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底下这个闭着眼睛的灰发男人。
艾尔海森力气不小，赞迪克的脸颊在他的手掌底下被捏得有些变形。他仍然没有睁开眼，只是用手不轻不重地摸索着，感受手底下这个东西的轮廓线条，指腹蹭过赞迪克的嘴唇与眼角。
感觉自己像一个解压玩具的赞迪克：……
他没好气地出声，声音都有些含糊：“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但请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是很无礼的行为。”
“我还以为你不会介意这种接触，对一个刚从梦魇里脱身的人稍微好一点吧。”
艾尔海森的声音其实听起来很虚弱，只是他嘴上还是不太饶人。他缓缓地睁开双眼，青绿色的眼眸还未能完全聚焦，只是虚虚地望着自己头顶的赞迪克的脸……没忍住又多捏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设定上是未成年切片”的原因，赞迪克的脸比起艾尔海森来说其实稍显稚嫩，脸颊肉也微妙的更丰满一点。虽然他现在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人类，但艾尔海森也承认，手感确实不错。
当然，也只有一下，很快艾尔海森就松开了手，当作无事发生，缓慢地用手撑起身躯坐了起来。
……然后，他看着旁边的银白古树，有些愣神。
“这里是哪里……”
“答案显而易见，这是古树底下，把你背过来花了我不少力气。”
赞迪克面无表情地回答，再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艾尔海森掌心的触感。
下意识的，艾尔海森完全清醒过来之后，便立刻打开了他的元素视野。
在元素视野中，这一棵死去的古树已经几乎没有地脉之力在其中流淌，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水元素，几乎遍布了树干的每一处。这下要将它砍下来当柴烧是不太可能了，且不说银白古树不是树木，有这么充足的水元素，一般的火也根本点不着它。
赞迪克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看见艾尔海森微微亮起辉光的双眸，也只能先把那个问题憋了回去，转而换了个问题：“你看到什么了？”
“一棵死去的古树……和断联的地脉。这里仍然连接不上蓝星的地脉，虚空终端没有动静，也感知不到地脉的状态。”
艾尔海森看了一会儿，然后皱起了眉。满眼的水蓝色元素波动看得他有些视疲劳了，艾尔海森眨了下眼，不得不将元素视野关闭，再低头捏了捏眼角用以缓解不适。
赞迪克也沉默了片刻，但他显然没有放过艾尔海森的意思。
“那在梦中呢？……你看到了什么？”
一听这话，艾尔海森的动作稍微一顿。随后，他抬起头，露出一种有些疑惑的神情：“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赞迪克不受他的糊弄，而是眯起眼睛，有些暗红的眸子盯住了艾尔海森。“你见到了小吉祥草王，是么？有没有别人，在梦中是什么场景，你是如何醒来的？”
赞迪克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他甚至凑到了艾尔海森的身边，将他往古树的方向逼去。但艾尔海森显然不受这份威胁，而是平静地看着他靠近……然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我梦见了世界边界。”
……
艾尔海森的梦中。
事实上，这到底是谁的梦境呢，艾尔海森也不太清楚。这里一片白茫茫，没有任何事物，也没有重力的概念，艾尔海森只是在其中漂浮着，他甚至没有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空中运动。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只知道似乎是有一道灵光从他脑中闪过，随后，他便得以在梦中张开了眼。
没有拉扯着他向下坠的力量，也没有另一只朝他伸来的手，这里有的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吉祥草王？”
艾尔海森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个呼唤，那显然就是他的上司兼须弥的魔神——智慧之神纳西妲的声音，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念出来祂在须弥的尊称。
随后，便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嗯，是我。你醒啦？】
稚嫩的童声在空间里响起，似乎隐约还有些回音，但这个声音的主人咬字很清晰，话语间带着一些与其声音听起来毫不相符的成熟。
“……”艾尔海森没想到祂其实还在场，不由得沉默了片刻，“……如果我没猜错，我现在应该在梦里。一个正在做梦的人，应该谈不上‘醒了’。”
【哦？可是，我听说也有人类会做一些特殊的梦，叫做“清醒梦”，你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一点都不想跟自己的上司在这种话题上辩论的艾尔海森选择主动退让一步：“好的，我明白了。”
“但即便是梦，我现在应该也还没有回到提瓦特，你是如何跨越世界出现在我的梦里的？”
【嗯……严格来说，这里是一处公共的梦境世界。它既是梦境，也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往里面填充一些东西进去，所以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梦是很奇妙的……在梦境里，我可以随意地调整时间流速，让这里的时间与你实际所在的那个世界逐渐趋向一致，并通过它身为小世界的特性，让这里成为与那个世界连通的桥梁，最终通过地脉完成时空的对接。】
“所以，你现在才能正常地与我对话。”
【是的，之后也不用再借助那种粗暴的通讯方式了。那种通讯是通过强行撬动提瓦特世界树留在你们身上的印记实现的，我很抱歉……那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难受了。】
纳西妲听起来是真的真情实感地在道歉，艾尔海森不由得又沉默了片刻。
他其实跟他的这位上司从气场上有些合不来，只是，他确实也无法否认，纳西妲是一位还算合格的神明，也是很友善的上司，所以他姑且愿意收起一些不那么友好的态度。
轻轻叹了一口气，艾尔海森再度开口：“但我记得，我现在应该在一处秘境里……是秘境本身有一些特殊性么？”
【哦？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呢。】
【你们所在的这一处秘境正好位于那个世界的边界，也是边界最薄弱的地方。如果说，在哪里最有可能发生世界的穿梭，我想也只有在这种位置了。最开始，我们尝试用占星术来尝试观测了可能的未来……最终的指示便是在地脉的力量最为强烈、同时有大量水元素的地方可能寻找到你们回家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预言的确是应验了呢。】
“……实际上，这一处秘境是与地脉断联的，我想无论如何这里的地脉之力也算不上‘强烈’。”艾尔海森在失重的环境里有些头晕了，他用手捂着嘴缓了片刻才接着出声。
“这才是所谓的‘种下世界树’么……借由我们的愿力和极强的元素反应爆发，然后让这里的地脉重新连通……在死去的古树身上，长出新的世界树。”
【唔……这个猜测可以成立，但不完全对。】纳西妲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像是注意到了艾尔海森的不适，下一刻，艾尔海森便感受到了重力的存在，他缓缓地落到了大概是“地面”的什么东西上，虽然脚下还是空无一物，但至少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艾尔海森感觉好受了不少，便静静等着纳西妲的解释。
……然而，空间里再次响起声音之时，却不是那个稚嫩童声了。
【你认为，世界树的本质是什么呢？聪明的书记官大人。】
那是一个低沉平缓的男音，他的尾音略微拖长，听起来却优雅而得体，像一把缓缓拉出长音的大提琴，但那一声称呼……却似乎含着某种熟悉的既视感，和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博士」。”
艾尔海森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叫破声音的主人。
有一种直觉始终在他的心中回荡，让他不得不仔细思索自己的回应方式：这个人即使某种意义上跟赞迪克是同一个人，但仍然跟赞迪克存在一些极大的差异……这种差异绝不是可以轻易忽视的。
只是，艾尔海森也有他的底气——既然「博士」出现在这里，还接了小吉祥草王的话头，那就也许可以证明这两位是统一战线的。
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你既然知晓答案，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艾尔海森的眼神不是很友好，他双眼微眯起，盯向远处。
【呵呵……其实很简单。树都是要依水而生的，世界树也一样……元素与元素反应事实上都与某种“规则”或者“权柄”相关，那么，当水元素与草元素的绽放反应强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够催生世界树的生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蓝星的世界边界出现死去的古树是出乎我们预料的事情，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更深层次的知识，对你来说或许还太早了一些。】
男人毫不掩饰他话语里展露出的微妙的愉悦情绪，似乎在享受这种掌握未知与未知带来的力量的感觉，这让艾尔海森倒是有些莫名的不爽。
不过，到这里为止，他也已经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所有信息……也就是说，不必再跟这个家伙耗下去了。
“那就就此打住。”
艾尔海森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通讯是必须建立在我入睡的前提上才有可能成立，而我的入睡则是通过某种类似于快速催眠的暗示实现的……也就是说，我其实可以随时挂断通讯，是么？那么我觉得我现在该醒了，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对面两人听见这话，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纳西妲先开了这个口。
【是的，你可以随时醒来并离去，只要你还留在这个秘境之中，便也可以随时通过梦境联系到我们。】
“很方便的通讯方式，感谢您的贴心。”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说完，他就在梦境世界里闭上了眼睛。
……
“所以……你在梦里跟他俩聊天去了？”
听完艾尔海森的转述，赞迪克看起来有些微妙的……无语。
“差不多，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了，他们还说会提醒我们地脉波动的程度，连不上地脉也没关系。不过这里的时间确实是混乱的，他们好像还在调试那个梦境世界的时空，应该也很快了。”
艾尔海森与赞迪克并肩在树根上坐着，他已经从背包里拿出来两份先前塞进去的椰炭饼，分了一份给赞迪克之后便相当自然地享用了起来。
这倒是让两人莫名有了一些野餐的惬意感。
并且，由于这个秘境里地脉断联，也没有什么除了古树和伴生的荧光植物之外的生物，放眼望去连一只魔物都看不见，这下更是没人来打扰他们野餐了。
然而，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
艾尔海森刚把嘴里的一口椰炭饼咽下，赞迪克刚往自己那一份上面倒了一点蓝莓果酱，突然，一阵耀眼的光芒在二人面前爆发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光芒之中传来了好几个人魔音穿耳一般的尖叫。
……艾尔海森没忍住皱起眉头，赞迪克更是干脆地放下果酱，捂住了一边耳朵。
——又怎么了？！
是过渡章……应该（？
把我们好久不见的Omega拉出来遛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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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梦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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