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地板正式宣告沦陷。
卡维的零件、图纸、半成品机械鸟骨架像爆炸后的星云，以他盘腿坐着的垫子为原点，呈放射状铺满了整个冷灰色瓷砖。艾尔海森那本《星象占卜谬误辨析》被征用当了镇纸，压在一张画满潦草能量回路图的边缘。
“左边第三个齿轮给我！对，就那个铜的！”卡维头也不抬，手伸向空中抓了抓。
一枚冰凉的小齿轮被精准地放进他手心。
卡维顺手塞进传动轴，拧了两下螺丝才猛地抬头——艾尔海森不知何时蹲在了他旁边，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奶泡上居然用可可粉撒了个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卡维差点把螺丝刀捅进鸟翅膀里。
“在你第七次抱怨‘能量核心的谐振频率对不上羽翼拍打振幅’的时候。”艾尔海森把拿铁塞进他手里，指尖掠过卡维沾了机油的手背，“补充点糖分。你的逻辑快被低血糖吃掉了。”
卡维捧着温热的杯子，奶泡上的齿轮图案滑稽又…有点可爱。他抿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糖放太多了吧？”
“根据你过去三小时摄入的咖啡因和消耗的脑细胞计算，”艾尔海森捡起脚边一根掉落的弹簧，“这点糖分刚好平衡‘学长暴躁阈值’。”
“谁暴躁了！”卡维抬脚想踹他，却被艾尔海森顺势捏住了脚踝。
“别动。”艾尔海森皱眉看着他沾满金属碎屑的袜子，“你的脚是要踩到齿轮尖吗？”
卡维耳朵一热，想把脚抽回来：“…要你管！”
“不管？”艾尔海森手指收紧，指腹隔着袜子按在他脚踝骨凸起的地方，“那下次你半夜被零件硌醒，别用虚空终端轰炸我房间。”
他松开手，起身走向厨房。卡维揉着发烫的脚踝，瞪着那人挺拔的背影，把剩下的拿铁一口气灌完——好甜！甜得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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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时，卡维正试图把一枚米粒大的红宝石嵌进机械鸟的眼睛里。艾尔海森去开门，赛诺裹着一身寒气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一个印着风纪官徽章的密封箱。
“结案报告。”赛诺把箱子递给艾尔海森，红瞳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最后定格在卡维手里那只快完工的、流光溢彩的机械鸟上，“…你们家客厅在孵化古代机关术？”
“是艺术！”卡维头也不抬地纠正。
“艺术需要铺满三公斤螺丝钉当地毯？”赛诺踏进来，精准地避开几个滚动的轴承，“风纪官建议：在公共区域设置‘机械零件地雷区’需提前向三十人团报备，否则视为危害公共安全。”
“赛诺！”卡维终于抬头，金红瞳孔冒火，“这是我家！”
“法律意义上，房产登记人是艾尔海森。”赛诺面无表情地从披风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需要我朗读《须弥城私有住宅安全管理条例》第47条吗？关于‘地面障碍物高度超过2厘米且分布密度…’”
“闭嘴！”卡维和艾尔海森异口同声。
艾尔海森揉了揉眉心，把赛诺往玄关推：“报告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卡维突然跳起来，捧着那只终于完工的机械鸟冲到赛诺面前，“见证奇迹！它可是能在月光下自己飞的！” 他献宝似的按下鸟尾一个隐蔽的开关。
小鸟胸腔里传来细微的齿轮咬合声，翅膀“唰”地展开，流淌着银蓝的金属光泽。它抖了抖脑袋，红宝石眼睛亮起微光，然后…
“咻——啪嗒！”
小鸟一头栽进赛诺脚边的螺丝钉堆里，尾羽可怜地颤了颤。
客厅陷入死寂。
赛诺弯腰，用两根手指把小鸟拎起来，递还给石化了的卡维：“风纪官补充警告：未经安全测试的飞行器禁止在室内首航。下次申请试飞场，记得填表。” 他转身出门，留下一句，“坠毁地点坐标已记录，需要事故报告吗？”
门关上了。
卡维捧着摔歪了尾羽的小鸟，欲哭无泪：“…我的红宝石！我的谐振频率！”
艾尔海森走过来，接过小鸟，指尖灵巧地拨正尾羽，又拧了拧它背脊一块几乎看不见的调节栓。“重心前移了0.3克，左翼升力系数低了5%。”他把小鸟放回卡维手里，“去阳台。外面有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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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的红宝石眼睛再次亮起，翅膀高频震动，发出蜂鸣般的轻响。这一次，它稳稳地腾空而起，绕着阳台上悬挂的那盆须弥蔷薇盘旋！银蓝的翅膀在月光下划出流畅的光弧，像一个微型月亮绕着行星旋转。
“飞…飞起来了！”卡维激动得抓住艾尔海森的胳膊猛摇，“看见没！我的谐振…唔！”
他剩下的欢呼被堵了回去——艾尔海森突然侧过头，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羽毛般擦过他的唇角！
是艾尔海森的指尖！
“沾到可可粉了。”艾尔海森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卡维瞬间僵住的侧颈。他收回手，指尖上果然有一点褐色的痕迹。
卡维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血液轰地冲上头顶。他猛地扭头，金红的瞳孔撞进艾尔海森近在咫尺的灰绿深潭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分析，只有一片沉静的、专注的…等待？
机械小鸟还在他们头顶轻盈地盘旋，翅膀搅动着月光和夜风。
“艾尔海森…”卡维嗓子发干，心跳声大得盖过了小鸟的振翅，“你…你刚才是故意的…”
“嗯。”艾尔海森应得坦荡，目光落在他被自己擦过的唇角，“测试一下‘学长受惊时心率峰值与表皮温度变化的相关性’。”
“测你个——”卡维的骂声没出口，手腕突然被抓住。
艾尔海森的手指下滑，穿过他的指缝，强硬地扣住。掌心相贴，卡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微凉的皮肤下，和自己一样失控的心跳！
“结果超出预期。”艾尔海森的声音低哑下去，手指收紧，将卡维的手牢牢锁住，“卡维，你的心跳…在对我广播。”
月光下，两只交握的手，一个滚烫，一个微凉。盘旋的小鸟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颗不安分的小行星，绕着双星系统打转。而某个风纪官留在客厅的虚空终端，突然“嘀嘀”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加密生物信号共振——建议立即采取屏蔽措施或…顺其自然。】
阳台的门被风吹得轻轻合上。
屏蔽？
艾尔海森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卡维发烫的耳垂。
“广播频道既已开启，”他叹息般低语，“…逻辑学家申请永久接入权限。”
卡维的回答，是更用力地反握住了那只手，把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缝隙也挤掉。月光流淌，心跳同频。而那只终于飞起来的机械小鸟，红宝石眼睛一闪一闪，将这一刻的波长，悄悄刻进了永恒旋转的齿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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