫……
每一天，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不起，十七岁的少年自尊其实也根本一文不值。
而进入大黑也是预想之外的。
他想成为一名rapper，而不是一个爱豆。
但是，他终究还是学会了妥协。
“所以我就被方PD‘骗’来了。”
后来白天去学校上课，下课回公司练习几个小时，接着半夜再去送外卖赚点学费和饭钱。
就这样，过度的疲惫给他带来了一场巨大的伤痛。
“如果当时被公司知道了我的伤情，大概可能会被除名吧？但是那怎么可以？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失败？不可以的。”
于是他对所有人撒谎了，谎称自己是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受了点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很快就能好。
还好公司没有怀疑。
他云淡风轻地说起过去，却让聆听的人揪住了心脏。
沉默了很久很久，司韫才轻声说：“既然现在已经成功出道了，找个机会去做手术吧。”
这么严重的伤就这样放任不管，还能撑多久？难道总是要靠止痛药或者封闭针来缓解应付吗？
这完全是在提前燃烧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在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闵玧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组合还正处于要拼命攀爬的阶段，哪有那么长的假期能给他？
防弹又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心血，更是其他六名成员共同的梦想，既然当初选择成为其中一员，现在就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可以允许自己中途休息。
司韫听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堵得厉害，有点气恼，又不知道到底该恼谁，更多的是深切明白现实的无可奈何。
劝都劝不出口。
当然，这哥显然也绝对不会听她的就是了。
摸出来一支烟点燃，然后又将打火机和烟盒一起扔给他，淡淡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Kookie他们的。”
“但是，还是尽量对自己好点吧。”
“阿拉索。”闵玧琪有点不自在地偏头，盯着黑漆漆的江面，冷不丁咕哝一句，“哎一古，突然想吃炸酱面了……明天一定要去吃一次。”
司韫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啪嗒啪嗒敲手机。
“你要回国了吗？还是打算继续旅行？”
“虽然很想继续旅行，但是再不出现营业的话粉丝好像快要淹没我的社交账号了。”
说到这儿就忍不住还是生气，“那些缺德冒烟的家伙，整天造谣说我死了，我真是……”欲西又止。
闵玧琪顿时咧嘴笑了，“我有看到。”
他的牙小小的，很整齐，一大笑起来就会露出粉红的牙龈，双眼也弯成了月牙状，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软乎乎的，很可爱很好rua的样子。
平时桀骜不驯闵大佬，swag满满拽得二五八万，现在突然就变成身娇体软易推倒的闵猫猫了？
这该死的反差萌。
司韫无意识地跟着翘起了嘴角，“对了，什么时候开庭啊？危险的男人闵玧琪？”
“哔——”
“那次签售视频里的猫耳朵发箍真不错，能不能给你的新晋站姐一个福利？”
“呀，可怕的醉鬼女士你又开始了吗？不要说这么不像话的话，切拜。”黑夜完美隐藏了他发烫的耳朵。
眼看大猫快炸毛了，司韫很识相地适可而止，抿唇笑得一脸无辜。
……
“努那！玧琪哥！”
顺着声音转头一瞧，就看见一只大型兔子蹦跶着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影。
闵玧琪有点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努那突然发消息说想吃炸酱面了。”
说着，田玖国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嘟囔囔，“本来都回宿舍打算睡觉了，这大半夜的，我可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
“睡觉？你确定不是打游戏？”司韫毫不留情地拆穿，然后从兜儿里摸出来一张五万的韩币塞给他。
“跟你小哥哥上一边的便利店喝可乐去，一会儿送完我顺便把你哥带回去。”说完就撵人。
“……”
嚯，被嫌弃了呢。
现在不是使唤我的时候了？
田兔子郁结，“努那晚年也出一本自传吧，就叫《我和我的冤种弟弟》。”
“行，采纳，去吧。”
“……”
金泰哼要笑死了，打了声招呼拉上人就赶紧走，“我们就在那边的便利店，一会儿给我们发消息就好。”
隔了几米远都还能听见田兔子气鼓鼓的抱怨呢，“今天努那对我的爱竟然消失了！她不爱我了！！你敢相信？努那不爱我了！！！”
“这么又帅又奶的孩子抱怨起来竟然也像中年大叔一样，真可怕。”来自亲姐的吐槽。
“喏，炸酱面来了。”
她微微偏头，冲他淡淡微笑。
这一刻，“温柔”不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容词。
闵玧琪垂下眼眸，沉默着将这份炸酱面吃光。
临走前，司韫又出乎预料地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生活中的闵玧琪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舞台上的闵Suga也是一个很棒很有才华的rapper——来自挑剔女士的亲自认证。
所以，不要质疑不要胆怯，就这样坚定地往前走吧，愿你终将得偿所愿。”
收到信息来接人的田兔子：震惊！不敢相信！天塌了！
注①来自BTS的《Hip hop phile》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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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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