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希巴拉克苦恼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奥奇坎太久，因为不久之后，他就郑重其事地召集了昔日同行的伙伴，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顺便为即将离开纳塔远行的乌努库饯别。
乌努库耸了耸肩：“你大可以不必加上后面那句话。”
希巴拉克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那怎么行，倘若你真的打算启程前往那遥远的国度，往后再相聚的机会可就太少了。你看，我连酒水和瓜果都准备好了。”
只是源火的圣座之旁没有源火的圣桌，他“精心准备”“盛情款待”的东西只好放在就地铺设的织布上，他本人也并未在圣座之上落座，而是在圣座之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随手就拿起了一个新鲜的青蜜莓。
在众人聚集之时他也许会老老实实待在那圣座之上，但现在这里只有最初与他同行的伙伴，希巴拉克觉得不算什么正式场合，也就无需太过讲究。
他一边嚼着鲜美多汁的青蜜莓，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说着：“我这次可没邀请别的人.....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又得要求我在那硬邦邦的石椅上坐得端端正正......喔，真好吃，奥奇坎你在哪里采的？”
奥奇坎在离他最近的台阶之下坐下：“在维茨特兰的一个山坡上，那里的青蜜莓总是长得很好。”
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尤潘基猛地一抬头：“喂！该不会是......我还打算留着酿酒呢，居然被你抢先了。”
奥奇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既然是要招待朋友，作为临别践行的聚餐，那就应该用最好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尤潘基一撇嘴：“嘁，别给我挖坑了，我又没说不行。”
“酿酒......”希巴拉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就顺势将装满的酒瓶放到了他的面前，“你之前不是说觉得没有人陪你喝酒很无聊吗？今天你可以畅饮一番了。来，阿霍布，是时候和尤潘基比拼一下酒力了！”
尤潘基：“喂，你怎么也......”
他话没说完，热情大笑的壮士已经将酒杯塞进了他的手里，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时机。
阿霍布：“别惦记你的青蜜莓了，我们特特奥坎酿造的酒水才是最好喝的，来，喝一口！”
拒绝不得的尤潘基朝着伊葵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惜伊葵只是单手扶了扶额头，假装没有看见。
这一幕略有些滑稽，却和曾经同行的征途之中最放松最令人怀念的时光隐隐重合，莉安歌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下次记得准备点软垫。”莉安歌回过头，朝着希巴拉克说了一句，但还是在这粗糙布置的织布上盘腿坐了下来，和往常一样将她从不离身的长弓放到身前。
在她的对面是寡言的祭司，在履行了和曾经侍奉的主人的约定之后，他似乎更加沉默了，就算是端坐在这个氛围轻松的聚会之上，也像是已经连通到了夜神之国，正在进行冥想。
作为所谓“饯别会”名义上的主角，乌努库长叹了口气，他不太觉得希巴拉克将聚会的地方选在这里是无心之举，尽管对方已经很努力在让气氛变得活跃和放松，但越是这样，越让他直觉那是一件极为沉重的事情。
他看向希巴拉克：“你所说的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还是先把这件事情说了吧。”
希巴拉正忙着消灭采摘回来的新鲜水果，而奥奇坎正忙着为他呈上那些新鲜水果，看上去这几天他不仅因为心事重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因为心事重重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当然以上仅仅是乌努库的猜想，神明应该本来就不需要睡觉和吃饭，这也是乌努库的猜想。
于是希巴拉克三两下将手中剩下的东西全都吃完，轻咳了两声，却没有以往那么干脆利落：“嗯......说正事吗？让我想想......”
虽然嘴上有些犹豫，他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腰，也收敛了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他打算谈论一些比较严肃的事情。
奥奇坎回过头，尤潘基和阿霍布的比拼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结果，在阿霍布抬起酒桶直接往尤潘基嘴巴里灌之前，他叫住了对方：“差不多了，阿霍布，坐下来，安静，希巴拉克有话要说。”
他的话不一定能令所有人信服，但希巴拉克的名字很管用，即便是最暴躁的战士也会在一瞬间停下，然后乖巧地坐好，准备仔细聆听圣谕。
于是，在源火的圣座之下，原本只是朋友之间的一次聚会，转变为了某种严肃而认真的场合，倘若忽略中间的那些东西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希巴拉克想了想，要如何解释和描述他所看见，或者说预见的未来，要如何描述那潜在的敌人：“你们应当还记得吧？在圣城看见的火龙王，他身上那些漆黑不详的阴影。”
漆黑几乎快要将他的火焰全部吞没，只余下一个徒劳挣扎的癫狂形体，作为与其近距离交锋的人，希巴拉克更能感受到那附骨之疽的可怕之处。
众英杰的神色各异，但看得出来，他们都还记得，只是可能并不太理解那是何物。
希巴拉克长叹了一口气：“战争还未结束，我的朋友们。”
“在我获得神之座时，我预见了那潜伏的敌人，它们无穷无尽，似乎永远无法驱除和消灭，我们获得的只是短暂的和平与安宁，也许在明天，在明年，在下一个百年，这些漆黑的灾难将会突然降临，令我们建立的新家园再次覆灭。”
他的神情严肃，语气也十分郑重，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令所有人都不禁为之沉默，连一直在打酒嗝的尤潘基都忘了那不可抗力，神情肃穆地看着希巴拉克。
奥奇坎一瞬间有些恼怒：“是那些龙类带来的......”
希巴拉克打断了他：“很遗憾，我也并不知晓这漆黑灾难的来源，只知道在使者口中，称之为深渊。”
“深渊......”莉安歌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长弓，“听上去就不是个好词。”
阿霍布双拳对擂，忿忿不平：“管他什么深渊呢！它只要敢来，我会亲手将它撕碎！”
伊葵侧目：“那恐怕并非是你预想的实体，哥哥，况且，若是沾染上了那东西，下场应该不是很好看。”
乌努库也正了正神色：“如果还需要我，我便不会离开纳塔。”
来之不易的胜利与和平并未令英杰们变得懒散和怠惰，仿若只需要希巴拉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再次拿起武器，随他一同去讨伐敌人。
希巴拉克看着他们，也由衷地感叹道：“感谢你们，我的朋友，我的战友，我从未怀疑过你们的英勇，但还请稍安勿躁，那敌人尚未出现在眼前，我的忧虑是在未来。”
说到这里，他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祭司，也是在这时，马古汉才睁开了眼睛，他点点头：“夜神已然知晓，大灵们也准备好了。”
希巴拉克朝他点头致谢，而后才将他那已从雏形逐渐成熟的计划与英杰们述说。
——
「败者成为战火的余烬，而胜者重燃」
——
希巴拉克委托伊葵打造「古名」，而这将是未来战士们自夜神之国归来的关键，倘若那漆黑深渊真的无穷无尽，那他的战士们也不该就这么轻易倒下。
“回火......”尤潘基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搭上马古汉的肩，“喂，马古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祭司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尤潘基攀着他的肩开始耍起无赖来：“哇——我可不管，他们的都那么好懂，为什么我的就这么莫名其妙，你干嘛要给我这个？”
马古汉于是说了几个珍贵的字：“并非是我。”
尤潘基依然不依不挠：“但你绝对知道，你天天都在梦里和夜神聊天呢，告诉我呗。”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他的纠缠，又或许是想提醒一下他的命途，马古汉最后还是松了口：“终有一日，你会知晓自己为何踏上这苍翠的旅路，柴火的往昔，烈焰的今时，皆为永不回头的生命，所行的一切，火必将审问，这便是独属你的道途①。”
尤潘基听得更加迷惑了：“啥？”
可惜祭司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马古汉转过身，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
“「基扬戈兹」，意为「领袖」，果然很适合你。”奥奇坎微微笑道，可惜这微笑也被面具一并遮挡，只能通过声音传达出一点喜悦。
“是吗？我还觉得有点太直白了点......”希巴拉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头看着奥奇坎，顺势就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你不需要一个「古名」吗？”
“我？”奥奇坎愣了愣，他的确没想过，毕竟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类部族，他甚至算不得是一个纯粹的人，又怎么能获得人的嘉奖呢。但他没有将这些说出来，而是找了另一个理由，“我不会有后代，我的血脉会在我这里终结，也不想让那个令人作呕的种族依附在我的名字上继续流传，无人会成为我的继承者。”
这个回答却让希巴拉克有些意外，他那双有着特殊刻印的赤色双瞳静静地看了奥奇坎良久，久到它们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太阳，正在炙烤撒谎的人。
但希巴拉克并没有拆穿他，他欣然接受了对方的说法，并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奥奇坎，我希望你能明白，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那并不是你能掌控的命运，但此后所行的道路却是你能选择的。我无意改变你对龙族的看法，但我不希望你以此来惩罚自己，你和我，和我们一样，是一起讨伐了龙之王，建立属于人类国度的英雄，而英雄不应该被埋没。”
他郑重地握住奥奇坎的手，由衷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选择了与我们同路，便是我们的一员，亦是我们的家人，是人是龙并不重要。盘踞的龙主已经被推翻，你的身份也不再是枷锁，我真诚地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你能活得更加从容。”
无论如何也没法从马古汉口中撬出半个字，尤潘基终于放弃了，却看见某个影子飞快地从旁边掠过，他往回一看，奥奇坎已经不见了，那大概就是他了。
尤潘基立马对着希巴拉克指指点点：“哎呀，拉克，你又对人家做什么了？”
这次真的没做什么的希巴拉克只觉得有些委屈：“呃......我应该只说了些祝福的话。”
尤潘基“啧”了一声，他才不相信呢。
因为前科累累辩解起来也十分苍白无力，希巴拉克索性由他去了，他的目光往旁，和马古汉对视了一眼，沉默的祭司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来自大灵们的忠告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但现在看来，希巴拉克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①：出自锻造武器撼地者
其余纯属虚构。总觉得马古汉是预知到未来了，但武器文本也不一定百分百相信，比如新剧情里伊葵和阿霍布的死法和木棉之环有不同的地方，可能新剧情是真的，木棉之环属于美化后的传说，算了，构构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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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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