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那边,正在挖掘出某件事的真相,其余几个被分开的人中,当属行秋最为好运。
二少爷平日里没少行侠仗义,武功自然是不差的,所以察觉到跟同伴们分开了之后虽然慌乱了一阵便很快冷静了下来。
与胡桃一样,他也感觉自己“掉进”了那轮月亮中,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就站在黄泉路的尽头,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除了神之眼消失了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他试探着往前略微走了两步,面前就是一座白桥,桥下河水如墨,翻滚着千万鬼面,桥边就立着一面三人高的石镜,镜中没有周边景物,只有一个个排着队走过去的亡魂。
镜中人声鼎沸,不时有啜泣和咒骂声响起,有抱着头颅、伸着舌头和中间被压扁不断往外溢出鲜血的亡魂陆续从行秋身上穿过,朝着桥上走去,大片大片的血红花朵在岸边摇曳着盛开。而行秋听着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向四周看去,镜外只有一条不太平整的黄土路,白桥与土路相接的地方,随意分布着零星几株折的有些虚假的纸花。
行秋数了一下,一共八株纸花,分别时七元素的颜色和一株白色的不知名花朵。
是代表着七国吗?
那多出的那一朵是什么?
行秋感到一阵阴风从后颈吹过,下意识看向镜中,只见镜子里面,他的对面正站着一只高大的纸人,涂着鲜艳腮红的白脸怼在他眼前,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大概是上色的时候不太认真,他的眼珠被涂出了界,像是什么畸形的块状体粘在粗糙的眼白上,而表情似乎是为了遵循某种礼节性的微笑,画风粗狂的嘴角夸张的上扬着。
行秋:“……”
心脏停止了跳动。
行秋:“……”
有、有点窒息。
大脑缺氧的感觉让行秋的思绪更加跳脱,突然想起之前与重云一起驱邪,因为体质原因,重云从未见到过被驱的邪长什么样子,不知道眼前这个能不能被他那纯阳之体驱走,毕竟长的就很邪的样子。
如果这东西入侵主人家,重云去驱邪的时候大概就不会苦恼怎么跟人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周围也是真的有邪祟了吧?
志怪小说里写的纸人还是保守了,哪有眼前这个这么恐怖?
很邪的东西上下打量了一番行秋,行秋注意到周围的亡魂看到它时都不太敢说话了,但又忍不住凑热闹似的往纸人目光盯着的地方看了看,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差点被其他的亡魂插队。
是纸人制止了插队的行为,它保持着跟行秋的贴脸距离,手臂却像是也长了一双眼睛,直接一巴掌把那个妄图插队得亡魂扇的头颅转了几圈脖子直接拧成了麻花。
于是队伍又重新恢复成十分有秩序的气氛,哭的继续哭,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骂骂咧咧的也继续骂,只不过放低了音量。
行秋艰难的运转着大脑,纸人……对,纸人是地府最初的鬼差,传说中最早的纸人是无常君亲手捏的,是维护秩序的存在。
那么他现在是被当做破坏秩序的存在了吗?
纸人发现他不是亡魂而是活人了?
似乎不像。
他现在势单力薄,更是脱离了崔息那枚玉佩结界的保护,若纸人要维护秩序并不需要跟他僵持,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行秋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根本没看到纸人的样子,然而视线却一直保持盯着镜面的方向,半刻不敢松懈。
“船什么时候开?”纸人礼貌的问着,它的头发是画上去的束发样式,戴着一顶红巾墨方帽,脖子伸长,声音只道从眼前来,却并不张口,语气平直,跟脸上大大的笑容违和感更加严重。
在它发出询问的时候,行秋的心脏终于重新开始工作。
这个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受,但是行秋刚刚能够明确的认知到自己的心脏停跳,自然也就明白死亡的威胁随时会降临,现在暂时解除了威胁,也就大大松了口气。
没等他多缓一会儿,思考纸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纸人已经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船什么时候开?”
这一次它的语气带了一丝急切,行秋敏锐的感觉到了压迫感,胸口突然一冰,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这一抖就坏事了,人的下意识反应最诚实,纸人一定看出来自己看见它了!
我怎么知道船什么时候开啊!
我又不是开船的!
纸人幽幽的看着他,潦草的眼珠中透出幽怨,语气也多了一分凉意:“船什么时候开?”
行秋深吸一口气,坚强的维持着淡然的表情,然而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一点咬牙切齿道:“现在!”
纸人瞬间站直了身体,期待的往河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来继续紧紧盯着行秋,生怕他跑了似的。
行秋抽了抽嘴角,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纸人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只是那眼神里露出几分急切——甚至还有鼓励的意味。
让人想起儿时学走路时长辈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行秋甚至从中看到了一丝诡异的慈爱……?
啊,果然是中邪了!
带着一点对重云的想念和担忧,行秋冷静的向着河岸走去,纸人便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存在感极强。直觉告诉他这时候要是站着不动的话感觉会更危险,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前胡桃给他们恶补了一下关于轮回地府的“常识”,只说奈何桥绝对不能走,但是没说忘川河不能渡——这个场景不管是谁都能认出来绝对是奈何桥与忘川河了——所以应该不会是要他开船吧?
行秋来到了岸边,一艘孤零零的乌篷船停在岸边,看着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装饰或者东西在上面。恐怖的是河面,不断有扭曲的鬼面从波浪中翻滚出来,张着嘴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掉进去。
行秋抬手掐了掐有点冷静过头僵住的脸部肌肉,探头努力寻找了两分钟。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船夫呢?
高大的纸人已经欢快的跳进了对它而言有些狭小的乌篷船内,连背影都透着愉快,这次它回过头用那张大大的笑脸看行秋的时候,情绪跟表情终于合拍,感觉下一秒都能幸福的鼓起掌。
“走!”纸人热情的拍了拍蓬顶,邀请行秋上船。
看着它这个样子,行秋心中的不安突然就消失了大半,甚至有点被可爱道,左右看了看,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咳,请问,船夫不在吗?”
纸人歪着头,平面的五官一动不动,声音自带着两分尖细的阴冷:“船夫?怎么还不开船?”
行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它并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喊他为“船夫”。
等、等等!
但是,他不会开船啊!
纸人的笑脸依旧快乐,目光却渐渐带上疑惑,眼看就要往怀疑的方向转变,行秋心中默念一声“何苦来哉”,毅然决然的跳上了乌篷船。
蓝衣少年踩上甲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冷的血液循环的速度都迟缓了。
他左右观察了一圈,在纸人鼓励的目光中,迟疑着捡起了船桨,河面上的鬼面翻滚的更厉害了,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河水其实还是挺清澈的,只是污浊的鬼魂太多,挤挤攘攘的在水中不知疲倦的游动,不断掀起波浪,所以远远看去好像整条河是黑色的。
行秋的注意力落在河面上,并未注意到站在船头的纸人脸上代表嘴巴的线条上扬的弧度加深了一些。
“船什么时候开?”
纸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行秋的错觉,他感觉这句话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尖细了,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的感觉也消散了很多。
是因为终于要开船了很开心?
还挺可爱的啊。
纸人是地府的工作者,大概是类似官差的吧?
是不是跟千岩军类似?
行秋这样想着,看着眼前高大的纸人,更生出了几分亲切,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纸人带来的压迫感。
“你有什么着急的事么?”行秋假装闲聊一般问道,打算再试探一次纸人到底能不能听到他说话,如果能的话,说不定能打探到什么消息呢,比如判官司怎么走之类的。
纸人的目光还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十分专注的看着行秋,生怕这个船夫跑了似的。
“下班……”纸人脸上的笑容格外应景,声音中带着快要溢出来的喜悦,激动的差点破音,“七百年了!我终于可以下班了!”
行秋:“啊?”
听着这真情流露的呐喊,他不禁也真情实感的附和了一声:“恭喜恭喜!确实是挺高兴的哈!”
谁家好人上七百年班啊?
就算是纸人,也太过分了吧?!
还是说,七百年这里都没有一个船夫能让它下班?
少年捡起了木头做的船桨,这船桨有些份量,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材质看起来还不错,作为飞云商会的二少爷和经历丰富的冒险家,行秋一时间竟然没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品种的木头。
或许是地府特有的品种?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虽然行秋少爷没撑过船,但摆起架势来还是很唬人的,纸人一点都没怀疑他并不是船夫。
行秋看了一眼河面,无师自通的一撑船桨,挥开一堆黑漆漆的浑浊,将扭曲成人脸的鬼气重新搅开,看着很恐怖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对此行秋并不是很惊讶,刚刚就察觉到了,他触碰船桨的时候附近的鬼气肉眼可见的淡了不少,这艘船能在这条河里行驶,肯定是有点特异之处的。
纸人在船头站着,喊过那一声之后它就不再说话,安静的甚至有些乖巧,行秋看着它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光线问题,纸人的眼珠似乎也有些发蓝。
看上去好像跟他的眼睛有点像呢。
感觉自己在写鬼故事……只能说不愧是地府吧,阳间剧情就很阳间啊。这几章是四小只的剧情线。
感谢阅读,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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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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