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广域歼灭矩阵是不会读心的。
虽然聆听心声它能够做到，但这会极大它的运算力，从而导致耗能提升。
非战斗情况下它基本上不会去做。
而且它作为统合凡人智慧，高天技术，魔神力，龙王力的伟大机械。
其本身就拥有无限接近于神明的位格，更是有着超绝的计算能力。
它，是阿蒙的技术大成之作。
它没有学过心理学，但希鲁伊的表现和其余众人完全不同，它一看，立刻就能够明白。
那是疲倦，那是劳累，那是恐慌和无措。
在众奴隶千人一面的虔诚下，希鲁伊的不同是如此的明显。
这立刻就引起了广域歼灭矩阵的好奇和惊喜。
惊喜，有人对信仰有不同的答案，有人对信仰这个问题，有着与它一样的迷茫和彷徨。
尽管希鲁伊还没有意识到。
所以它的发问是平淡的，是惊喜的，是没有任何愤怒和生气的。
但它的声音是如此的冰凉，如此的机械。
充斥着非人感，无有感性，只有理性至上的冰凉。
希鲁伊听不出他的语气，所以他自觉就是——
伟大机械生气了。
愤怒他的不虔诚。
因为这是符合希鲁伊，也是符合须弥凡人直觉的。
不虔诚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虔诚就是一种罪。
因为无数的凡人都是这样说的，甚至祭祀神明的祭司们，乃至高贵的王者，都是这样说的。
甚至在法律上，不虔诚的信仰是极恶的罪。
拉万陛下这么多年废除了奥尔玛兹的大量政令，甚至几乎扫绝了奥尔玛兹在位时留下的一切东西。
可唯有这条奥尔玛兹制定的，有关信仰的法律。
他不敢动。
他几次都想过动，但最后他都忍住，或者说，每次一想动这条法律，他燥热的大脑就如同被泼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
阻止它的，不是对奥尔玛兹的敬畏和恐惧，也不是对这条法律废除后面临对渎神危机。
高悬于帕维兹头上的利剑是，神明的存在，或者说，神明的力量。
在神的信仰之国，对于神的态度是要极度慎重的。
帕维兹在深渊的腐蚀下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他早就不信仰，甚至仇恨诸神。
理由与他仇视奥尔玛兹是一样的。
但他隐藏的很好，这是利露帕尔都没有发现的事。
所以这条法律一直延伸到现在，为须弥的奴□□业贡献的力量可谓居功至伟。
希鲁伊的想法，是现在须弥人最普遍的想法，是常识中的常识。
所以希鲁伊一思考，心中的恐惧就立刻被无限放大了，他的态度也愈发谦卑。
不是源自信仰的谦卑，而是源自恐惧的谦卑。
他说。
“高贵神圣之物，大主人的造物。我对自我的不虔诚深感痛苦，可我无法阻止我这卑贱的如同沙砾一样躯体的反应。”
“我的饥渴，疲倦以及迷茫让我无法找到大主人的方向，我，我……”
希鲁伊说到最后，竟然哭了出来，我我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就好像之前面对利露帕尔的抛弃一样。
这个孩子又在一次不能抉择的命运前，露出了自己还稚嫩的本质。
但他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说不虔诚是一种罪的话，那么承认自己的不虔诚，为此情真意切的忏悔，以及渴望变得虔诚。
那么就很有可能被从罪人视为需要拯救者。
希鲁伊并没有想过这件事，但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或许这就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希鲁伊的反应让广域歼灭矩阵沉默了起来。
他看着希鲁伊，就好像看到了昔日里的自己。
那是信仰吗？
那是信仰吧？
那是信仰啊！
迷惘，彷徨，坚定。
多少的虔信者是这样成为虔信者的。
别人是，它是。
一切可朽之物皆是如此。
可广域歼灭矩阵到现在都还记得，它在那一刻，遥遥的见到的。
那个它永远信仰的背影。
以及一句话。
那本应是它前所未有的荣耀之刻，前所未有的神圣之刻。
远超它过往所有的所有。
——因为它见到了神。
它应该热泪盈眶，它应该虔诚匍匐，它应该立刻只有想做，想做，想做。
没有任何想要的，只有无数想做的。
可当时，它是什么反应？
哦，它想起来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震撼”，那是大脑的一片空白。
仿佛找不到锚点，找不到方向。
真正的震撼不会给你震撼感，而是将你的震撼都一并淹没。
如同人类第一次看到星空是什么样的，看到自己脚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乃至看到宇宙是什么样的。
看到恒星的湮灭，看到黑洞的诞生，看到一切存在之物走向不可避免的消亡。
那是会将自我都吞没的“震撼”。
直到回过神来之后，才会突然无意识的说出。
“神啊。”
原来这就是神明。
广域歼灭矩阵沉默了很久，直到希鲁伊的抽噎声都小了后，它才说。
【退下吧，希鲁伊。】
……
希鲁伊直到退下之后，都还在茫然。
但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看到接引自己去往侧殿的元能构装体，他才恍惚着回了神。
没有惩罚，也没有救赎，更是连责备都没有。
只是让他退下。
希鲁伊更加茫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这样对待。
这不对啊？大家说的都不是这样啊？
不虔诚应该被惩罚，不虔诚而渴望虔诚应该被救赎。
无论是怎么样的，都不应该是被忽视。
希鲁伊突然一怔。
对了，应该不是忽视，只是对他的处理还没有下来。
希鲁伊突然更加恐慌了，因为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却一直都在思考着宫殿之中自己的所言所行。
恐惧接下来对自己的处理，也同时因为这个恐惧而更对自己绝望。
果然他真的，是个不虔诚的信徒啊！
不过这时候，还是他咕咕叫的肚子把他愈发陷入无底深渊的思绪拉了回来。
饥饿和疲倦一股脑的袭击了他，让他暂时从自己的恐惧中得救了出来。
元能构装体把他送到了侧殿，他刚进去，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这立刻就勾起了他的食欲，也让饥饿愈发的明显。
希鲁伊看到，那是无数精美的食物，是他曾以为再也吃不到的东西。
各国精美的肉料理，须弥的特色菜，甚至还有甜品！
各种香料，食物的香味充斥了口鼻，令人一看就生津。
这下子希鲁伊什么都想不了了，立刻就加入了已经在大快朵颐的一众奴隶们之中。
那些奴隶们明显也饿了，吃的速度很快，看到希鲁伊来了，也什么都没问，而抓紧了吃饭的速度。
都没有昔日里高贵的用餐礼仪。
真的如同奴隶一样，吃的又快又凶又狠，不似人而如野兽。
显然也是饿极了。
直到肚子渐饱，才逐渐的有了些昔日里优雅用餐的影子。
也终于有人有兴趣好奇的询问希鲁伊被留下来后发生了什么。
希鲁伊还在大快朵颐，他被问了后，迅猛用餐的速度也是一顿。
肚子有了点饱腹后，那个恐惧被提醒就又爬上了他的脑袋，让他有点吃不下。
不过还没等他回答别人的问题，立刻就有了一台浮在半空中的元能构装体飘了进来，对他们发出机械的喉管音。
【赞美我王，伟大造物之王。卑贱的凡人众奴隶，我王命令你们加快饱腹，随后回归原来的命途。】
【我将送你们回归五绿洲之地，做众王的卑贱奴仆。】
而后，它就出去了。
希鲁伊不用回答了。
他看着这台宣布王令的元能构装体的背影，突然明白了。
真的是没有惩罚，没有救赎，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样，被高贵的神造机械之王忽视了。
这和祭司，和别人，和所有人说的都不一样，甚至和妈妈说的都不一样。
希鲁伊沉默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肉，看着元能构装体的背影。
或许是饱腹的感觉太过美妙，也或许是之前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不虔诚后，有什么东西突破了他原先的底线。
这一刻。
他竟然觉得。
好像……
不虔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鲁伊立刻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手中的肉都掉在了地上。
他怎么会有这么亵渎的想法？
没有大主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啊！
这种想法，实在是……
希鲁伊又沉默了下去，他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肉，放到桌上，而后又在餐盘里抓了新的肉，无声的啃着。
肉很香，饱腹的感觉也很好。
这个世界真好，或者说，能够顺应自己心意的感觉真好。
虽然刚刚被自己驳回了自己的亵渎念头，但希鲁伊却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变了，至少，他好像对于自己不虔诚的信仰这件事，没有那么绝望，甚至还有点能够接受的感觉了。
有什么不明的东西一旦被挑明。
那也就意味着——它不可能在回到原先的状态。
老爷子的那句话非常的好。
信仰死去的神，对于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同样的道理——信仰不爱人的神，对于人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希鲁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此刻的他只是觉得。
吃饱真好，没有惩罚真好。
希鲁伊成长UP！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居尔卷的主题的信仰来着，它从奥尔玛兹开始，从希鲁伊结束。
剧目正是居尔三代的恩怨仇恨，以及。
阿蒙想要用此说服他的两位挚友。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嘛。
科学打倒神学是历史规律，因为神学不能验证不能推翻，科学则不断自我革新。
简单来说就是。
神学不欢迎质疑，而科学欢迎，神学是死的，科学是活的。
根据事物发展的铁律，神学只能匍匐在科学的脚下，因为神学上限20级，科学90级。
但。
如果神学从统一意识之学变成研究神明之学。
那么它就有了与科学一样的性质。
恰巧。
这是个有神的世界。
超人者谓神，研究神明就是研究超人，就是自我革新自我认识自我超越的过程。
所以真正的见到神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诸魔神都不是本体在人间行走，不过我确实二设或者说采用了部分神不可直视的设定。
毕竟你想想，人看到树王的本质是全世界的知识……哇偶，脑袋立刻爆炸。
直视阿蒙的本体，就是直面太阳。
直面巴巴托斯的本体，就是直面一切之风。
直面将军就是直面雷霆。
直面老爷子。
那就要做好被大地压在身上的准备。
直面水神嘛，瞧瞧那广袤的胎海一股脑塞到你大脑里去。
高压下人的觉醒固然美好，但本文的主角是阿蒙，是诸神嘛。
人的单元只是为了更好的塑造诸神（当然，人这个主角我也花了好多精力的，也欢迎喜欢鸭），同样的，诸神的塑造只是为了更好的塑造天空岛和有翼者。
从低到高，逐渐完善。
本文是正剧，没有反派，只有理念的对抗。
我不喜欢美化主角，也不会丑化反派。
阿蒙的统治国度正是这么残酷，只要树王被关起来，那么他们的子民就无法避免再走一遍人类历史的过程。
甚至因为神这种东西的确实存在，推倒神学几乎变得不可能。
上帝真的存在或者说天使偶尔露个脸或者一直留个什么震撼人性大东西存在，也就是什么圣域。
那些君权神授的君王，只会想怎么加教权而不是争权了，毕竟一看圣域就知道。
哦，上帝是真的存在的。
而后感到荣誉。
就是这么荒诞哈哈哈。
神明没有做什么，但他们的存在就会对人造成无法避免的影响。
古希腊认为律法的根本源自神明的天法，人的法不能胜过神的法。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怕神什么都不做。
古希腊人也永远无法让人的法超过神的法。
因为人会自己阻止人。
当须弥人因为崇拜大主人而推行了奴隶制后，那么就无法避免他们这条路上加点的未来。
而只要监督的树王一缺失，那么完全失去爱人之神的他们。
未来可见一斑。
希鲁伊身上人性本能和信仰冲突的矛盾就是这股矛盾的一个简写。
因为同类之间的奴隶制本质上是反人性的，奴隶制不能发生在同类之间。
之前须弥奴隶制运行的很好是因为阿蒙和三神直接管理，和信仰几乎等同，还有智慧和欢乐调和一下。
现在神明消失，甚至神明选中的人都死了，他们这群神选的人的后代都打成一团，你一个凡人凭什么成为我的主人？
而现在残酷的须弥，信仰这个要求已经达到了一种反人类的程度，怪奥尔玛兹吧，他的错。
而之所以还没有成为导火索，之所以不能成为导火索。
真的只是因为神真的存在而已。
反奴隶制就很可能是反威权，也就是反大主人。
这个度基本上不可能把握。
人也会自发阻止这种思想，那怕不是既得利益者，仅仅因为神真的存在而已。
不然你站在那个沙暴下看看，站在赤王陵下看看？
更别说这种环境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什么绝对反大主人的思想了，毕竟事物发展要遵守客观规律。
所以它无法成为导火索，当然，这只是作者是这样认可的。
我看到有小可爱觉得这群人完全不是人只是王权的基石很震惊。
我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这样写。
后来我觉得这样写。
因为这正是奴化到最底层的程度，气球要破了。
因为只有这样，希鲁伊的成长所带来的东西才会震撼。
不过不同于讴歌人类历史而丑化神明的故事，本文并不会把须弥的糟糕透了的问题怪到阿蒙头上。
奴隶制是人类崇拜大主人而产生的，谓它威权。
真要找问题，那怪天空岛吧。
阿蒙的威权是发自内心的夙愿而非绝对的统治，他自己就不能容忍绝对统治。
当然这个威权已经不同于原主阿蒙了，原主阿蒙是管理国度的，用律法统合帝国。
现在的阿蒙不管事，把事情丢给了奥尔玛兹，甚至禁止了眷属们的辅助。
因为他无法容忍自己有必须要侍奉的主人，对人爱理不理的，凭什么我要领导你们？滚。
当然，他明白。
没有神管理的人要浪费多少时间自我加点，直到追上神明之前的技术才有同样的发展速度，而不能直接从神明那里学习，就是少了最优解。
他就是要通过这一点，人类加点的时间太慢来说服树王花神，核心逻辑就是——我们比他们先进，我们的智慧和发展速度远胜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发展，自我完善，而要给一群野蛮人时间自己发展？
你们是不是被爱人这个后面洗坏脑子了？还是太懒？
就好比不继续高科技发展从头开始，阿蒙觉得是这样的。
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而现在大主人不管自己的国度，不修正了，花神忙着叛逆去了，树王要告密被关了。
现在的须弥国家就好像原著里的百年混乱一样，没有神在管理，只是看着有神而已。
希琳卷给了总结。
这已经是人的国度了，她想要改变什么，想要创造新的大国，但战争还是在僵持。
虽然神明的影响依然存在。
可还是那句话。
停止加点就意味被超越。
希鲁伊：我好像觉得……不信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话说有话说最近有点多大家是不是有点烦啊草……可是伊尔忍不住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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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将我钉死在安卡架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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