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钟远声他们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由于第二天又要出差,张召丰和王嫒早早的就休息了。
钟远声晚上只喝了饮料,没吃东西此时有些饿。她到厨房拿了一下速食之后,轻声的踩着木质楼梯上楼。
靠近楼梯平台的一个房间半开着,里面亮着灯。钟远声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一时好奇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各种各样的书,入目皆是书。钟远声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四面的满墙书柜通到天花板,每本书都在向外释放着威压驱赶着她这个不爱看书的人。
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套红色的实木桌子,桌子上的东西被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钟远声走到桌子前,看到了摆放在正中间的干花。
艳丽的花朵即使被压成干巴巴的片状物,它的美丽依旧在那里,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完美契合的颜色搭配,每一朵花都被安放在了适当的位置,仿佛它们本就应该在那个位置。钟远声被这安放在有着碎裂玻璃式花纹底座的花朵吸引住了,她伸手将它们拿起,想要细细端详,但总未能如愿。
胶水受到重力的作用,顺着底座流了下来,一些流到了钟远声的手上,一些滴落在木纹砖上。啪嗒,胶水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清晰可见。
钟远声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上,花瓣的位置已然改变,纵使钟远声着急忙慌的上手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摆正也于事无补。
屋漏偏逢连夜雨,美丽的干花制品的主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不出钟远声所料,张溪婷看到被它摧残地干花后愤怒的将她推到一边,动作之快速、之流利让钟远声远离桌子的同时被推倒在地。
愤怒成倍增加,钟远声开始生气了。不就是几朵花吗,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如果不是当初你亲妈故意把孩子调换了,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有这么多的闲情雅致看书摆动花草吗?
一阵沉默中张溪婷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颤抖,“谁准你碰我的东西了。”张溪婷可能还有其他的话想要说,但剧烈的愤怒让她的喉咙痉挛,不停起伏的胸腔使她有些呼吸不畅。她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制作了半个月的心血,它们乱七八糟的躺在露出来的胶水里面,无力回天。她夺门而出,再不看它们一眼。
张溪婷离开后不久,钟远声也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张溪婷的那一推让她扭到了手腕,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顾及其他,从厨房拿出来的食物也被拉下。
回到房间之后,钟远声有些难堪,被人推到地上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让她觉得自己学习多年的防身术一点用都没有。她躺回床上,右手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好奇心作祟她就不会进入那个房间,也不会手欠的拿起来那片干花杯垫,也就不会毁坏张溪婷的东西。但是那只是一些干花而已,院子里到处都是娇艳欲滴的鲜花,再摘一些压书里不就行了吗,至于反应那么大吗,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张溪婷连给她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如果不是钟远声,宋霞那些虐待人的手段早就用在张溪婷身上了,那还能给她机会让她做手工活,能活着就不错了。
钟远声越想越生气,积聚的怒意在她胸腔中横冲直撞,她难以忍受的在床上翻来倒去,最后她坐了起来,穿上拖鞋,来到院子中。
七月份的夜晚,热浪依旧滚滚,偶尔吹过去的风也裹挟着燥热。钟远声打开手机手电筒,借助来自于手机背面发出的光源,寻找着和张溪婷的那些干花一个样子的花朵。手机微弱的光让她找起来十分费劲,但还好,半个小时过后,钟远声顶着满身被蚊子咬的痒痒包和一兜子花草回到了房间。
钟远声将花朵小心的倾倒在桌子上,拍了拍沾了好些花粉的上衣下摆(出去的急,她只能将衣服围成一个兜),随即坐在桌子前仔细挑选着品相优秀和张溪婷的干花形状差不多的花。
钟远声在网上找了一些快速制作干花的教程,跟着步骤一步一步的走,调整花朵之间的距离,调整花瓣的位置,拿了一本书压实,又找来吹风机开热风从对准缝隙吹。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干花成型,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
钟远声有一些理解张溪婷那么生气的原因了,如果位置对换,张溪婷弄坏了她精心制作的干花杯垫,她一定会骂的对方狗血淋头,这样对比,张溪婷还是理智的。
钟远声换了另一件王嫒为她准备的睡衣再次躺在松软的枕头里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她那只没有得到良好对待的左手手腕疼的更厉害了,但她实在是太困了,没几分钟之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睡到了自然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她走出房门发现别墅里面安静的有些过分,提出抗议的胃肠道让她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她汲拉着拖鞋下楼走到厨房,过了饭点她不奢望能找到热饭,只要能找到一些面包让她垫垫肚子就行。
厨房并非如钟远声所想的空无一人。张溪婷站在灶台之前,往锅中放配菜和提前调好的料汁。
钟远声本想直接走开,等到张溪婷使用完厨房之后再来,却在抬脚离开的一刹那被张溪婷喊住,“爸妈他们今天都要出差,上午八点多就走了,陈管家不知道出去办什么事了,孙阿姨请假,这几天别墅只有我们两个人。”
需要和张溪婷单独呆在一起好几天的消息打的钟远声措手不及,她怔愣在原地,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或许她的自尊心在作祟,她怕如果自己开口就会让张溪婷认为自己是在服软。
钟远声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寻找面包。张溪婷的厨艺应当是很不错的,面汤的香味钻进她的鼻腔,勾引她的食欲。她克制住自己,伸手取下冰箱里放置的一块虎皮鸡蛋卷,冰凉的手感让她有些失望。事实上她空荡荡的胃渴望一口热乎乎的面条。
不,她决不妥协。钟远声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离开厨房的脚步被面条的香味阻拦着,她走的那么慢,渴望多闻一下热乎乎的食物的香气,仿佛这样就可以安抚她大喊大叫的胃肠。
“你吃面条吗,我做的比较多。”张溪婷向锅里放了最后的调味料,然后关了火。
钟远声顾不得什么自尊不自尊了,在她心中唯有食物才是天道,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斩钉截铁地说,“吃。”
热腾腾的蒸汽氤氲了钟远声的眼睛,她仿佛练就了铁齿铜舌,夹起一块子的面条就往嘴里送。热乎乎的面条下肚,钟远声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救赎,味蕾得到了安慰,躁动不安的胃肠终于如愿以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疼痛难忍的左手腕。
钟远声很不巧的是左撇子,昨晚上的扭伤经过几个小时的歇息并没有恢复,反而在时间的催发酵中变得更加疼痛。只是夹面条这样的简单动作,她也没有办法平稳的做第二遍。她的手开始剧烈的抖动,蘸满汤汁的面条跟着钟远声的手一起摆动,汤汁四溅,最远的一滴到了张溪婷的手上。
张溪婷感受到手上凉凉的感觉,抬头看向钟远声,察觉到了什么,愧疚的开口道,“是因为我推你那一下让你手扭到了吗?”
钟远声意识到张溪婷这是和她道歉的前兆,心中异样的情绪又扩大了几分,她更希望的是张溪婷刻薄地对她说活该,硬气地不和她交流,更不要发善心的给她做吃的,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继续骂张溪婷小气,继续埋怨是张溪婷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继续把对宋霞的怨恨投射到张溪婷身上。可张溪婷没有,她仁慈的分给她一碗面条,即使昨天晚上她刚刚把她花大把力气才完成的干花杯垫弄坏,在得知她自己不小心弄伤别人之后,展现出歉意。钟远声再次意识到抱错孩子是宋霞的错不是张溪婷的,虐待她的是宋霞不是张溪婷,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也不是张溪婷主观故意的。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但是她不想承认,仿佛只有这样,她心中仇恨种子长出的参天大树才能在挤满心脏之后找到其他的蔓延区域,仿佛只有继续怨恨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
钟远声长久的沉默给了张溪婷默认的信号,“对不起啊,我昨天晚上太冲动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是我放东西的地方不对。”
钟远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张溪婷的坦荡和换位思考让她觉得脸红,但是即使如此,她依旧有些难以开口承认她的错误,钟远声尽力的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在几分钟之后,她开口说道,“不是你的错,东西放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是是我不小心弄坏了,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你不用一直放在心上。”张溪婷说了违心话,干花杯垫的制作耗费了她很多的时间。
张溪婷越是这样为她着想就越是让钟远声觉得羞愧,她不顾自己手腕的酸痛,颤抖着手给自己夹面,头恨不得埋到巨大的汤碗里面。
这番狼狈的样子或许让张溪婷看不下去了,毕竟她认为造成这番后果的罪魁祸首这个是她本人。于是,她做出了补救。
看着对面放着的碗里的面食几乎没动,却又提前离席的张溪婷,钟远声十分疑惑她的去向。张溪婷没有走远,她重新回到了厨房,不一会端过来一些用不着需要使用筷子的食物。
看着盘子里放着的三明治、饭团和玉米,钟远声没有矫情,配着尚还热乎的面汤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桌上的餐具被张溪婷放进了洗碗机。钟远声想要出一点力,便拿起抹布擦桌子,然而也被张溪婷阻止。心思龌龊的钟远声无法和坦坦荡荡的张溪婷继续相处,于是早早的回到了房间。
没等钟远声开始进行自我批判,敲门声响起。不用猜,门外一定是张溪婷。不是钟远声有透视眼,而是今天的别墅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
张溪婷给钟远声送来了一瓶红花油。钟远声道谢之后张溪婷依旧没有离开,视线落在了钟远声身后的钢琴上,随后又移开视线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给你涂吧,你一只手不方便。”张溪婷熟练地往手上倒了适量的红花油,搓热之后敷在钟远声的手腕上,继而以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手法给她按摩。
时钟跳动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房间格外明显,钟远声的手腕接触到红花油后的感觉由清凉变得灼热。
“这是什么?”张溪婷指着压在书下露出大半面积的宣纸。
钟远声搞不清楚张溪婷是不是故意的,宣纸和书都是她从那个房间里拿过来的,这些东西张溪婷肯定要比她熟悉,况且露出来的那块很明显能看到一朵花的形状,但钟远声倾向于张溪婷只是好奇。因为经过今天的事来看,张溪婷要比她敞亮。
钟远声将书移开露出下面还没有成型的干花,“我想着做好了然后赔给你。”
“我就是随便做做,外面的花开不了多久就败了,我觉得可惜,就想着做一些东西,保留的时间久一些。”张溪婷掀开宣纸,看着干花的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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