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楮给自己搬了个椅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说实话现在的情况让他感到很迷茫。
全息游戏，说到底也只是游戏而已。
就算再真实，那也是游戏啊！
就算是根据文明遗址复刻出来的历史考据向游戏，那也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那个时空啊！更不可能是一个世界啊！
但是「布耶尔」就站在他面前，就在光屏里，那个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全息核心医疗总站的星网终端成像中。
迷你般的世界树跟他看过的策划案上一模一样，甚至他还记得美工特意设计的一些小细节，都能在这上面找到。
「布耶尔」坐在世界树上，又像是真的坐面前——不是隔着光屏和纬度，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和他们一样的生物坐在他面前。
纯白与浅绿交织的长发轻轻弯曲，披散在身后，两侧各垂下一根细细的三股辫，一分为二的塞西莉亚花瓣上也带着真实的质感，几乎能想象到触碰时的手感。
眼眸好似一片生机勃勃的静谧森林，瞳孔是里面开出的可爱花朵。
面庞还很稚嫩，神色柔和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这种状态其实对于白楮和各位技术员们来说挺陌生的。
因为他们还原出来的「大慈树王布耶尔」的形态是成年体，在游戏里除了那个，就是跟纳西妲一模一样的形态了。
这样与纳西妲相似而又不同的「布耶尔」，让他们感到激动的同时又有些别扭。
——同一棵树上的不同枝丫，同一根茎叶上的不同花。
正因为那份相似，才更让人清晰的认识到，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是两位‘神明’。
说起‘神明’，这就是白楮感到更加匪夷所思的地方了。
提瓦特文明最初在宇宙中被发现的时候，引起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巨大震动。
因为完全不一样的体系、规则与物质构成，让第一个发现的华星联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但随后，随着残存数据的远程复原，他们意识到，这个名为提瓦特的星球很可能已经覆灭很多年了。
提瓦特星早已消失在宇宙中的某个角落，除了这些通过扭曲时空而被收集到的残缺数据，什么也没有留下。
时空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宇宙中的奇迹时刻都在发生，未来与过去在某个契机于现在相逢。
有人也想过，或许如今的星际看到的是提瓦特的遗迹，但同一时间，提瓦特还好好的存在着。
人类计算着星辰的轨迹，最终被时空所包容。
华星联根据仅剩的数据用全息游戏复原了提瓦特文明。
白楮入职的时候，他的老师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世界也走向覆灭，希望下一个人类的文明也能够记住我们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存在过的痕迹。”
“神”在提瓦特的资料中出现过很多次，几乎贯穿着仅有的被复原的那段历史。
但是因为破坏的太严重，而且数量太少他们很多都是连蒙带猜的，主要剧情还原一段，剩下的发展、人设都是合理的游戏化一下，简单来说，自己编的。
但是基本的大事件和走向他们都是按照实际情况来的，因为这个文明的特殊性，华星联与星塔合作，一起创立了这个最大的全息世界。
为的就是靠无数星际人民的庞大数据来探索、构建、复原提瓦特本身的文明，试图论证这个文明真实的存在过。
对于历史，华星联一向有着其他国度所不能理解的执着，哪怕这是一段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历史。
又或许正是如此，才会有无数华星联的科学家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来一起建设这个游戏，希望这个已经失落在无尽宇宙的文明能够被复原、铭记。
大概是某种不知名的浪漫基因作祟吧。
但白楮并不像其他很多科学家一样，他其实都不怎么相信提瓦特所谓的“神”。
因为对于星际来说，很多操作人类也可以做到，虽然元素体系很奇特，但那说不定也只是提瓦特星上的特殊环境造成的呢？
除了华星联和星塔的内部高层员工，其他人其实都不知道提瓦特文明的具体情况。
毕竟《原神》只是游戏，而提瓦特是真实的文明，对外宣发的时候打着探索失落文明的旗号。
但明里暗里都在暗示这只是游戏，人物取材于真实文明，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都是策划脑残写出来的。因为是游戏，所以很多不合理的东西才可以合理化的展现出来还不引起怀疑。
尤其是这种剧情还是由星际中最神奇的华星联写出来的，所以就更不奇怪了。
众所周知，华星联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着神秘的东方力量。
但白楮一直认为提瓦特的神或许是掌握了更高科技的人类，亦或是像星际人类一样开发了精神力。
在星际的历史里，这种超前带来的阶级并不罕见。阿芙娅星系的‘地精’族，也不过是因为特殊的生理外形和天赋遭受排挤从而形成的分支。
华星联的灵族也不过是某些先祖移植了动物血脉从而使后代出现“返祖”的现像。最初的地精和灵族都是特殊的人类，而随着时间的变迁，最后也都变成了特殊的种族。
白楮一直在寻找“魔神”的变迁过程，但是得到的结论往往并不如他的预想。
按照提瓦特的记载，魔神一出现就是魔神，而且几千年来还是那一个，没有任何繁衍记载。
“神”要么是信仰虚构的集合体，要么是神话虚构的精神代表，要么是科学论证下的某个变异人类种族。
但是提瓦特的魔神显然不符合任意一条定论。
「布耶尔」打破次元壁带来的震撼，都没有这一点带给白楮的震撼来的多。
如果魔神真的是一个种族，那究竟是什么社会结构呢？怎么诞生的？从何演化而来？没有后代怎么延续？还是神都是永生不死的？
被杀死为什么会对周围的环境和生灵产生影响？又为什么非要庇佑人类？
如果不是一个种族，真的就是玄学含义的“神”，那么如果没人相信或者记得他们的存在，那他们还会存在吗？还是消散？
白楮呆滞的看着「布耶尔」，脑子里的问题快要把自己淹没了，世界观摇摇欲坠。
“「布耶尔」……”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于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脏处萌生。
他看到一颗种子发了芽，破土而出，阳光倾落，雨露纯净，智慧萌生。
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孩童微微侧过脸，目光清澈，倒映出人的影子。
白楮惊愕的瞪大了眼，那是……纳西妲？
「布耶尔」抿唇轻笑：“啊呀，你看到她了吗？是不是很可爱？唔，我都还没有见过她呢！”
说到最后一句，她有些不满的鼓起了脸。
「布耶尔」知道纳西妲的存在，还是应止告诉她的。
世界树最纯净的枝桠吗？
难怪维系者对她那么上心，因为真正的‘污染’早在禁忌知识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啊……
「布耶尔」想到应止带着怒意的眼神，心中却是有些平和。
自诞生出意识起，她就在注视着、观察着这个世界。
花之主人发现了她，笑着说要为她种一片帕蒂沙兰，等她自树中出来后，就能看到最绚烂的花海。
偶尔会有人类的意识在仪式的影响下来到世界树，惊叹于这神迹的宏伟与壮观，恳求她给予指引。
就这样，在神与人的描绘中，尚未真正面临人世的「布耶尔」对这个世间有了期待。
她能感受到应止身上的扭曲的时空，对方展示的与她同源却又不同的气息更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于是在询问之后，得到了‘纳西妲’的名字。
具体情况没有时间说，只是简单的一句“世界树被污染，布耶尔分离出纳西妲，让其抹除自身，阻止禁忌蔓延。”
说实话，听到未来的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布耶尔」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理解了。
虽然涉世未深，但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世界。
世界树中记录着世界，而她作为世界树的化身，天然就有着这样的偏爱与职责。
但是这不代表着「布耶尔」会对维系者没有芥蒂，也许维系者也想要维护这个世界，但是相比于应止的态度来说，维系者太傲慢了。
「布耶尔」只是维系者计划中的一环，是一颗重要的棋子。
至于她本身究竟是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不如说，那一位很笃定的认为「布耶尔」一定会做出符合祂预期的选择。
这很讨厌。
「布耶尔」想，于是作为一开始就被选定的草之神，在应止提出帮忙的请求时，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叛变了。
如果一定会发展到那种地步，至少要选择让自己更舒心的一方呀。
白楮却是又陷入了新的一轮头脑风暴，只是喊出名字而已，为什么会看到从未见过的画面？
精神力操控吗？
但是作为重要人员，他的终端里安装了最先进的屏蔽仪，并且一直开启着。
而且他本人对精神力也算是有些研究，如果真的是精神力，那么他一定会察觉的，除非对方的精神力高出他太多。
但是真的是“神”的话，好像也很合理？
不对不对！
“神”到底是什么还没弄清楚呢！不能这么草率的就下定义！
又或许是力量体系的不同？
研究了这么多年，仅有的进展被一朝打破，白楮头疼的不行。
也只能庆幸的说还好只是正在研究中，阶段性结论，而不是已经形成了结果，不然精神力肯定会崩溃的吧！
研究员是很坚韧也是很脆弱的一种职业，不管是哪方面的研究员。
“「布耶尔」阁下，请问您刚刚所说，被时空乱流卷入我们世界的‘无常君’是指？”
白楮定了定心神，用毕生定力将脑海中不断发散的思维拉回来，没有去问刚刚自己看到的画面，而是抓住了重点。
「布耶尔」：“我看过你们复原的数据，你对我的世界应该有一些了解，也知道天空岛的存在，对吧？”
白楮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于全息的观感和真实的提瓦特分的很开，就像二次元三次元那种割离，陡然间对这种游戏人物在自己面前开口的情况，真的会有一种强烈的荒谬感。
“是的，魔神之上有天空岛，那里有一位地位似乎比魔神更高的神明。”
「布耶尔」纠正了他：“不是地位，是实力。”
白楮也严肃的反驳：“实力决定地位，就算魔神没有反抗、或因为一些原因没有作出反抗，就事实而言，以地位分别更合理。”
「布耶尔」点点头：“好吧，但你们复原的真相有很大一部分与真实历史相比出现了偏差。”
白楮道：“是因为那位‘无常君’吗？”
唔，这个名字好有归墟的风格。
虽然早就论证了提瓦特文明同星际文明的内核相似性，但还是感觉很奇妙。
「布耶尔」眨眨眼：“答对了，真棒！天上有一位神，地下也有一位神，这才是平衡嘛！对了，华星联的负责人在吗？”
白楮：“……”
不都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吗？
「布耶尔」似乎察觉到他误会了，解释道：“我没有侵入你们的系统获取资料，是无常君告诉我的，我已经说了，他现在就在你们的世界里哦！”
谁懂啊（哽咽）一觉醒来发现中午了，而且其实已经写完了，都要发布了，结果在发布页面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眼镜还被自己压坏了……
昨晚十二点左右就快写完了，然后不小心睡着，醒来两点了，挣扎着写够了字数，然后又睡着了，醒来五点了，然后粘贴到发布页面，然后又睡着了，醒来十二点……
我真的会哭，好坎坷啊！
感谢阅读，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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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神’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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