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予知道自己应该解释，她跟刘恒是因为工作交换的联系方式，吴乔伊完全没必要因此产生任何误会。
另一种冲动却驱使她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林若予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担心你。”吴乔伊皱起眉说道。
林若予无法满足于这个回答：“夏天跟他关系很好，你怎么不担心夏天？”
“因为夏天不需要我担心啊，她很擅长跟男人周旋。”吴乔伊答得毫不迟疑，“你刚回国，又是刚进入这个圈子，我担心他那些**的花招你没办法很好地应对。”
怕说到这里还不够似的，吴乔伊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句：“刘恒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理由足够充分了，但这些并不是林若予想要听到的。
林若予终于还是忍不住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将话题引到另一个地方。
“——那如果不是他的话可以吗？”
林若予调动了全部观察力来分析吴乔伊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如果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想要跟我**的话，可以吗？”
长久的沉默成为吴乔伊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吴乔伊终于面无表情开口：“你不是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从第一次见面林若予就觉得吴乔伊不笑的时候很冷，这种冷是由内散发的。
林若予曾经抗拒的冷，此刻却成为了她的希望，成为她撬开吴乔伊内心缝隙的唯一依据。
“我没说过，”林若予直视吴乔伊的眼睛，“那个时候不想不代表现在不会。如果我遇到真爱了呢，要怎么抗拒？”
真爱，多么冠冕堂皇。
吴乔伊只觉得内心某一块隐隐开始发闷。
她今天是来跟林若予和好的，是来解决她们两个之间存在的沟通问题，为什么她要在这里猝不及防听到林若予可能爱上别人了这件事？
难道连这件事她也非要理解吗？
如果可以的话，吴乔伊恨不得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转身就走，就当她今天没来过。
“行，你要喜欢谁去喜欢谁好了。”
但最终，她只是这么说道。
“只要你有信心藏好就可以。”
吴乔伊不记得这段对话怎么收尾的，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林若予家，站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很茫然。
她以为她的生活在变好了，她以为她迎来了一个美好的开始，没想到不是开始，很大概率已经是顶峰。
林若予的心思并不百分百放在工作上，如果林若予真准备谈恋爱，她的男朋友会成为她们事业的一颗定时炸弹。
多米诺骨牌倒下的那一刻，吴乔伊付出全部努力的事业很有可能全面崩塌。
真讨厌的状况啊。
现在情绪无处排解的人多她一个了。吴乔伊深呼一口气，掏出手机打出一条信息按下发送。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吴乔伊以为夏天会发给她某间夜店的定位，但夏天说她在家。
来给吴乔伊开门的夏天甚至已经卸了妆换上了家居服。吴乔伊跟在夏天后面走进客厅，茶几上正整齐摆放着一排啤酒和一排鸡尾酒饮料。
“你不是说你在夜店吗？”两人坐到地毯上之后吴乔伊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后来想了想你说得对，被拍又会给小一造成麻烦，就早早结束回来了。”夏天边回答边拿了一听饮料拉开，“但是你来了肯定不一样啊！让我们开始快乐的第二轮吧！”
夏天刚要把手里的饮料给吴乔伊递过去，吴乔伊已经默默抬手拿了一罐啤酒打开，然后仰头将一整罐啤酒一饮而尽。
这应该是吴乔伊抵达之前夏天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罐子握在手里都还很冰。吴乔伊一口气喝完这么多，却丝毫没有舒爽下来的感觉。
热，烦躁，心里还是很闷。
目睹吴乔伊整套动作的夏天思考片刻，握着饮料自己喝了一口放下。
“怎么了？跟林若予沟通不顺利吗？”夏天开口问道，“我上一轮的酒精差不多代谢掉了，现在能够清醒听你说。”
“不是沟通顺不顺利的问题，”吴乔伊无意识捏紧手中的罐子，顿了顿之后才说道，“她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这对夏天来说真是好不新鲜的新闻。
夏天当然知道林若予有喜欢的人，林若予喜欢吴乔伊。
但夏天不知道这两人交流到了哪一步，看吴乔伊的样子，显然她还不知道林若予喜欢的人是谁。
夏天突然有些同情林若予。
也许说成是共情更恰当，林若予跟她的处境何其相似，如果她跟何一诺毫无可能，至少夏天希望林若予能比她幸运一些。
“所以呢，”夏天开口问道，“你什么感觉？”
“我当然很郁闷啊！”吴乔伊无法自控地提高了一点音量，表情里确实写满郁闷，“明明约好要专心营业的，结果她说变就变！我就不明白了，我看她看得还不够紧吗？她是怎么突然喜欢上别人的？”
有没有可能她没有突然喜欢上别人呢，真相就藏在你的不解疑问中。
真相几乎快要挂在夏天嘴边了，但夏天同样也知道她没有资格替林若予捅破。
所以她只是假装不经意问道：“那她喜欢的是谁，你有什么头绪吗？”
“首先不可能是刘恒！”吴乔伊还真有那么点头绪，她噼里啪啦分析起来，“我觉得应该不是圈内人，共事这么久，没见她对哪个男同事感兴趣——可能是她在国外就认识的朋友中的某个？有好几位一直给她IG按赞来着。”
吴乔伊这是一点儿没往另一个性别上想啊……也是，她要是能够想象林若予喜欢女生，大概也不难联想到自己身上来。
眼看吴乔伊没有任何接近真相的可能性，夏天放弃了继续追问。
“她恋爱就恋爱呗，不影响工作不就行了，”夏天话锋一转，“有的CP藏着男朋友不也卖得很好吗。”
吴乔伊不应声，默默又灌了一听啤酒下去才再度开口。
“这跟我想得不一样。”吴乔伊望着地板低声说道，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搭档搭得好好的，剧也播得不错，工作也那么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谈恋爱。”
“总不能因为工作就压抑人性吧，她又做不到控制自己的心，喜欢上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夏天故意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大反应的，恋爱也不一定会对营业造成很大影响啊，而且反正你那些债也还完了。”
在夏天看来吴乔伊着实有些反应过度。
吴乔伊向来是个很能看开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些债务的高压下积极生活。
从前夏天觉得吴乔伊除了还债什么都不在意，现在债还完了，吴乔伊理应豁达到看开一切。
但吴乔伊却在林若予的恋爱问题上过度纠结起来。平时吴乔伊聚会时也只喝无酒精饮料的，她通常充当那个照顾别人的角色。
看看她现在，短短几分钟已经灌下去两听啤酒了。
吴乔伊似乎有被夏天的这番话镇住，她陷入认真思考，几秒之后才接话。
“但我还要赚钱买新房子呢——啊啊啊我不知道！”吴乔伊反驳到一半，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就是讨厌她谈恋爱不集中于工作，可能我就是一个违背人性的人吧。”
夏天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对搭档的关系中起到一点助力作用，并不是想因为林若予指责吴乔伊。
眼看吴乔伊要因为她的话陷入自我责备，夏天及时止住话头。
“没有，身为搭档，在意也正常。”夏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在意她恋爱这件事真的完全只是因为工作吗？”
“对啊，”吴乔伊毫不犹豫回答，“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夏天说正常，吴乔伊自己也觉得身为搭档会在意很正常。
那些不快的情绪都能得到充分解释：因为她热爱自己的事业，因为她需要钱，她当然会因为林若予喜欢别人这件事不高兴。
也许这就是有了搭档之后必然要经历的吧，她们在戏里戏外扮演相爱的角色，可角色之下的演员拥有本人意志和真实情绪。
所有人都期望她们相爱，但人的感情是不可控的。
就像她不会爱上任何人，林若予爱上别人也情有可原。
吴乔伊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闷痛的感觉依然未能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消散。她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但情感上的接受依然没办法很好地做到。
“你家冰箱还有酒吗？”吴乔伊这么问着，打开了桌上的最后一个啤酒罐。
今天吴乔伊和夏天与以往身份对调，吴乔伊毫不节制摄入酒精，夏天成了那个照顾她的人。
存心买醉的人自然醉得很快，吴乔伊这天是在夏天家的沙发上昏睡过去的，所以她没能及时看到手机里收到的那条讯息。
而夏天在她睡过去之后给林若予发了一些信息。
夏天和林若予的聊天界面最后停在这样一条内容上：
“不告白就解释吧，她真的想了很多，但完全没想到你喜欢她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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