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真的好吗？”
“让你做你就做……上面的意思，你还能造反不成。”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
未出口的犹豫被粗暴地打断：“不成器的东西。”
“实习期过了吗，就来装英雄。”
年轻的医生看着那双眼：冷漠，不耐……找不出半分往日的赞赏。他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电话，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于是他知道，自己的拖延也只是徒劳无功。
“……好的，前辈。”
医生的手，要干净利落，才能拿起手术刀，才能拯救更多人：“您好，文妍良女士……”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称不上说谎。
*
在看到节目组递来的手机时，文妍良的警觉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说起来也是令人无语，每次通过节目组接听电话，通常都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
无论是告知出道位，还是转达霸凌争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预感成真。
“您好，文妍良女士……”
直到上台，文妍良都仍为这个消息心神不宁。
姑姑怎么会被下病危通知书呢？！
明明她都特地去过了医院，拿到了姑姑的体检报告，各项数据也显示正常，健康到还可以再跳十年林中仙女。
可是，这确实是金家的私立医院电话啊。
借着手心传来的一点痛觉，文妍良才缓了过来，只是依旧觉得恍如梦中。
她定了定神，接过递到面前的麦克风，条件反射般露出招牌笑容：“大家好，我是文……”
“下台吧！！”
她的发言被打断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她未合上的唇齿间还含着自己的名字，表情茫然，透出一点不可置信。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睑快速地张合起来，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她抬起了一点下巴，试图找寻那个怒吼的人，可人海茫茫，那道声音的主人藏身其中，好似不曾出现过。
一片寂静，仿佛这就是众意。
没有人阻止这明显扰乱了现场秩序的行为。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台上装扮美丽的女孩，期待她的反应。
期待她的失常，期待她的跌落，期待她……出丑。
文妍良近乎诡异地读懂了这种恶意。
那感觉像好端端走在路上，却忽地掉入十二月的汉江，而且是被水鬼拖下去的。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拜这股寒意所赐，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下台！！！”
见她没有反应，那声怒吼又再次重复了第二遍，第三遍。
“文妍良！！下台！！！”
文妍良终于找到那道声音的主人：相当年轻的年纪，有着一双冷静的眼睛，看起来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生气。
为什么？
文妍良很想质问他。就这样拿着麦克风，就这样当面对他质询。
可“文妍良”不能这么做。
于是她重新笑起来——
将垂在身旁的左手藏到身后，攥紧了麦克风，又笑了起来，像只是单纯听错了发音：“可我穿的是裙子诶。”
真的只是把“下台”听成了“下衣”吗？
这个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真相并不重要。
拍完了素材的节目组已经示意，将那位“愤怒的观众”请离了现场。
至于去了哪里？又怎么会有人关注呢。
于是气氛又因为这句俏皮话而变得热烈，好似从不曾出现过一场闹剧，一切都照常进行。
灯光暗下，表演者就位。
文妍良悄悄放开揉皱了的纱裙，找好自己的站位，面无表情地等音乐响起。
手心发烫。
她闭着眼，强压下火气，反复提醒自己绝不能让那些人得意。
于是当轻柔的旋律降临舞台，所有演出者面上都是柔美的笑靥。
“度过寒冬，若到了我们约定的季节，那时我会再次寻来。”
《再次相遇》是一首旋律清凉悠扬的“Pop Dance”歌曲，在队内重新选拔C位的时候，节目组忽然进行了干预，将C位当场指定给了王怡人。
明明在录音时，作曲家还隐晦表示了更期待她的表现。
如果说当时只是觉得乐华要推王怡人，并因此激起了胜负欲，这几天下来，文妍良已经大概明白了点情况。
节目组背后有人指使，又或者说，她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才会被推出来做祭品，而全然无视她背后还有公司。
但最坏的情况，是公司也默认了这场交易。
想想刚才对视的那双冷静的眼睛，再想想全场不约而同的沉默，那阵彻骨的寒意便再次袭来。
可她还要唱歌。
“感受着和煦的阳光……”
歌词刚一出口，连文妍良都被自己颤抖不安的音程吓了一跳。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被喊“下台”的。
文妍良当机立断，将视线追向台下大片大片的应援手幅，借着找镜头的动作，试图从观众席中找到一片自己的专属。
可是没有。
……为什么？
心脏蓦地快了一拍，眼睛也止不住地发干发涩。
她疑心自己是否眼花了，又或许只是还没看到。
文妍良几乎失神落魄地唱完了下一句歌词。
“若到了连内心都变得温暖的时候。”
感谢平时的不懈练习和这份天生的音感，到底是把她救回来了，音准没有出错。
只是将温情的歌词唱出了哽咽般的感觉。
但文妍良顾不上这些了。借着走位的空隙，她急切地再次向观众席投去视线，试图验证什么。
……可还是没有。
全场有上千位观众，而这里只有三十位选手，为什么会没有？
文妍良不愿意放弃。但马上又要到她的Part了，必须加快动作——
第一排没有，那第二排呢？第三排……第六排……
……
为什么？
音乐还在继续，可文妍良不想继续了。
她想停下来，想去质问节目组，问为什么台下没有属于她的观众——第二次排位发表不过是一周前的事，而当时的她被公布为这个节目的第一名。
观众席里坐着的都是猴子吗？从马戏团请来的？
荒谬，太荒谬了。荒谬到这仿佛只是个用来取悦她的笑话，而她现在就想笑。
如果笑了就能结束眼前这一切的话。
可是不能。
直到顺从着肌肉记忆蹲下身做Ending，文妍良也不知道这漫长的三分钟里，自己的表现到底如何。
她没有力气做更多的表情管理，只记得保持最基本的微笑，像小时候被带着参加宴会时一样微笑，只要微笑就好。
三分钟何以如此漫长啊？
漫长到她只记得眼前的一片漆黑，漫长到让人连对现实的感知都变得错乱，竟将漫天纸片误认为雪，被冻得凝出一滴欲落不落的泪。
恶心。
面对那些摄像机，文妍良瞪大了眼睛，死死不肯眨眼。
别让他们看到你的眼泪……
如果全世界都这么认为。
“妍良——我在这！！！”
……是谁在说话？
台上的少女下意识地抬起脸，望向声音的来源。
隔着整个场地几乎最远的距离，她看见一双拼命挥动的手臂，动作的幅度大到文妍良忍不住鼻酸。
“妍良已经很棒了——”
不要这样看我……
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她眨了眨眼，一直含在眼眶中的那滴泪还是没能收回，而是顺着少女的面庞坠了下去。
坠到了这一期的收视率上。
果然还是期末才有灵感……
把自己写哭的感觉很微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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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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